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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 第771节

以往的经验仿佛在这一刻失效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这种无助无奈的感觉不是从这一天开始的,而是从兰花风潮碎裂的时候就已经出现,那一次的应对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不得体而又事件频发,甚至差点酿出了大规模的骚乱。

反应缓慢、不知所措、推脱责任、寻找替罪羊却找不到……这些问题就像是一个鲜红的耳光,牢牢地印在了闽城官员的脸上。

之前的风潮惊动了上面,也因为闽城的传说太多,更高一层的中枢机构已经派下来人前往闽郡考察,不干涉闽郡的正常政务处理,只是作为观察者。

旧时代的那些经验指导不了新的时代,面对着被煽动起来的数百人提交的请愿书,闽城已经乱的没有时间去管那些棉纺行会大商人的哀嚎,只能先尽力把这件事处理好。

“商人的事,交给你们商人,难不成我们还要出台法令,规定棉花只能卖给你们?”

被这件事搅的焦头烂额的闽郡事物官们回应着棉纺行会的请求,看着湖霖等人递交上的请愿书,头大如斗。

议事会里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指派名额,能不能通过大部分要看官方的态度。

然而那些煤矿主,怎么可能答应这些请求?

偏向这张请愿书,闽郡就要乱掉,那么多靠煤生存的行业,谁能担负起这个责任?烧陶、缫丝、染色、冶铁、锻打、船锚、日用……这几乎涉及到了闽城的各行各业,议事会的成员基本都是这些大作坊主和大商人,他们显然会担心自己的利益,站在煤矿主一边不希望出现任何的状况。

偏向煤矿主,舆论已经彻底偏向了那些悲惨的矿工,已经被有组织有计划地有金钱支撑煽动起的民意,到时候这责任是谁背?矿主得了好处,可黑锅全都让官员背着,那又能怎么办?如果激起了民变,闽城已经混的很不如意了,这两年事情频发,旁边的南安又像是一个有魔力的洞穴一样把劳动力和钱财吸过去,对比之下民意一旦滔天背锅的还是自己。

毁就毁在当初立国之时的那些誓言,虽然立国的那个人坟都没有不知道死在了哪里,可却没人敢彻底否定当初立下的誓言,至少面上不太好违背。

野心家到处都是,有人敢违背自有人把这东西拾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么想,但尸骨总是可以拉起来披在身上利用的。

两难选择,却又不能和稀泥。站在哪边?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一月初七(中)

十一月初七,以南安为中心,附近所有建立起雇工协会的矿山矿场的雇工协会成员,都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之前的那场矿难在墨党成员的传播下,用远超这个时代正常信息传播的速度传遍了这些矿区,尤其是雇工协会建立的比较早、陈健砸钱比较多的南安矿区。

同样的命运、同样的悲惨记忆造成的认知共同体,让这些矿工对遥远临县的矿难比平常人更能感同身受。

之前这些天,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聚集在雇工协会,听那边的进展,传唱那首被矿工们谱写的问他们你站在哪一边的歌谣。

十一月刚到,雇工协会在一次例行的讲故事中,讲了讲几十年前发生在北方一座城市的暴乱,吸取里面的教训。

那是一场典型的手工业发达后的贫苦市民的发动的起义,原因无非就是行会垄断、低级劳作者禁止组建行会、贫困差距加大等等因素。

起义在开始的时候就必定失败,比起强大的军队他们只是一群被生活逼迫的人,而想要的东西又太多超脱了现实。

按照法令,一些低贱的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行业是禁止组织行会的,同样因为财权和地权的原因这些人也没有任何的政治权利,当时又正值前几年发生了一场大灾,土地合理兼并导致了许多流民涌入那座城市。

大行会和作坊主的欺压、投机商操控粮价、工资仅仅能够维持生存、很多底层雇工欠了一堆的债务,被强制判决十年之内在作坊做工不得领取任何的工资,市民的小手工业被大行会挤压的难以生存……

这不能算进步,也不能以后世对起义的目光去定义,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反动的、空想的、损害资本主义萌芽的大作坊的。

然而人不能以神的视角去观察世界,毕竟人是要吃饭要生存的。

起义爆发之后,攻占了议事会之后宣布了自己的政治纲领:允许底层行业成立行会、议事会必须留出五分之一的位置给底层行业、征收累进税、打击投机商、设立救济院、免除一部分欠下债务的高额利息、禁止重回仿佛债务奴隶的判决等等。

军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功后半个月,那些小手工业者暂时摆脱了大行会的压制,心满意足,开始对最底层的那些雇工提出的政治要求表示不满,同盟破裂。

等到军队出现之后,家庭手工业者绑了雇工的领头人送了出去,只希望能够保持一些对他们有利的条件不变。

然而他们的幻想是可笑的,这还是被定义为一场叛乱,那些有利于家庭手工业而不利于大作坊主大行会的条例一并取消,新建的几个底层行业行会全部解散。

四百多人被杀,二十多人被绞死。

这些人也没白死,经过这件事之后还是通过了对失地贫民的救济贫困法,凡事都是这样一点点往前进步的。

这件事影响很深远,也是湖霖等一大批空想者的想法来源。诸如《梦城》之类的空想书籍,大多有着这场起义的影子。

但由于时代的限制,这些梦幻之城有着浓厚的小手工业时代的影子,只是一种均田免粮的城市手工业版本。

正所谓以史为鉴,这些矿区的雇工协会重新读了一遍这些故事,从中吸取或者说被教育那次空想失败的原因,以免出了事之后一些激进分子会采取必然失败的行动。

从去年开始建立工会和纠察队,到今年开始传播一些小册子,再到开始读史,加入雇工协会的人不断增加,虽然比起所有矿工的数量还很少,但是基层组织已经建立起来。

十一月初七这一天,正是湖霖等人走正常路线将请愿书递交上去的时候。

即便骑着快马,也要几天的时间才能传到这些矿区,但在这一天早晨这些矿区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甚至比湖霖在闽城递交的时间还早,这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雇工协会中的骨干分子传出了这个消息,宣读了请愿书的内容,很快这条好消息就在矿区传遍了。

“既没有违法,也没有任何不合理的要求,所以议事会一定会同意的,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工友们,咱们以后的命,又多了一点保障!”

这样的说法传的极快,雇工协会的骨干分子们也都相信这样的好消息。

然而实际上真正传出这条消息的人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请愿会被接受,必然会被驳斥否决。

矿工们也都觉得,这很合理。

的确,既没有违法,要求也很简单,从逻辑上正常人应该不可能拒绝,只要把他们当成国人看待或者说当成人看待。

同样,问题也就出现。

一旦这个要求被驳斥拒绝,那么今天的这些兴奋就会转化为几倍的愤怒。不仅仅是被拒绝的愤怒,更是一种那些人没有把自己当人看、违背正常逻辑的愤怒。

就像是一个整天挨饿的劳作者,你告诉他你的要求每天多给你半个饼的条件被答应了,而且还从道理、人性上论证了给你这半个饼根本不可能被拒绝。

实际上这个人还没有得到这半个饼,但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得到这半个饼理所当然。当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要求这半个饼的要求被驳回了,这所带来的愤怒就不仅仅是这个饼的问题。

这一天,很多雇工协会的矿区点燃了鞭炮,庆祝自己的胜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是的,现在只是一个请愿,但这请愿既然没有什么可以被拒绝的理由,那么提前庆祝当成已经通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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