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 第935节
“临走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再做一件事。这件事必须保密,只有到了海上后才能告诉士兵和水手们。一旦做成,立刻起航回国,不要在这里停留。回去后这件事也不要宣扬,否则可能会引起战争。这是私事,六千枚银币是我个人雇佣的费用。”
军官们和舰长们很自然地收过了那张私人的印章信件,没有丝毫的犹豫。
“外面停靠着荷兰人派往日本建立商馆的船,上面有白银、香料和其余货物。在海上抓住机会,确定四下不可能被人发现的时候,干掉他们。他们上面只有四门炮,火绳枪也不多,水手更少。我已经数清了他们的人数,下手的时候你们也数清楚。”
几个军官笑道:“陈先生总算是允许我们抢劫了?士兵们已经憋得手痒,水手们也都盼着多弄点钱回去。我听说他们有些人准备回去后合伙在群岛地区买些土地建立种植园呢。”
陈健也笑道:“回去后收敛些,咱们已经和西班牙签订了《反海盗公约》,南洋贸易公司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敢损害他们的利益,肯定会绞死后吊起来的。你们回去后继续从军也好,都是第一批环球航行的人,前途无限。水手们愿意去南洋贸易公司最好,愿意开辟种植园也行,咱们不是一路人,回去后情谊归情谊,剩下的我也管不到了。总之,当海盗是没前途的,如果和西班牙没签贸易协定,国家和公司都会鼓励,但已经签了再这么干就是找死。我会写几封推荐信的,你们会在南洋公司得到一个好位置的。”
“谢谢陈先生。我们本来是想留在这里的,但是看起来陈先生并不愿意。”
“这里?南洋公司的利润更高,这里有党派的目的,毕竟不是纯粹的盈利目的,你们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一名舰长问道:“陈先生是担心荷兰人和日本展开贸易?”
“何止。将来还要排挤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或是不属于公司的明帝国走私贩子。这对大家也都是好事,将来分红更多。我已经在你们的船上配了一些荷兰船上有的货物,总之记住,自己船上有的就留下,自己船上没有的就算再贵也都一起沉到海底。这件事就当是个秘密吧,离开大海之后大家都忘记。”
“但是,陈先生,就算击沉了这一次,下一次荷兰还是会派人去的。”
“下一次?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如今往来不便,三两年过去后,有些事就可以明着来了。现在都在抢时间,差了三两年就会越差越远。对你们来说,金钱货物到手,对咱们来说,公司盈利。知道了为什么,也能更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众人点头道:“简单。沉船、清点死尸确保一个不留、绑上石头沉海。货物和银币抢走,全员分配。本船上没有的货物或是荷兰的特产,一并沉海。抢走后立刻向西返回故土,如果船有损伤,在琉球的岛屿上停留自行修理,不回港。到了海上后宣读,并说这是军官和舰长的临时起意,由船员和士兵们表决。回去后就说这六千枚银币是陈先生送与大家的情谊钱。”
陈健大笑道:“不会有水手或是士兵们充满正义感而不同意吧?”
“陈先生说的这种人,我见过,但都被你留在了望北城或是加入了你们的外围组织,这一批船上可没有。至于回去的人,如果不是这一次有足够的股票和银币,他们肯定会沿途顺便当一回海盗的。我能想象到的只有欢呼,而不会有人怯生生地说这样不好……”
众人都笑,陈健和他们一一握手道:“那就一路顺风。今后归国再见,自当把酒言欢。送一句你们喜欢的祝福:祝你们升官、发财。”
那些人也都一一回礼,送了一句同样重要的祝福:“祝你们期盼的人人平等有一天会实现。”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开前的安排(四)
送走了第一批归国的舰队和荷兰前往平户开办商馆的那几艘船之后,陈健将这些天与各方讨论的事整理出来,递交到了组织之中,但是隐瞒了关于他对荷兰商船所做的不为人知的残酷行为。
搭乘荷兰印度公司船只抵达这里的舰船实习生安置到了新成立了海商公司的舰队中。组织内送来的一批关于国内“尊严进军”行动的信件,在内部传播了一下,引起了很浩大的讨论。
这些小资产社会主义者的诉求隔着半个地球,却在明朝以及之前朝代的一些已经实施的诸如抑制兼并之类的长久以来存在的想法和实践中得到了印证,在这个铁制农具刚刚普及就打破了贵族分封和农奴束缚制度的古老帝国,这种诉求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产生,两千年前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不成逻辑的体系,却自有对这一切的洞察。
某种程度上,两千年前的那场新旧时代的变革迸发了诸多的思想,迫于生产力的不足却超前地、自发地尝试起封建僧侣式的社会主义或是小资产者的浪漫道德社会主义——存天理灭人欲、抑兼并慢工商、土地可以自由租赁买卖下的宗法农业、基层依托道德的乡贤、每一次起义前喊出的粗陋绝对平均主义的口号等等——并用实践证明这些东西都不能绕开周期性规律。
这些东西与封建糅合在一起,保持着生产力不足时“天下”的稳定和最优方案,却在大机器大工厂的冲击下不堪一击。
也正是共产党人为资本主义大加赞扬却优先反对这些异端的原因,这些打着理想社会旗号的东西总是和封建的种种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因为它出生于生产力不足的时代,也注定了在理想社会的设计上是以小农和手工业经济为蓝图的。
这是封建解体后必然出现的过渡阶段,只是因为大工厂时代科技的快速发展没有在别处成为主流,被时代无情的碾压而过不过流行了一二百年,被大资本家和共产党人联合在一起反对和嘲弄,在这里却因为出现的太早生产力水平没有达到而过渡的时间稍长了点。
从那边送来的信件可以与这边相互映照,从而因地制宜地明白想要进步到底要反对什么、支持什么、谁是同盟、谁是敌人、别走快了、别走错了。
而陈健也快到离开的时候了,这种情况下,望北城今后的建设、目标、计划种种的一切都必须要确定下来,一场扩大规模的会议不可避免。
一切刚刚开始,一切欣欣向荣,在闽郡、南安、大荒城锻炼了数年的年轻人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毕竟望北城的人口还不是太多,管控过来并无问题。
这一场会议中既有原本组织内的成员,也有新一批在望北城中逐渐接受了新思想的六七个福建沿海的年轻人。
比如那个割破了脸只为求得自由的改名为罗丑的女人,又比如思想出现问题的林子规。
本地的人暂时还不多,但陈健相信伴随着这里的建设和教育,等到新一批人成长起来后会不断增多的。
这次会议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完成这里的权利交接,由内部提名,经过众人讨论的表决,选定了组织在这边的总负责人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以及今后数年的目标。
政党组织是否成功,就看将来派人来的时候能否顺利交接权利,如果连这一点都不做到,可就连荷兰英国的股份制公司都不如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林子规和罗丑对于参加这样的大会极为兴奋,他们还不理解很多东西,但是在一些问题上极为赞同这里的、可以看到美好希望的做法。
对林子规而言,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满腹牢骚的狂生,处处不满,受到了极多的儒学异端的影响,心中苦闷而又彷徨。
而现在,他却坐在这样一群人当中,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可以为数万人的生存与生活发表自己的意见——虽然他想不出什么意见,但至少有了这个资格。
会上,会计出身的财务人员先做了一番前几年的收支报告,并对今后数年的收支情况做了一个预估。
陈健在这人说完后,总结道:“可以看出来,海上贸易仍旧占据了很大的收入份额。这种情况会随着咱们以集体股份的形式投资贸易公司而变得越大,一些收入的来源也必须分清楚。”
“在投资成立公司之前,岛上的稻米、鹿皮等,都可以算作直接的收入。但是随着公司的成立,我们必须要认清楚,公司盈利我们有份,但是望北城并不是属于公司的,而是岛上所有人的。我们在公司中占据五成的股权,这是无可奈何的行为,但是望北城以及整个岛屿,必须要保证不能被公司插手,必须要牢牢地控制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为什么要分这么清楚?因为对我们来说,盈利不是目的,只是达成我们目的的一个手段。如果岛上被公司控制,那么盈利就是最终的目的,而且一切手段都会为了盈利。”
“岛上现在的三万轻壮移民,采取的是大型雇工制度的种植园、作坊。现在是极度盈利的,因为他们刚刚经受了灾祸的威胁和死亡的绝望,而且签订了四年的劳工合同。”
“但是,这种合同能不能无限期地执行下去?要我说,是不能的,哪怕是靠极端的措施逼迫也是不行的。”
“岛上还有很多的平原土地,我们还不可能用这种全部雇工制的方式执行下去,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干部。”
“以四年为周期,四年之后,这里种植园的人熟悉了法律、咱们的组织形式、互相有所了解之后,就以集体迁徙的方式让他们去开垦别处的土地。”
“按照百十户一组,继续以集体的方式划分一片荒地,给予耕牛、铁器。按照集体的方式开辟农田或是集体种植园,除了正常的共同税之外不再多加管理,只要保证每年一定数量的稻米种植即可,不要管的那么严。”
“但是村落的基层组织一定要建立起来,包括各种妇女组织、生产组织、民兵训练组织等等。大规模成片的土地和种植园可以节省人力成本,数百人的集体村落也更容易抵御风险。”
“我们的主要收入来自垄断的海上贸易,以商业收入滋养农业,以农业生产保证大作坊的粮食,再以大作坊和将来要建的矿场返还收益。这种方式在这里可以用,但是在别处未必能用,因为别处没有垄断海上贸易的收入,这也是将来必须弄清楚的。”
“短期来看,除了贸易公司的分红之外,岛上的贸易收入主要有两方面。”
“一个是鹿皮,原住民的鹿皮贸易必须被我们垄断在手里,不能让别人插手,也禁止贸易公司直接收购。鹿皮是日本人制作盔甲的材料,他们需要大量的鹿皮。”
“另一个就是甘蔗。可以预见,这几年蔗糖的价格会稳步提升。国内来看,西班牙总督区附近群岛的甘蔗数量并不能满足国内的需求,更别提欧洲。而随着茶叶、咖啡这些饮品的传播,只要不爆发战争,蔗糖的价格会步步提升的。这一点你们不少人都会有印象,之前那几个英国人的牙都是黑的,因为他们太喜欢吃糖了。”
“甘蔗的种植园规模就保持这个程度,按照四年的周期,收拢福建的流民和贫困者,让他们先用四年的时间熟悉种植园的劳作和这里的组织模式。剩下的集体开垦的土地,让他们正常种植甘蔗作为村社小作坊的收入,但是一定要保证一定数量的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