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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 第975节

既然你们闽城可以成立新的议事会,我们城镇为什么不可以?反正纺纱水力作坊又不在闽城,而是在我们这里。

你们的新议事会并没有得到共和国真正国人议事大会和王上的许可,那么我们就可以不认。

你们做的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

你们闽城什么时候能够在城内建起你们所幻想的、煤与蒸汽带动的纺纱机,再把你们闽城当成闽郡的中心吧!

带着这种寻找漏洞或是出于愤怒、报复的心态,亦或是有人从中暗中操控推波助澜的阴暗,亦或是一些出于良心和怜悯的年轻人的躁动,一场掀桌行动就这样展开。

在闽城上游支流河谷区的纺纱水力工厂,数百人宣读着他们城镇的议事会决议,宣布砸机器合法,并拒绝承认闽城议事会决议的合法性。

已经有四个纺纱厂被砸毁,只是没有杀人。

闽城的维稳治安巡逻队和已经获取了资格的南洋公司武装雇员们立刻前往了上游的城镇。

跟随而去的很多人质问谁是领头的,却不想这数百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每个人都是领头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场‘暴乱’的将军,来吧,来把我们都抓去绞死吧!”

眼看着近千人气势汹汹,去的人不多,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当天夜里,闽城的纱厂主聚在一起,凑了一大笔钱,武装起来的八百多街头流氓和南洋公司的武装雇工被授予“抓获这些违法分子”的任务。

这是依法规办事,不需要议事会的授权。

四门青铜的大炮也跟随一同行军,说是为了防止“那些气急败坏的违法分子武装反抗,因而大炮是必须的,但如果他们愿意接受处罚赔偿砸毁的水力作坊的损失或是主动投降去服终身监禁的强制劳役,不可开枪不可开炮。”

听到这个消息的湖霖,惊呼一声,连夜跑到了新议事会,请求嗟远山停止这场必然会流血的行动。

但嗟远山不是以郡副守而是以新议事会委员长的身份告诉他:“议事会无权干涉已生效之法规的执行,这是当初就定下的。此时完全合法,没有制止的理由。况且,这只是去抓获违法分子,不是屠戮。”

一句话,让原本已经动摇的新议事会在湖霖心中彻底坍塌,不管不顾地冲到街头,抢了一辆马车,将马抽到即将发疯,疯狂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一个人,一辆马车,就这样拦在了道路的中央。

他伸开双臂。

背后是那条通往支流河谷区的道路,旁边的河水是清澈的,但他却仿佛看到了染红的血。

面前是八百名武装起来的巡逻队,四门闪亮的大炮,还有议事会拟定的法规的神圣的权利。

但这一切,都不如此时这个张开双臂的、渺小的人胸腔中跳动的那个被热血所包裹的事物。

他称之为……良心。

第四十一章 良心、心凉(下)

去镇压的队伍停下了,因为湖霖有个好爹,一个闽城排的上号有钱的爹,虽然一直以来父子关系并不和睦。其次才是因为他在闽城的名望很高,高到仅次于几个人。

带队的人走到湖霖身前,用一种很是尊重的语气而非遇到其余的拦路者那样直接叫人冲开的态度,说道:“柱乾先生,请别让我为难。”

湖霖正要解释,就听到带队那人喊道:“送柱乾先生回城!”

不由分说,冲过来几个人,将湖霖绑起来。从炮兵队伍中找了个马夫,叫这马夫将湖霖送回去。

送回城中,湖霖知道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冲到了墨党的党部,结果被告知里面还在开会。

即便焦躁,却还要等,他知道这是唯一可能阻止这场失去良心的屠杀的力量。

这时他才明白,组织和枪还有钱,是这样的重要。否则的话,纵然如自己有名望被尊重,但真到事情发生的时候,除了喊几句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这群曾经熟悉的、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未来是光明的人群,又会在这件事上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相信,里面开会也正是在研究这件事,只是自己此时已经是局外人,不再被称之为同志只能被称之为柱乾先生,很多事自己是没资格知道的。

最为熟悉的陈健如今在外,或许在海上或许已经到了都城。但他也明白,墨党不是家族,不是帮派,终究还是要共同商量服从集体决议,就算那个人在,如果整个党派的多数都选择不管,又有什么用?

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有两个湖霖熟悉的党内高层出面。没有奉茶,没有寒暄,直切主题。

“柱乾先生是为了河谷工厂区的事吧。”

一个多月的抑郁和失望后,湖霖不知怎么忽然爆发了,骂道:“你们是不是又想说这是进步的,所以你们应该不管不顾?当初立国之初,纵然咱们强盛无比铁铜火药均有,还要明白联合盟友呢!你们这样搞下去,最终一个盟友都没了。今天镇压那些小纺纱工,难不成明天就能饶过你们?今天你们不为那些纺纱从业者说话,明天又有谁替你们说话?你们才在新议事会里占了四分之一,就觉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了,是不是?”

接待的那人被湖霖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却保持着良好的涵养,等湖霖的火发完之后,反问了一句:“那该怎么办呢?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不是办法。柱乾先生能想出一个从根本上解决的办法吗?”

湖霖怔在那里,喃喃道:“办法……办法……我若是有办法,当年在都城秋雨中又何故能重病数月?”

那人霍然掀开自己的上裳,指着因为心脏跳动而微微颤动的地方道:“柱乾先生,我这里也是心,里面流的也是血,不是泥浆。难道我们会忘记当初咱们在一起时候的信念吗?可是我们能怎么办?为了所谓的良心,就往回退吗?把机器都砸了,土地宗法、手工行会,这问题是解决了,可是我们就要一辈子都为了良心和稳定,绕在这个圈里了。”

湖霖冷笑道:“连那些小生产者都有自己的纲领和对未来的设计,我不相信你们没有!还是说,你们设计的未来中,这条路也是必然要走的?”

那个人没有回话,不是不能回,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长话短说。

但在湖霖看来,这就是默许,似乎墨党设计的未来的蓝图中,这条吃人的路也是不可避免的。

湖霖摇摇头,叹息道:“咱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为的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属于所有人的美好的未来。这是初衷,是不变的让人振奋的初衷。”

“可现在呢?你们成了什么?数年前陈健就和我说过这种可能,而你们深信不疑,因为这是逻辑推理出来的,是‘科学’嘛!”

说到科学两个字的时候,湖霖加重的语气,明显有些讽刺。

随后又道:“人们都是善忘的,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一条路比这个少很多血腥,可你们怕……你们怕这些不可避免的血腥沾到你们身上,你们就想让这些底层被你们所说的资产者狠狠操过之后,再用一种可怜的语气告诉他们:看,我们说的没错吧,你们被现实狠操过才明白我们说得对……”

“可你们就为了证明你们说得对,就放任这一切发生?你们到底是为了让所有人更好?还是为了你们所相信的那个‘科学’?”

“如果是前者,你们应该有责任感、有使命感、有不怕千夫所指的勇气,去解决这件事。纵然那些血腥将来可能会让你们背上,但至少你们为了信念做到了极致。用你们的组织,你们的力量,你们的信念,去进步,去走一条进步但却不用这样宿命的路。”

“如果是后者,你们和那些宗教的信徒又有什么区别?为了你们维护你们相信的东西,不惜让天启或是大洪水降世!然后那些将要淹死的人才会明白你们说得对。诚然,那样这些血腥溅不到你们身上,可你们却和那些信徒有什么区别?”

“这难道不是舍本逐末吗?难道你们成立墨党的意义仅仅是为了证明你们想的是正确的?难道不应该是去改变这个世界吗?是啊,那些人被狠狠操过之后,终于明白你们说得对,可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他们被操之前就做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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