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战国 第66节
“一、日本国承认朝鲜、琉球为大明藩属,誓言永不侵犯。如有违背,大名犯者幕府灭之,幕府犯者日本诸大名共诛之。
二、大明与日本国签订和平条约,两国自签约之日起,终止一切敌对状态。
三、大明允许与日本恢复正常贸易,每年发十份船引,中日海商各半。货物起运、卸货地点,明方限定于月港。日本国可由幕府确定一良港承担此任。
四、两国有船引的海商,两国水军有保护义务。无船引的海商,一律严厉打击。
五、两国人员在贸易往来中,如有冲突发生,民事纠纷以所在国官府判定,刑事纠纷交还两国本土判定罪责。
六、两国贸易,有船引的海商,双方互不收取关税。
七、此份条约,大明皇太孙殿下与日本国征夷大将军签字盖章后生效。有效期二十年。期满后双方再行商议是否续签。”
读完了朱由栋的亲笔信,德川家康非常满意。在他看来,明日两国签订和平条约,幕府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其次呢,两国贸易也恢复了,日本贵族阶层急需的丝绸、茶叶、瓷器乃至药品都可以不用完全通过走私了。其三呢,贸易额度又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而且是在固定港口交易,这对于国内统治的稳定也几乎没有影响。很好啊!这份协议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说承认朝鲜、琉球的大明藩属地位,那不是应该的么:打又打不过人家,还不对强者表示服从,你是不是日本人?
“大明皇太孙殿下的诚意,在下确实的收到了。在下至为感激,只是有一点疑惑。”
“请公方殿示下。”
“这里,第七条,签约双方是贵国皇太孙和鄙人。这个,难道不该贵国皇帝陛下和鄙人签约么?”
“公方殿,您这样说可就有些失礼了。我大明皇帝陛下,乃是大明名义上和实质上的至尊。而您,至少不是日本国名义上的至尊。如果非要我大明皇帝陛下签约,那贵国也必须是天皇陛下出面签约。”
开什么玩笑?日本的皇室就是个摆设,平时弱化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做这样出风头的事情?所以德川家康迅速的转变了口风:“原来如此,那就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了。鄙人对上述七条全部同意,至于太孙殿下说的敝国港口,那就定在平户吧。请贵使回去后转告太孙殿下,在下一定派出得力家臣到平户坐镇,切实保障大明海商在敝国的权益。”
“多谢公方殿下,公方殿宽广的胸怀,在下回去后一定如实禀报太孙殿下。也请公方殿放心,我大明在月港,也一定会保护好日本海商的合法权益。”
“对方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是啊,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哦哦,也是啊,早知道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卑职应该再临时加价的。此事,是卑职没有办好。”
三月下旬,犬养栋二回到南京,朱由栋在听完整个会见过程后,只觉得有些诧异。
“没事儿。”摆摆手后朱由栋道:“吾不是那个意思,吾是说,对方就没有一个家臣对这份条约提出异议?或者说那个九殿下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没有啊。”犬养栋二绕绕头:“那位竹千代殿下,卑职这次去也看到了,一直坐在家康殿下的旁边,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嘶”这不对啊,这个竹千代作为穿越者,不可能没有看到这是一份对日本,尤其是对幕府有毒的条约啊。别的不说,光是第六条就能导致日本大量白银外流。而第一条更是致命:以后德川家康挂了,这位竹千代想进攻大明就必须以朝鲜为跳板,而有第一条的存在,朱由栋就有了挑动日本国内大名造反的大义名分!
“看来我在日本的这位同行,和这位德川家康的关系,远远比不上我和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关系啊。”
第一四九章 未雨当先筹谋
和日本恢复通商,预期可以每年从日本赚到至少百万两白银的消息,总算是把朱由栋从最近几个月郁闷的情绪中拉出来了一些。
无他,前几个月,袁可立带着曹化淳等人去了福建,传回来的消息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整个福建,八府一州。在万历三十七年1609报上来因为全省暴雨造成的人员伤亡是十万人,损失耕地二百万亩。袁可立等人到福建后就问福建布政司,损失最大的是哪个府?布政司回答说是福州府,继续追问福州知府,损失最大的是哪个县?福州知府说是侯官县
如此一层层清查下去,发现侯官县上报的全县死亡一万三千七百人,损失耕地十二万亩。然后袁可立就说了:明府,死了的灾民都埋在哪里了?就是不能一个个堆坟茔,乱葬岗总有吧?因为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贵县损失这么多耕地,可是本官看你这侯官县西北方向倒是有些山,其他的地方都是沿江、沿海平原。就算是西北方向那些山吧,植被都好得很,完全看不出来被泥石流摧毁过啊。请问贵县损失的耕地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盖子被揭开后,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1610年三月,袁可立执笔,南京户部侍郎签字,向朱由栋提交了一份报告:经查,福建全省确实于万历三十七年五月遭受暴雨袭击,但其受灾地区,主要是福建西北的建宁、邵武、延平等山地为主的府县。这些地方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虽然略有夸大,但基本属实。
受灾最小的是福州、兴化、泉州等沿海府县,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基本属于无中生有。
总之,经仔细清查,福建省去年受雨灾,实际死亡人数约七千人,损失山区耕地大约在三万亩到五万亩之间。
最后,袁可立的结论是:这是一起窝案!参与者有福建布政司、按察司等省级官员,以及东南沿海诸府县主官,其主要目的,是要抹平近十年来黄册上出现的漏洞
朱由栋接到这份报告后已经懒得生气了,只是给袁可立写了一封私信:严查到底!然后让张以诚、张世泽在金陵日报上对福建灾情的真相做详细的报道。
虽说没有破口大骂摔东西,但作为君上,碰上这么一群臣子,这心情怎么好的起来?所以虽说南华宫的小爷在个人生活方面很好伺候,但宦官宫女们不是没有眼力界的,谁都知道这几天小爷心情很差,大家做事情都异常小心。这种压抑着整个南华宫的空气,一直到犬养栋二回到南京,方才缓解了一些。
不过这稍稍好转的心情,很快就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臣陈时济拜见殿下。”
“哎呀,宽仁啊,咱们有三年多没见了吧?这些年可还好?家里父母是否都康健?”
“臣多谢殿下挂念,家严家慈身体均好。自北京一别,距离今日已经三年零十个月,臣也十分想念殿下。”
1606年5月,朱由栋召见了当时的咸阳县令陈时济,对这个敢硬怼矿监而且对陕西民生有相当了解的官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朱由栋看来,他要想在这场穿越者的竞争中获胜,必须要对大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虽说现在限于身份,只能是先做经济、军事、舆论的各项准备,真正的实际操作尚待时日。但无论如何,真的到了那一天,他需要大量的人才。
这些人才,有的可以通过方山学校来解决:在方山学校里,有些学生确实对八股有天赋,朱由栋给他们安排的道路就是走科举,中进士。而除了方山学校之外,大明现有的官员,能够争取、团结的,那也是要去努力的。
这个陈时济有胆色、有能力,年纪又不大,而且双方也有了交情,如何不该争取过来?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陈时济一任县令期满后,在当时的沈鲤阁老关照下,他直接被提拔为西安府的通判。担任通判两年多后,他又被朱由栋通过李三才和温体仁,将其调动到了木邦府担任知府。
这就是要将其纳入朱由栋的核心圈子了。而陈时济虽然是个强项令,但绝不是一点情商都没有的人。在接到朝廷的这道调令后,他非常聪明的没有直接从陕西经四川南下云南,而是先绕道来了南京向朱由栋致谢并请教方略。
“宽仁啊,这次安排你去木邦,是吾的意思。那里是吾的几个钱袋子之一,你去可得给吾看好了。”
“殿下放心,孙恺阳开创木邦府,已经可以青史留名。这是让臣等极为倾羡的。更让臣等佩服的是,孙恺阳坐镇木邦这些年,木邦之兴旺发达,便是臣在陕西也有所耳闻。所以,请殿下放心,臣去了木邦,定然孙规陈随,绝不会为了所谓的个人功业而轻易改变木邦现有成法。”
“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吾就放心不少。不过你这次去木邦,除了为吾抓好钱袋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请殿下示下。”
“缅甸,扶持他,让他成为我大明抵御即将崛起的暹罗的一道屏障。”
在朱由栋详细的解说了暹罗的近况后,陈时济冷静的点点头:“臣明白了,请殿下放心,臣一定好好去做。”
“吾在今年下半年会给你派个锦衣卫千户来,此人叫许显纯,曾经在暹罗潜伏三年有余。另外,木邦那里的驻军乃是刘綎的手下,都算是自己人。”
“殿下安排如此周详,臣更有信心将差事办好了。”
说完了木邦的事情,朱由栋又笑道:“宽仁,最近两年湖广茶叶进入陕西的很少了吧?”
“殿下。”说到这里陈时济明显兴奋起来:“还是殿下有办法,通过海贸将湖广茶叶引走。现在,陕西的茶叶种植又慢慢恢复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当地军户,其收入都增加了不少。”
“嗯,这就好啊。”朱由栋听到这话也是大感欣慰:“陕西那边干旱少雨,地力经过千年消耗也很贫瘠了。说起来,其实是该多进行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的”
“臣在三年半前得殿下教诲后,回到咸阳就大力推广土豆种植,在西安府任职期间,不光是西安府,也多次通过陕西布政司对陕北,甘州、肃州等地进行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推广。现在,陕西全省,因为种植土豆、红薯、玉米,新开荒地三百多万亩,平均亩产的话,土豆最高,大约三十三到三十五石。红薯亩产差异较大,有的也有几十石,有的只有十几石。玉米的话一般在十五石左右。总之,这些高产作物,比起陕西以前小麦四五石甚至两三石的产量,高了实在太多太多”
“嗯。”听到如此卫星的数字,朱由栋紧锁的眉头并没有舒缓半分:“亩产提高这么多,茶马贸易又得到恢复,陕西的百姓手里肯定宽裕了不少。不过,若是吾料得不差的话,陕西各级官府对当地百姓的摊派也多了不少吧?”
“殿下明见万里!”陈时济很是干脆的跪了下来:“说起来,三年多前殿下刚刚见到臣的时候,臣才出仕不久,很多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现在看来,这官风不纠过来,无论殿下给陕西百姓做多少事,他们能够得到的实惠也是有限的。”
有明一代那么多官员,估计真正完全靠俸禄吃饭的,也就海瑞一人吧。
造成这一局面的当然是大明的开创者老朱,他把亲王的俸禄定得极高,把官员的俸禄定得极低。总之,明代官员真要靠工资吃饭,那会过得相当凄惨。
高薪未必能够养廉,但是低薪一定会催生FB。而且由于整个大明官场几乎都要靠灰色收入甚至贪污受贿吃饭,直接造成了几百年下来明代官员的实际操守极低。
而且这还造成了一种病态现象:越是操守低的官员,越是把道德吼得震天响。由于大明的官员总体都没啥操守,所以大明的官场表面上最重视道德
总之,要纠正官风,首先得改革官员俸禄制度。而这个事情,至少现在不是朱由栋能碰的。
所以,他也只有辛苦一点,想尽办法给陕西的百姓多找一些生发。总之,百姓兜里有钱了,你们这些当官的会贪得更厉害,但无论如何,百姓剩下的东西总可以果腹吧。
第一五零章 布局毕欲发动
“栋儿,你是怎么一下子就看出福建的报告有猫腻的?”
1610年的五月,朱由栋被万历紧急召回北京,一进乾清宫,万历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后世研究明代官场的学术研究汗牛充栋,关于明代官场的问题,很多大咖都说得很清楚啊。
可惜,不能自曝,这个不能说。
还好,在接到万历的急招后,朱由栋大概能够明白万历找他是什么事情,因此也事先做了准备。
“呃皇爷爷,这不是很明显的么?福建,号称八山一水一田,全省的耕地面积也就2000多万亩,一场暴雨下来十分之一的耕地受灾都有些吓人了,十分之一的耕地全部都没有了,这样的事情谁信?万历三十年,福建布政司送到南京的黄册上,民户是三百九十八万,军户是六万。而这次受灾就直接死了十万?而且死的人还都是户籍上的?谁不知道我大明隐户逃户不少?怎么老天爷这么准,只让户籍上的人死?没有户籍的一个都不用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提倡的用数字说话吧。”长叹了一口气,万历萧索的随意找了块台阶坐了下来:“爷爷虽然小时候可能没有栋儿你聪慧,但在诸多兄弟中,天资绝对算是最高的。而爷爷的老师张先生虽说问题不少,但也算是一代人杰。怎么就没有人告诉爷爷,要如此分析问题呢?”
这就是大明宣宗之后,历代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带来的恶果啊。如果大明的皇帝像汉唐那样的皇子一样,登基之前在各个实质岗位上磨炼过,又怎会如此的拿群臣没有办法?
至于张居正,确实是大明顶级的政治家。但他中了进士后就一直待在中央,对地方上的问题其实看得也不够透彻。就比如说一条鞭法吧,用后世黄仁宇先生的话说,你连一个区域性的银库和一个通用的政府采买机构都不设立就直接推行一条鞭法,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地方官员加大压榨普通百姓的力度
朱由栋在那里神游天外,这边的万历再叹完气后却是暴怒了起来:“朕从小就受先帝和太后教导,对待百姓一定要心怀仁德。所以,三十多年来,只要是地方受灾请求减免当年赋税,朕从来就没有不准过!可是,可是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他们一边骂着朕与民争利,残害天下。一边却做着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栋儿,你说,以往那些地方上奏报上来的,是不是都像福建这些混账一样丧心病狂?”
“呃皇爷爷,其实只要有数字,稍加分析,都不难鉴别真假。”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都是科生,除了少数异类,大多数都对数字不敏感,自然造起假来,对上朱由栋这样的穿越者很容易被识破。
“栋儿,爷爷待会就让李恩把最近三十年的”说到这里万历突然愣住了,然后苦笑了一下:“爷爷真是气急攻心了,几十年前的赈灾,就算是看出来问题了又如何取证?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皇爷爷,孙儿觉得也该如此。不然官场动荡,官心惶惶,未必是我大明之福。”
“哼!虽然如此,但是这一次,福建的事情,朕一定要杀几个人,不然难消心头之气!”
“皇爷爷是天下至尊,出口成宪。无论皇爷爷要如何处置,孙儿要做的,就是把证据搜集得整齐一些,把案子办成铁案!”
“嗯。”在朱由栋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身,万历重重的拍了拍朱由栋的肩膀:“栋儿啊,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爷爷是不担心的,但是在你前面还有你的父亲,哎,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又莫名的发了一通火后万历俯下身子,贴近朱由栋的耳朵低声道:“你那父亲现在真的是魔障了,一天到晚除了玩女人就是念叨他那些东林先生的好,爷爷觉得他真是无可救药了。但是礼法在这里限制着,爷爷总不能直接越过他让你继承爷爷的位置吧?”
呵呵,我的爷爷诶,你之所以能够容忍我一天到晚这么搞事情,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们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太子,而且我和太子关系还不好,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的支持,你才对我如此放心么?
而且现在大明的群臣如此忍耐我搞天搞地,不也是寄希望我那父亲登基后废掉我的储君之位么?
总之,朱常洛这个时候的位置非常重要!
不过这话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讲出来。毕竟,龙子龙孙都是龙,两条龙之间的语言,不需要多透彻。
“所以爷爷一直在想,一定要事先给你准备足够的力量,以保证爷爷哪天万一突然不在了,就算你那父亲犯傻想要更换储君,你也有反击的力量!”
“皇爷爷”
虽然在朱由栋心里,对朱常洛各种鄙视,也根本不怕朱常洛废掉其储位。但至少这会儿,他是真心的对万历感激!
“所以,福建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你跟那袁可立说说,让他不要再跟爷爷斗气了,现在国家这么多事情,他要真的心怀天下,那就早点出来做事。爷爷准备让他做都察院左都御史,领福建巡抚。你那孙先生前些日子不是从木邦知府调到了浙江任按察使了么?如此,南直隶、浙江、福建,你的力量就连成一片了。”
“孙儿多谢皇爷爷关爱,此刻真是感激涕零。不过孙儿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
“哈哈,我的乖孙从来都是好处要占尽的。你说吧。”
“是,皇爷爷。这袁可立的本事呢,做个福建巡抚绰绰有余,不过他才刚刚把福建官场洗了一遍就去做福建的主官,恐怕所以孙儿的意思是,莫不如让孙承宗去福建做布政使。此人品行高洁,心怀宽广,让他去收拾福建的烂摊子,安抚当地士绅,最是合适不过。”
“嗯如此也可。那浙江呢?这可是膏腴之地啊。”
“皇爷爷,南直隶和福建都在孙儿手里了,浙江有没有孙儿的心腹坐镇其实关系不大。”
“也是。那袁可立呢?”
“袁先生还是继续做孙儿的西席吧,毕竟孙儿一个人掌控全局实在是太累了。当然,累还是小事,但真的是很多时候都会有疏漏,有袁先生在身边,孙儿心安一些。”
“难为你了。”摸摸朱由栋的头,万历长叹一口气:“可怜你那父亲,根本看不明白你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1610年七月,震动朝野的福建虚报受灾案结果公布,自布政使、按察使以下共七十余名各级官员被免官、抄家、徒刑、充军。福州知府和侯官县令被判斩监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