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159节
赵阳沉声道:“有旨无旨,也非你一介白身所能理会。”
说罢,不再看贾蔷,选择无视他,转头直接看向贾琏道:“子明兄,贵家虽是诗礼传家的鼎盛之族,但看来也并非人人皆知礼字。”
贾琏闻言,皱眉看向贾蔷,喝道:“还不快去请姑丈大人前来?元仲兄和景召兄是奉了刘提督和赵巡抚之命前来,你在这胡闹什么?”
贾蔷冷冷的看着贾琏,道:“你高祖是以从龙之勋爵拜国公,你祖父同样是以赫赫武功得封国公,你爹虽然不类先祖,却也是一等将军爵,到了你这辈,却是连祖宗以何传家都忘了,成了诗礼传家了么?京城世勋之族,何时可以结交外省封疆了?你若想作死,自己寻个没人的地方随你怎么死,但是不要往盐院衙门带。”
言罢,又看向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赵阳,冷笑一声道:“太上皇面前,我尚且有开口的位份,你好大的威风,巡抚公子的派头用惯了,来我盐院衙门撒野?回家问问你爹,他敢不敢如此放肆!”
不是他狷狂,只是来时已经得知,赵阳之父赵栋乃是景初朝臣的中坚,也是军机大臣罗荣的儿女亲家。
不过,赵家还和金陵贾族关系密切。
自宁荣二公后,贾族共分二十房,八房在京,十二房在金陵老家。
贾琏通过刘提督家的三爷,前往金陵秦淮河上潇洒,结识了刘家大衙内刘祥,继而又认识了赵阳。
如今刘家和赵家过的不大顺心,所以想通过贾琏,来拜访一下林如海。
韩彬正位两江总督,作为总管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军政的最高官员,看刘家和赵家不顺眼,敲打起来,这两家自然难过的痛快。
而韩彬到江南后,当天晚上就急着连夜赶往扬州,来见林如海,且还将盐政这样的第一流肥差继续托付给林如海,此事并非秘密。
林如海在韩彬面前有这么大的体面,如果能替两家在韩彬那分说两句,刘家和赵家也能松口气……
却不曾想,以贾琏荣国承嗣人的身份,居然在盐院衙门说不上话,甚至不能直接去见林如海。
一直未开口的刘祥这时打起圆场来,堆笑道:“这位世兄,想来便是太上皇钦赐良臣表字的英才了。在下刘祥,家父江南提督,曾是先荣国旧部,正经的世交之族。今日和赵兄前来,也是得知林盐院身体不适,奉家父和巡抚赵大人之命,前来探望。世兄莫要见怪才是!”
虽是衙内,但太平时节江南繁华之地的衙内,还不如京里淮安侯府的华安他们,已经和贾琏之流无二,纯粹是一伙享福受用之辈了。
而既然韩彬看不过眼,那接下来刘家和赵家的日子,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
林如海选择不见,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涉及新旧大政斗争,谁还念及这些虚礼,谁就是找死!
念及此,贾蔷淡淡道:“不敢当,还是那句话,家师大病初愈,见不得外客。二位事先若先递拜帖,也不必白跑一回了。”
没有递拜帖,就自行上门,说起来,便是恶客。
这二人也是想着跟着贾琏,以世交晚辈之礼拜访。
谁知道,这张脸却被贾蔷踩在地上,来回蹭了几回。
二人都不算城府深沉之辈,到了这个份上,也无脸再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贾琏见之大急,对着贾蔷厉喝道:“蔷哥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对太平时节的公候子弟来说,家族对他们最大的要求还真不是习武射箭,去立战功,而是要学会人情往来,学习礼仪交往。
如此,才能勾连维护各方势力,维持门楣不坠。
因此贾蔷这等生冷的所为,在贾琏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理喻!
贾蔷却是连与他理论的心思也没,这货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冷冷看他一眼后,贾蔷折返回屋。
贾琏见此,气的狠狠一跺脚,一转身,前去追刘、赵二人去了。
……
忠林堂上。
黛玉和梅姨娘都在,贾蔷进来后,将事情大致说了遍。
黛玉闻罢,眨了眨眼,有些懵然的看向她父亲。
梅姨娘则唏嘘道:“就这样赶客人?”
林如海虽然面色始终从容淡然,眼神里的欣赏却不加遮掩。
不过他仍是没说什么,贾蔷只能自己解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注定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虚与委蛇。他们两家在金陵被半山公拿雷公锤敲了个半死,跑来求姑祖丈出头,长的丑,想的美,哪有功夫和他们浪费精力。”
黛玉和梅姨娘几乎笑倒,林如海也摇头笑了笑,不过眼神里却浮起一抹忧色。
虽然贾蔷说的戏谑,可形容却一点不为过,半山公行事确实有些急了,初至江南就施雷霆手段,会不会过犹不及……
不过随即,他就将这份担忧抛之脑后。
韩彬将大燕最苦寒的省份转了个遍,什么样的斗争没见过?
以其斗争手段,实在不需要他来担忧。
想想也是,若非韩彬太过强大,这两家素日不大来往的人家,也不至于求上门来……
……
第二百二十章 残句
“蔷哥儿,你方才怎没将你琏二叔留下,他又走了?”
梅姨娘笑着问道,她如今掌着盐院后院,替林如海招待好亲戚是她的本分。
贾蔷摇头道:“姨娘,贾家那边……老太太那里是少不了要见的,太太那里,也要应酬一二。至于其他人……姨娘也是大门里出来的,当知道里面那些破事。回京后,就在家里过自在日子就好,那边招惹不得。”
梅姨娘闻言一怔,转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则对贾蔷微笑道:“回京后,你姑姑少不得还是要住过去的。我无意续弦,你姑姑不能成为失恃之女,所以,怕还是要住在荣国府。”
贾蔷“嘿嘿”了声,没敢多言。
很明显,林如海这样做,是对梅姨娘一个交代。
梅姨娘身份太低,强行扶正对她有害无益。
如今林家没正房太太在,她一个姨娘掌家,和当家太太无异,林家上下也是以太太之礼相待,正好。
若是为了留住黛玉在家,另续弦一人进府,对黛玉到底是伤害多还是利处多,不言而喻。
林如海能做到这一步,着实当得起慈父之名,对梅姨娘也算得上情深义重了。
贾蔷自然不可能再多言,四面不讨好。
黛玉见他如此,吃吃取笑道:“可知道老实了没有?”
贾蔷无所谓道:“其实来往一二也没什么,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对林姑姑,勉强还行。最起码,老太太确实疼她些。”
梅姨娘有些担心的看着林如海,道:“老爷,听蔷哥儿说的唬人,我担心到京之后,我应付不来这些,毕竟是国公府第……”
贾蔷有机会报仇了,哈哈笑道:“没关系的,姨娘别慌,有林姑姑在,谁敢多言,她撕烂她们的嘴!别看林姑姑看起来柔柔弱弱,那张嘴哟,会丢飞刀……”
“蔷哥儿,你再说!”
黛玉羞红了脸,不依嗔恼道。
林如海不理会小儿女吵闹,问梅姨娘道:“梅家老夫人她们可还好?”
梅姨娘苦笑摇头道:“不知,如今我进不得梅家门。”
林如海叹息一声,梅姨娘忙道:“此事原是梅家不好,自身有罪过,当日又做下那样的事。老爷能看在叔祖的面上,让老夫人落得善终,就已经是大恩德了。”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也不多言,对他来说,做到这一步,的确已问心无愧,又问贾蔷道:“齐家的事,如何了?”
贾蔷微笑道:“齐家差不多到极限了,不好再敲打了。名单也给了,人情也给了,虽然再咬一口,也能吃到肉,不过没必要,过犹不及。齐家若果真联合譬如刘家、赵家这些江南巨族,闹出乱子来,半山公也未必吃得住。”
林如海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未必果真如此想,你怕是担心一次敲狠了,往后就不好办了,你是想细水长流吧?”
贾蔷被识破心思,也是嘿嘿一笑,解释道:“主要是往后用到齐家那只老狐狸的地方太多,聚凤岛的护卫若没齐家照应着,终究要弱一些,所以我吃点亏就吃点亏。”
一旁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也不知怎地,对他这种有些狡猾的坏模样,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些人手呢,能安排妥当么?这件事不要大意,那些人都不是善类。”
贾蔷笑道:“我准备让小婧去做……她爹卧病那几年,她一个人扛着一个金沙帮,担负着两千人的生计,本是江湖老人。再加上他爹在扬州府的那位红颜知己孙姨娘,此人姑祖丈想来不陌生?”
林如海恍然,笑了笑道:“原来是她,此人虽在风尘江湖中,又是女辈,可名声不错,也的确做了许多好事。”
黛玉和梅姨娘都有些不解的看向贾蔷,贾蔷便略略解释了下,最后笑道:“孙姨有千手观音之能,暗器之厉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她又二三十年如一日的做善事,救助遗弃女婴和病妇,江湖上有口皆碑,都敬她三分。有此威能,又有此威望,请她助我一臂之力,必事半功倍。”
他并没有说出他的头疼之处,孙姨娘难以分身两处。这些事,他自己理会即可。
林如海也没给黛玉和梅姨娘继续深究的机会,岔开话题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即可,我相信你有分寸。快过年了,薛家那边如何了?”
贾蔷答道:“薛二叔夫妇俩身子骨还在将养中,但总得来说,没有性命之忧了。安了暖气后,感觉养的更好了些。不过,他们那病容易过病气,姑祖丈、姨娘还有林姑姑,你们暂且不见为是,我去见就足够了。另外,楚姐儿这些日子和宝琴一起顽,也挺好的。
薛二叔被我聘为德林号的总掌柜,替我坐镇聚凤岛,调度各省营生。不过,他想打发他儿子薛蝌,跟着我学些本领,长进些。我本想着让薛蝌留在扬州府帮他,也好照顾他,只是薛二叔不许。我劝之不得,有些尴尬,倒有些像人质了。”
林如海颔首,轻声道:“薛礼此人,是早有耳闻,是个忠厚之人。薛家在薛明死后,若由此人执掌,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不过……薛家若是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没有蔷儿你将紫薇舍人以降四代人逾一甲子年创下的丰字号,收为己用了。”
贾蔷笑了笑,道:“运气是不错,不过,薛大哥信我,肯将丰字号借我拿去用,我必不会使薛家吃亏就是。”
林如海“嗯”了声,道:“做人当有此信义。虽说若无你,薛家没落不过些许时日之事,但到底是份人情,而且是份不小的人情,你好生为之。”
黛玉冷笑一声,道:“这个哪里还用爹爹来提点他,他在都中时,就和薛家一道住在梨香院内,亲近着呢。”
林如海和梅姨娘也是知道薛家如今都剩下什么人,听闻此言看了过来。
贾蔷好笑道:“也只和薛大哥来往的稍多些罢,梨香院是贾家的院子,薛家暂住,我因老太太强留之故,不得不住进去,也只在前面,极少往后面去。薛夫人和她女儿,我统共没见过三次,和薛家算什么亲近?倒是林姑姑你和薛……”
没等贾蔷再取笑她和宝钗之间的恩怨,黛玉就羞恼的站起身,威胁道:“你敢再说!”
贾蔷哈哈笑道:“好好,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
林如海见他二人顽闹,又见梅姨娘看来,他微微摇头笑了笑,只当小儿女间顽闹,最后对贾蔷道:“你的事这样多,还能坚持每日里读书练字写时文,我很欣慰。你写的文章,你姑姑每日里都会拿给我看,进步很快。明日起,你就到我这里来读书罢。每日两个时辰,到回京为止。”
此言一出,贾蔷还未道谢,黛玉就开心道:“哎哟,蔷哥儿,如今你得了探花郎的指点,明岁下场若得不了前三名,我们也白认得你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自大轻狂!”
贾蔷闻言笑道:“看来明日起就该苦读书了……不过,明岁下场?”
黛玉哼了声,道:“明岁下场又如何?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童子试本就粗浅。你做过的功课,都能烂熟于心,读了那么多书,居然尽能记在心里,凭此一点,贴经、墨义你都能得个优。考了你这么多回,这二项你一次也没错过。至于制艺文,如今虽还显平平,功夫却已经到门槛上了,你随我爹好生用心学上二月,迈过这道门槛,就能通透开来。到时候,考过童子试自然没难处。我也读了历年扬州府的童子试前十名的答卷,不过如此。就看你是不是真的用心,考个案首回来。”
贾蔷笑道:“林姑姑你在此道分明就是个才女,当然觉得不过如此……”见黛玉也不言语,只拿一双似蕴晨露的清亮明眸望着他,贾蔷胸中生起豪气来,道:“好!那我就好好努力,明岁下场,非考个案首回来不可!”
黛玉见他如此志气,抿嘴一笑,道:“当了案首,可是要作诗的,蔷哥儿,你要学不要学?”
贾蔷闻言,面色一滞。
梅姨娘见之好笑,道:“能做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诗的人,难道果真不会作诗?我不信。”
林如海到底是文路出身,这会儿临近新年,家人围炉夜话,气氛温暖祥和,眼前万事顺心,若是再来点诗词助兴,岂不圆满。
因而高兴道:“蔷儿,再写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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