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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第164节

  顿了顿后,贾蔷道:“只要能用心为我们做事,必保其家人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学。年轻人,也可寻一份酬劳丰厚的活计谋生。”

  孙姨娘闻言笑道:“小婧便是这样同他们说的,他们也愿意出力做事,如今正在用心学官话呢。不然去了京城,满口扬州乡音,却是要露馅儿的。”

  言罢,孙姨娘又收敛起笑容,对贾蔷道:“如今成了一家人,有些不好说的话,我还是说出来,听不听在你。”

  贾蔷忙道:“孙姨只管说就是。”

  他前世不过一工科生,最高职务也不过是班级学习委员,虽然看过不少书,还是一个老键盘侠,一知半解的知道一些组织结构学问,也大都不过是不求甚解的瞎喷,又有多少为上位者的能力?

  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实事求是,专业的事一定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听取专业意见。

  他总不至于犯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江湖”的笑话……

  孙姨娘这样的老江湖,就是他需要认真听取意见的人。

  对他的态度,孙姨娘显然十分满意。

  混迹江湖这么些年,见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如何看不出贾蔷是真心请教,而非虚与委蛇?

  所以她也就愈发愿意说出本意来:“我听小婧说,白、吴、沈、周四家留下的人手里,那些负责伏杀刺杀的高手,你一个都不取?”

  贾蔷“嗯”了声,如实道:“正如先前我同孙姨你说的那样,我不会让孙姨还有你的弟子孙琴她们去为我卖命刺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样的事做上瘾了,迟早毁了自己。”

  孙姨娘先是极满意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是极明白的聪明人,却也有些迂腐,也糊涂着!你不去杀,只顾着守,那人家难道就不知道来杀?你莫要以为老爷和小婧他们的金沙帮就是真正的江湖,差得远。他们能安然度日,只因为他们是一群苦哈哈,没什么像样的利益纷争。

  盐商间的争斗,那才是争斗,虽不至于动辄灭人满门,可刺杀对家的重要人物甚至亲眷,就是家常便饭。扬州府这样,难道京城就不这样?

  我虽只是扬州府的一个脏婆子,没甚见识,可也听绿林同道说起过,有人在京城里收了人银子,让哪家王府的世子坠马而死,也有人让哪位相国的公子落水而死。

  对了,还有一事你怕是也不知道,约莫是景初二十二年还是二十三年来着,有一位姓孙的军机是怎么回家丁忧的?他爹是怎么死的?”

  贾蔷闻言悚然而惊,震惊了好一阵说不出话来,最后方轻声问道:“真的假的?”

  孙姨娘摆手道:“我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但有这个说法在,难道还能空穴来风?旁的不说,这盐院衙门里就有不少高人在,是那位盐院老爷手下的人,我进来时,就被人盯起了。后来许是那位盐院老爷发了话,盯了四五日后才撤了。

  蔷哥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绝不可无。

  所以,那样的人,虽不能仗着四处行凶作恶,可也一定少不得。”

  一直未说话的李福则缓缓开口道:“你孙姨说的,有些道理,但也没那样唬人,你别吓破了胆。你没有让人去刺杀别人的心思是对的,京城有绣衣卫在,敢做这些事的人,一旦被查出来,就是要诛九族的。

  据说贵人家里,都有绣衣卫藏在暗处,既监视,也保护。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四处乱说招摇?果真有人害了王府世子和相国公子,那这个人和他背后的主子,也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养些人手防人可以,打个闷棍出口气也行,杀人,最好别动这个心思。”

  贾蔷闻言也点了点头,不过,他更倾向于孙姨娘所说的那些事。

  这种防卫的事上,宁可过犹不及,也不能有半点大意!

  前世总听说上流社会和高层的斗争是惨烈的,但总没个具体的印象。

  如今听孙姨娘这样一说,岂能不让他毛骨悚然?

  况且,贾珍是怎么死的……

  不过,李福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可若果真如此,那李婧所行之事,就实在冒险了……

  念及此,贾蔷有些后怕起来,当日李婧万一有个闪失,落入绣衣卫手中,那他虽真是悔死也难赎罪。

  往后,等闲绝不可再做这等事了。

  他自然不知道,贾珍的尸身其实已经被绣衣卫内顶级仵作检查过,贾珍所居的宁安堂也被人查看过。

  不过当下这个时代,谋杀害人终究不过那几种手段罢。

  用毒鸩杀人,被毒死之人,总有一些经典症状,如面色发黑,全身七窍流血,银针插试变黑等等。

  除了用毒外,还有其他种种杀人手法,绣衣卫内皆有据可查。

  若是贾珍死于这些范围内的他杀,那事情早就闹大,掀起轩然大波了。

  可是以病杀之,丝毫无中毒症状,周身也不见丁点伤口,这样的死法,便是绣衣卫内也无记载。

  这才悄无声息的过了这关……

  沉默稍许后,贾蔷对孙姨娘道:“既然如此,那就劳孙姨帮小婧招些这方面的人。不要吝啬银子,只一条,招的人,一定要家眷齐全。”

  孙姨娘:“……”

  老爷说的没错,这贵门子弟,心黑着呢。

  ……

  “呀!蔷哥哥来啦!”

  从李福院子里出来,时已至亥时末刻,将近子时,贾蔷来到薛家所住客院,原还犹豫要不要进去,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惊喜声。

  贾蔷转过身,就见宝琴穿一身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俏颜如花的站在灯下。

  贾蔷“咦”了声,往她身后方向看了看,问道:“这么晚,哪去了?”

  宝琴笑嘻嘻道:“就和林楚、香菱一起去听戏去了。”

  贾蔷好笑道:“你们又让小四喜她们唱起来了?”

  贾蔷送黛玉的十二人小戏班子就叫小四喜班子,因是从白家的四喜班子里选出来的,是十二个都颇有戏曲天分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原都是白家从江南各地采买来的,少说练了四五年,早和家人失去了联系。

  因年纪相仿,都不大,所以宝琴、林楚再饶一个香菱愿意同她们一起顽,且很快就熟了。

  宝琴嘻嘻笑道:“也没正经唱,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浑闹……蔷哥哥既然来了,怎不进去?”

  贾蔷道:“担心太晚了,打扰二叔和二婶婶休息。”

  宝琴则笑道:“每年三十儿,爹娘都不怎么睡,要守岁呢。蔷哥哥快进来吧!”

  贾蔷点头笑道:“那就走吧,估计你堂兄又将你哥哥缠磨的不行。”

  果不其然,等贾蔷与宝琴一起推门而入,就见外间薛蟠正咋五喝六的拉着薛蝌吃酒。

  只是薛蟠看起来张牙舞爪嘻哈高乐,薛蝌则满脸苦笑疲于应付。

  万幸,看到了救世主的到来……

  “二哥来了!给二哥请安!”

  薛蝌趁机逃离薛蟠,打千问安,贾蔷叫起后,看着摇头晃脑急叫他的薛蟠道:“我先去里面请安。”

  薛蟠闻言没了脾气,只仰头叫苦道:“蔷哥儿哇,哥哥我都快闷煞了哇!前些时候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伤,可以出去耍子了,结果碰到你遇刺,又圈我到今天。我从京里出来本是想高乐高乐,结果在船上又坐了大半月的牢,到了扬州府先是被齐家那球攮的给打了,躺了十来天,如今干脆直接关到了过年。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哇!”

  他喝多了,叫苦叫的和唱戏似的。

  薛蝌觉得面上无光,宝琴却咯咯笑了起来。

  许是在她看来,这大头堂兄的确倒霉了些。

  贾蔷摆手道:“再忍忍,明儿派人跟着你出去逛逛,早点歇息罢。过完年,大概就可以回京了。”

  薛蟠闻言,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激动道:“过完年就可以回京了?蔷哥儿,咱们一起回去,干死赵国公家那狗肏的杂碎!”

  贾蔷好笑的请教道:“怎么干?”

  薛蟠闻言一滞,随即眨了眨眼道:“蔷哥儿你这么大的能为,还干不过那球攮的?”

  贾蔷笑道:“那王八蛋是赵国公的亲孙子,赵国公当了二十多年的军机,虽不理事,可开个口太上皇都给他三分薄面。我这点本钱根基,弄得过他?”

  薛蟠闻言气馁道:“那算了,我不跟你回京了,回头他见了我还得打我……我也别连累了你。”

  贾蔷却摇头道:“虽然打不过,可他若是再敢无故打你,我也必不会和他善罢甘休的。天下又不是姓姜,到那时,打不过也要一起打。谁让,你是我的朋友?”

  说罢,他拍了拍感动莫名的薛蟠肩膀,又对一双漂亮眼睛静静看着他的宝琴点了点头,道了句:“小孩子家就早点睡觉,熬夜长不高。”

  说完,见薛蟠和薛蝌都大笑起来,也笑着进了里屋。

  留下门口不远处的宝琴,渐渐曲起了眉头……

  小孩子?

  伐开心!!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狰狞

  神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

  虽是新年大喜团圆夜,可因为东府新丧,西府也未极尽享乐。

  不过,因为贾珍只是晚辈,没有贾母老太君为他服哀的道理,所以仍旧一家人大宴了场。

  吃罢团圆宴后,原本贾赦、贾政该早早散场,陪贾母吃完饭,他们自有各自的场子高乐。

  贾政身边有一群清客相公,贾赦身边有一群貌美小老婆,各有各的乐子。

  但今年,贾赦一直拖着未走,他是长兄,他不起身,贾政也不好走。

  贾母看出端倪,知道贾赦必有事说,就打发了李纨带着一众贾家姊妹先去暖阁里暂避。

  待凤姐儿安排嬷嬷丫鬟将席面撤下,又续上清茶后,贾赦方缓缓道:“老太太,论理,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该今儿个扫了你老的兴致。只是,有一事儿子实在拿不准主意,还得来问问母亲后,方能呈上去。时候不是很多了,所以才想着趁着今儿这个功夫,问问母亲的意思。”

  贾母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面上的笑容也寡淡下来,道:“可是东府的事?”

  贾赦忙道:“正是,珍哥儿的事到此也差不离儿了,如今棺栋放在铁槛寺停灵,等日子一到,去埋了就是。可东府这样大一份家业,却不能没个主子。东府大老爷一心向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更是大彻大悟了,愈发连家也不回,只等着羽化升天成仙人了。却将东府承嗣的事,托付了我……当然,也要母亲点头才行。”

  贾母大年下的听闻这又是棺栋又是停灵的,心里恼火的紧,就不咸不淡道:“承嗣……蓉儿不是还活着么?珍哥儿就他一个骨肉,东府就这么一个嫡子,承嗣还用问么?”

  贾赦以为贾母老糊涂了,忙同她解释道:“老太太,这武勋世爵承嗣,伯府以上的,不归礼部管,都归宗人府管,和宗室子弟一样,需要考封后才能承爵。蓉儿虽是东府嫡孙,可是如今还昏迷不醒,就算醒了,也是个瘫子,这爵位和家业,怕是落不到他头上了,因为注定是过不来考封这一关的。”

  贾母叹息一声,面上带了些悲色,她对贾蓉这个重孙,还是有几分心疼的,道:“往后,不管哪个得了这个爵,东府的家业,都有蓉儿一半。”

  贾赦闻言面色一滞,随即道:“合该如此。母亲,先宁国共有子四人,长子承爵,但长房这一脉,到了珍哥儿父子这里,就算是断了。另外三房的子嗣,如今在京的只有两房,一为贾菱,一为贾菖。这贾菱今年虽然只二十有三,然为人诚孝恭敬,是个好孩子。只是,到底年轻了些,未必能担得起这样大一份家业。而贾菖,今年正四旬,年富力强……”

  贾赦虽也夸赞了贾菱,却只是聊聊几语,却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将贾菖好一通夸。

  好似宁国府那份家业,非贾菖去坐不可。

  贾母听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等贾赦说的口渴,暂去吃茶润嗓子时,她好奇问道:“老国公除了长房外,不是还有三房么?怎就只贾菖、贾菱两房?”

  不等贾赦开口,一旁贾政就笑着解释道:“另一房便是贾蔷那一支,只是如今蔷哥儿不在京,所以兄长未提及。不过,说起来当年先宁国虽共四子,然二嫡二庶。恰好长房和贾蔷这一支为嫡,贾菱和贾菖这两支为庶。若非如此,蔷哥儿父母早亡后,东府也不会收他进府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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