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381节
这是要造反么?!
楚襄上前两步,指着贾蔷道:“狂妄竖子,你今日惹下的祸足够你削爵罢官了,你还敢放肆?本官看你是死到临头还……”
“啪!”
话没骂完,楚襄捂着脸连退三步,骇然惊恐的看着站在那,用帕子轻轻擦拭右手的贾蔷,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田傅亦是唬的面色一白,愈发觉得贾蔷疯了。
李暄和尹浩对视一眼后,脸上也都没有一丝轻松神色。
谁能想到,今日之事,会闹到这个地步。
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可怕。
贾蔷看着楚襄,一字一句道:“本侯不想重复说些没用的废话,要么就滚,等着给你儿子收尸。要么,等赵东林和荆朝云一并到了,本侯与你们一起算这笔账。”
楚襄满脸羞怒,有心退走,即刻进宫告御状,可又有些不甘。
他想看看,等荆朝云、赵东山等人来了,贾蔷还敢不敢也甩耳光。
果真如此,别说贾蔷,就是贾家,也难逃抄家灭族之祸!
正如此想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嘈杂和怒吼声。
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平息了下来。
未几,楼梯口传来声音,这一次,听着却不止两个人的脚步声。
李暄、尹浩、田傅看向楼梯口,连贾蔷也微微侧过头去,不过看到来人后,他即刻站起身来,迎向前去:“先生怎来了?”
原来,竟是林如海拄着拐杖一起上楼来。
林如海身边的,正是当朝领军机大学士,荆朝云,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林如海微笑颔首,叫起了贾蔷,道:“听说这里发生了些不大好的事,又涉及到荆相、赵大人等人,我就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楚襄三两步上前,指着林如海如生死仇人般厉声道:“林如海,你教出的好弟子!!”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啪”的又是一声,贾蔷反手一耳光,生生将他抽倒在地。
见此,便是素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满身宰辅气度之名的荆朝云,眼眸都瞬间收缩起来,他看着贾蔷,缓缓道:“宁侯,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赵东山也面色凝重,对神情肃穆的林如海道:“林大人,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如海不解的看着贾蔷,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贾蔷回头看了看尹浩,尹浩忙将贾蔷席位上的一叠纸笺拿了过来,贾蔷先奉给林如海一张,又看了看名字,将剩余的,分送给荆朝云,和赵东山,最后一张,递向了还楞在后面的田傅。
田傅被贾蔷森然的眼神看了眼后,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接过。
独楚襄还躺在地上,也不知是伤的太重,还是无颜起身……
荆朝云、赵东山、田傅看着手上的信笺,一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林如海倒也还好,目光里不掩欣慰,又有些遗憾的看着贾蔷。
这一出,要是等三年后再发生,那就好了……
荆朝云和赵东山对视一眼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林如海则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信笺,轻轻丢在楚襄面前,却也没说什么。
见他如此态度,荆朝云眉头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就听楚襄站起身来,语气中的怨毒之意惊人,道:“本官绝不信,这是屈打成招写出来的东西,谁会认?”
赵东山和田傅听了,皆是心中一动,然而贾蔷却回头看向了李暄和尹浩。
李暄干笑了声,道:“这文书上所写的,还真是本王亲耳所闻。他们真是这样说的……对了,还有尹浩也听到了。另外还有一个伙计,他开的门,荆楠他们几个的声音才传进来的。这话,就是到了父皇跟前,本王也敢说。”
听闻李暄之言,赵东山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看向贾蔷道:“那,依宁侯之意,想让本官,如何处之?平心而论,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老夫心中极痛,亦深感无颜见到林大人。但是若说他们有杀人之心,老夫以为,还不至于此。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个小辈胡来……”
贾蔷闻言,向前走了步,笑的连一丝温度也没有,他看着赵东山道:“赵大人或许不知道,本侯的年岁其实比他们更小。论起不知天高地厚胡来,本侯也更胜一筹!你信不信,今日赵大人你们若不给本侯一个交代,本侯连你们一并杀了。
想杀我先生害我师妹?好啊,本侯成全你们!
今日便拿我一条烂命,与你们来个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说罢,贾蔷将手中剩余的一叠空白纸笺,猛然洒向空中,似为他们提前洒出的纸钱……
这一刻的贾蔷,像极了面对群狼而死战不退的看家狗。
在他身后,是谁也不能伤害的家人。
见他如此,纵林如海心性坚韧,这一刻,也不禁潸然泪下……
他虽无子,却又何妨?
……
第四百六十八章 养心殿外
林如海是真的心疼了……
若非为了他这个先生,贾蔷何须如此以性命相搏?
若非他们这些隆安新党势力单薄,又何须贾蔷近乎癫狂般行事?
几回回,拼个遍体鳞伤,你死我活!
唯有惨烈二字,方能形容。
若无他,贾蔷根本不需如此艰难。
以贾家的地位,想站起来在军中争锋困难,可想安逸的生活下去,却绝非难事!
贾蔷最初见到他时,就曾告诉过,其一生之志,在于山野清泉间,做个富家翁,开个书局,读书度日。
清闲自在,怡然自得。
是他和韩彬二人,以社稷黎庶之重,甚至用了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让这个太上皇良臣,成了他们手中的刀。
尽管,林如海从无恶意。
尽管,林如海待贾蔷如亲生子侄。
可是,看到今日贾蔷以死相逼,要为他讨回个公道时,林如海还是后悔了……
这江山社稷,这黎庶皇恩,有他一人难道还不够么?
何苦,还要将贾蔷这样一个孩子,也牵扯其中?
看着那道年轻清瘦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愧然。
但他又知道,眼下绝不是思量这些事的好功夫……
就听赵东山沉声道:“宁侯,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贾蔷冷然道:“你儿子阴谋策划之事,你问我?”
赵东山脸色难看的紧,果真将这供书交上去,果真以严法来办,按供书上所认,这根本就是丢性命,甚至株连九族之罪。
旁的不说,他赵东山绝无可能再坐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
不仅他,荆朝云、楚襄还有康德、常进等一批衣紫大员,朝廷重臣,都要轻则罢官重则入罪。
可能么?
正当僵持不下时,在房间里跪着的荆楠忽然大声道:“宁侯,我们是冤枉的。前日只有康业是主谋,我们只不过搭了把手。我们虽对林大人有些成见,却绝无杀人之心!”
贾蔷厉声道:“滚出来说话!”
未几,就见五个被打的连走路都摇晃的满脸血污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贾蔷寒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
说罢,回过头来直视荆朝云,道:“荆大人,令郎倒是机智。来,你这位学识清名满天下的大学士替我问问他,他知道不知道我先生为了国朝社稷镇扬州十三载,病的连上朝都艰难?问问他知道不知道,今日果真让那些臭鸡蛋污菜叶和馊水倒在身上,我先生必然会大病一场,甚至发生不测?荆大人,荆相爷,我劳你问问你儿子,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敢再说一句谎言,我现在就代你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黑还是红!”
荆朝云的气度远非楚襄、赵东山可比,他平静的目光一直迎视着贾蔷锋利如刀的眼神,待贾蔷说完后,荆朝云缓缓道:“不必问,老夫也知道,这些个孽障,行下了什么好事。”
说罢,对林如海深躬一礼道:“如海兄,荆某人教子无方,出了这样的混帐事,实在愧对如海兄。稍后,我便进宫面圣,请辞官位。”
林如海闻言,眯了眯眼,摆手道:“荆相言重了,何至于此……依我看来,此事怕还是那位康御史和常大夫之子所谋。”
荆朝云当然不可能辞相,便是请辞,隆安帝也不会答允。
荆朝云在,还能震慑得住景初旧臣,不至于混乱。
一旦他不在,而太上皇还在,韩彬、李晗等人还无法回京担当大任,那么继任者,势必仍是景初旧臣。
到那时,为了巩固相位,少不得又是各种争斗。
果真一片乱象,怕是连社稷都难安稳。
如今,调度军中诸事,乃是朝廷头等大事。
朝堂政争,从来不是一件简单明了的事,尤其是领班军机大学士,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位置。
荆朝云动不得,可康家父子,和常家,却可以动一动。
康德为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乃荆朝云门下重臣,左膀右臂。
常进,御史台大夫,更是举足轻重的当朝大佬。
御史台和都察院在前朝其实是一回事,到了本朝,为了防止言官成为军机大学士的门下走狗,起不到监控朝臣的作用,因此特意分成御史台和都察院。
其中,御史大夫领般的御史,专攻三品以上的当朝大臣,尤其是军机大学士。
都察院所属的科道言官们,则监察三品以下的百官。
制度总是好的,但到了后期,总会被人所趁。
常进,虽明面上时有弹劾荆朝云等人,但任谁也看得出,弹劾之事,多为无关轻重甚至可笑的小事。
而不听荆朝云话的大员,却常被往死里弹劾,连连被搬倒。
常进这个原本应该起到监督作用的御史大夫,分明已经成了荆朝云门下走狗,甚至,是最重要的一条好狗。
听闻林如海之言,荆朝云沉默了。
林如海显然也知道不可能一网打尽,更不可能动得荆朝云。
但他更不会错过这个贾蔷用性命相逼换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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