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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第400节

  但至少,假大空往往意味着绝对正确,在今时今日今地,无人再敢掀起风浪!

  近乎罪己诏的太上皇遗诏,也就顺理成章的颁布了下去,也将通传天下!

  去年,太上皇借贾蔷在醉仙楼的那番话,掀起的滔天巨浪和莫大风波,今日,隆安帝在太上皇的梓宫前,当着太上皇的面,彻底反正!!

  ……

  酉初,天色将暮。

  贾蔷第三次哭灵磕头罢,又去了户部衙门,将忙了一整天,眼见身子要顶不住的林如海接上,送回了布政坊林家。

  忠林堂上,林如海服下了梅姨娘精心熬制的药膳后,蜡黄的面色总算舒缓过来些。

  即便如此,仍有些咳嗽。

  梅姨娘见之,一万分担忧道:“国丧要进行一个月,老爷这个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一旁贾蔷道:“皇上开恩,先生明儿就不必去了,等出殡那一天再露个面就是。先生的举孝,由我代替。”

  梅姨娘闻言,惊喜万分道:“这可是天大的皇恩呐!”

  林如海淡淡笑了笑,道:“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

  忽又想起来,问贾蔷道:“你师妹呢?”

  贾蔷干笑了声,道:“这会子,应该从船上回来了,在桃园那边泡温汤呢。”

  “哟!”

  梅姨娘失声笑道:“怎还洗上温汤了?”

  贾蔷将桃园来历简单说了遍,最后对林如海道:“昨儿得了急信后,起初并不知道是太上皇驾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就先送了林妹妹和其她家人上了船,然后回城来看看。若是太上皇驾崩,那别的都好说,打发人再让她们下船回来就是。若是……另一种可能,那弟子就接上先生和姨娘,趁早出城,坐船南下,远走高飞。”

  林如海都不知道,贾蔷还有这种骚操作,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梅姨娘则好奇道:“蔷哥儿不是号称太上皇良臣么?怎还会……”

  贾蔷摇头道:“那个名号,也只能对付一些小喽啰,搪塞一些大人物,动起真格来,实在没半点底气。我和先生得罪的人太多,一旦是另外一种可能,那么我和先生必是下场堪忧。尽管发生另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小,但涉及到先生、姨娘和师妹的性命,我大意不得丝毫。先生曾教诲过我,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但男人不行。”

  梅姨娘闻言“哟”了声,对林如海惊叹笑道:“可见是名师出高徒呢!”

  林如海摇头笑了笑后,对梅姨娘道:“果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我也不会走,怎能辜负皇恩……罢了,你去给蔷儿准备些吃的罢。”

  梅姨娘知道林如海必是有大事与贾蔷说,会意后端起林如海用罢的药膳碗,出门离去了。

  等梅姨娘走后,林如海看着贾蔷,叹息一声道:“可惜了,那艘船以后都不能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贾蔷闻言,面色微变,迟疑稍许,道:“先生的意思是,那艘船会被宫里察觉去……”

  林如海点点头道:“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太上皇在时,你留下这样一艘船,皇上知道了未必会在意。可如今皇上唯我独尊,你却留下一条随时跑路的船,你让皇上怎么想?”

  贾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道:“也不怕,我会另想法子。”

  林如海笑了笑,道:“其实大可不必,从今往后,当再无性命之忧。你今日做的极好,不只是因为你除了魏昕,你不除他,他也活不了。皇上那边,早有准备。我是说,你出口帮恪和郡王解围一事,也算是还了一份大人情。另外就是,推辞步军统领大都统一职。有些东西,看着好,却摸不得。骤得大权,却毫无根基可言,此为种祸之本。戒得此贪心,蔷儿将来必成大器。”

  贾蔷谦逊了两句后,目光奕奕的看向林如海笑问道:“先生,如今也算是改天换日了,自此往后,是否海阔天空?”

  林如海先是笑了笑,不过,终究还是正色告诫道:“大意不得,太上皇虽宾天了,可皇太后还在,这还只是宫里。宫外,少了太上皇的震慑,虽大部分人都会更规矩,却难免不保,有些人会铤而走险,愈发肆无忌惮!”

  贾蔷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道:“这点弟子明白,不会轻狂了去。只是想着,从今往后,理当对错分明才是。对了先生,皇上果真愿意放过荆朝云?此人绝对当得起权臣二字啊!他若是不除,景初旧臣就清扫不干净。”

  林如海闻言却是笑了笑,道:“蔷儿,你虽聪慧过人,但许多事,你还未经历过,也就未必明白。你且慢慢看罢,看看什么叫做帝王手段!

  有的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

  有的时候,在位,比去位,更惨!”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祸根!

  吃过饭,自林府出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布政坊还有周遭所有的官坊,家家挂白灯服丧,看起来有些恐怖。

  贾蔷领着亲兵一路驶向西城,回到宁荣街前,不出意外看到了宁国府门前的白灯笼。

  想到太上皇待他,虽只存了利用心思,但到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所以,就不骂晦气了……

  刚一翻身下马,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之人。

  “侯爷,老太太说您回府了,就去一趟西府。”

  贾蔷看着躬身传话的林之孝,有些好笑道:“西府管家没剩两个,你怎么就这么闲?见天儿来当跑腿的?”

  林之孝忙赔笑道:“侯爷说笑了,如今府上又提了三个管家,一个是我表弟赵敬,人虽蠢笨些,但胜在老实本分,如今管着外面庄子上的事。还有两个,一个原是老太太陪房的儿子,名唤孙桥,一个是太太提的,周姨娘的兄弟,周禾。”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道:“都是有根底的……不过,你如今是西府大管家,要管好他们。他们果真有什么轻狂或是不干净不知道王法之处,你若忌讳老太太和二太太,就直接来寻我。若是等他们造下了孽,捅出了篓子来你再说,我连你这个大管家也一并发作了。”

  林之孝闻言,忙赔笑道:“有侯爷这一句话,奴才就知道怎么做了,侯爷放心。”

  贾蔷闻言呵呵笑了笑,深深看了林之孝一眼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荣府走去。

  林之孝看到贾蔷的眼神,心里一惊,连忙将心底原先那点子借刀杀人的小心思给擦抹干净了。

  不过又想到他自己原也是为了忠心,否则贾蔷必不会答应他,也就放下心来。

  ……

  西府,荣庆堂。

  贾蔷进来时,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

  再一看被贾母搂着还在哭闹的宝玉,贾蔷隐约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与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见过礼罢,就听贾母不高兴斥道:“蔷哥儿,你怎么又欺负宝玉?你一天不欺负他一回,是不是就不痛快?”

  贾蔷莫名其妙道:“我多咱欺负他了?今儿我都没见他!”

  贾母见宝玉泣不成声,气的拍软榻道:“你还不承认!家里姊妹们都在你那劳什子破园子里顽,凭什么就把宝玉一个人撵回来?都哭一天了!”

  看着气抖冷的贾母,贾蔷无语好笑,道:“今日国丧,老太太、太太不进宫举孝么?贾琏如今还卧床养伤,老太太身边没个儿孙跟着,还不被人笑死?怎地好心反倒没落下好来?”

  贾母恼道:“非得宝玉才能送我们?你干什么去?莫不是只有玉儿她老子才是你亲长,我们这些反倒排在后面去了?”

  贾蔷闻言一怔,道:“哟!老太太你知道我送先生回家的事?”

  见贾母眼神愈发不善,他摆手笑道:“不是不愿护送老太太来回折返,昨夜我一宿没睡,五更回城,就直接去了兵马司衙门。公事办完了,才护着先生回府。你老若是指望我,那可别多想了。这次国丧期间,皇上没用步军统领衙门的兵马来肃守各坊,而是让兵马司来办此事。我哪里走得开……咦,老太太今儿没去?我怎么没见着你老?”

  贾母闻言愈怒,道:“你眼里还有我?今儿在乾清宫,我随班太后、皇后娘娘,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曾看,我看你就是愈发不知尊老了!”

  贾蔷大冤,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老太太,这就是你老不讲道理了。今日太后、太妃、皇后、皇妃还有宗室诸王王太妃、王妃,再加上公主郡主,足足上百人,你老太太在后面不知哪里待着,我到哪去认你去?”

  要是知道黛玉去的话,他说不得会在人群中会多看一眼……

  李纨是厚道人,见贾母气的脸都白了,笑着劝道:“好蔷哥儿,你可别再说了!老太太今儿也累了一天了……”

  贾蔷点点头,对贾母道:“你老再辛苦些时日,等忙完这一段国丧,我让人送你老和宝玉一起去洗温汤,好好解解乏,对身子骨也有好处。”

  宝玉面色一黯,贾母闻言,脸色却总算舒缓了些,迟疑了下,又问道:“你果真离不得人?要不,明儿还是你送我和太太进宫罢……”

  贾蔷道:“都说了我有公事要忙,怎么,让宝玉和贾环去不行?又不用他们赶车抬轿的。”

  贾母没好气道:“环哥儿那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进得宫?他去得我还带不出去呢。”

  贾蔷这才想起,这位老太太也是极要体面之人,前世南安郡王太妃等人来访,要见贾家姊妹,贾母却也只让林、薛、史外加一个探春出面。

  再想想环三爷那副尊荣和英姿,着实入不得她的眼。

  念及此,贾蔷又皱眉道:“那宝玉呢?”

  贾母顿了顿,不大自在道:“宝玉身子骨只外面看着好,里面虚的紧,早起外面寒气露重,他如何经得起?”

  贾蔷脸色难看起来,道:“他经不起,我经得起?宝玉还是个胖子,我外面看着都比他瘦弱多了,里面更虚!老太太我劝你老也别偏心忒过了,这会儿连轿子都不舍得让他跟,将来还指望他送你上五台山?”

  贾母闻言,终于笑了,对薛姨妈、王夫人笑道:“我都快忘了,这猢狲也是个还没成亲的半大小子,只拿他当宝玉父亲这一辈的。瞧瞧,如今还拈起酸来了。”

  薛姨妈大笑道:“论起来,他也就比宝玉大个二三岁,不过素日里太有能为,办得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谁还想着他是个孩子?”

  王夫人也轻声对贾蔷微笑解释道:“若只是外面霜寒倒也罢,我虽娇惯宝玉,却也不在这一点。只是到了宫里他也没地去,只能在外面熬着,果真吹一整天风,怕是熬不住。哥儿你有公事办,去哭完灵,便去忙正经事了,不必守在那……”

  贾蔷却还是摇头道:“那也不成,明儿寅初我就得去衙门,安排妥当后再进宫,比你们早走一个多时辰呢。这样,宝玉先护着你们去宫里,等我进宫哭完灵,出来接他去兵马司衙门。晚上再哭灵时带过去,正好一起接老太太、太太出宫。”

  王夫人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不过想想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贾母见宝玉实在不高兴,犹豫了下,却又道:“要不,从族里寻几个人来?”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看宝玉,声音轻淡的问道:“宝玉,老太太说用不得你,让从族里选人代替你,你怎么说?”

  光听到这声音,宝玉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再看向贾蔷的眼睛,只见其目光仿佛在看一陌生人般。

  宝玉虽然常常叫唤贾蔷欺负他,但他心里还是清楚,贾蔷虽有些事看不惯他,但仍一直将他当朋友,大都是在与他开顽笑的。

  若果真厌弃了他,贾蔷直接不让他去东府,他又能如何?

  可眼下,宝玉却看得出,贾蔷是真的生气了。

  宝玉自忖,若他今儿敢说出,让族人代替他,那往后贾蔷怕是再不会拿他当朋友了,也再不会看得起他了。

  因此虽然心里十分不愿奔波,只想在家里待着,但眼下却不敢说出个不字,不无幽怨的看了贾蔷一眼后道:“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贾蔷扯了扯嘴角,见贾母瞪着白眼看他,也懒得理会这个糊涂老太太,就要告辞,却见贾政又到来了。

  贾蔷颔首致意后,见贾政面色不好看,便以为是累着了。

  贾政不过区区五品下官儿,在京里还没金水河里的王八大,林如海可以入乾清宫,可以入太和门,总还算有个遮风的地儿。

  可贾政只能跪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跪在那哭一宿,这滋味自然销魂。

  贾蔷劝贾政道:“二老爷若是实在受不住,告个假也是可以的。”

  寻常官员绝不敢告假,因为那是要丢官的。

  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考了一场又一场,连命都要搭进去半条,最终所求者,也无非是一个官字,又怎舍得丢掉?

  但贾政不同,在官场上面,他还是很佛系的。

  再加上他身为贵妃亲父,荣国公嫡子,告个假的体面还是有的。

  只要第一天和出殡那天别少就成……

  但是贾蔷万万没想到,贾政所言之事,并非如此,只见贾政不无激动的看着他,大声质问道:“蔷哥儿,我听说太上皇并非寿终正寝,是为奸逆邪祟所害?是不是如此?果真有人为了大权,连天理人伦都不顾了?!太上皇是被生生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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