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612节
鸳鸯一张俏脸飞红,不敢抬头见人,其她姊妹们愈发欢快。
探春道:“可惜二姐姐不随我们去……你一个人在家做甚么?”
迎春见诸姊妹瞧了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声道:“读谱啊,也可以寻宝姑娘赶围棋。”
湘云提醒道:“爱姐姐,机会可是难得哦。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这样的机会!要不,你还是同我们一道去罢?”
迎春闻言,又迟疑起来。
其实她仍不大愿去,只是耐不住姊妹们的劝说,她们已经劝说很久了……
贾蔷笑道:“三姑姑、史妹妹却是不对了,这出去顽原是为了开心,二姑姑不愿出去,就想在家看棋谱,也没甚么不好啊。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探春撇嘴道:“哪有人不爱出去顽的!”
贾蔷冷笑道:“这世上还有个更不爱出门的呢,你又怎说?”
湘云在一旁看着宝玉哈哈笑了起来,惜春也咯咯乐。
众人笑罢,贾蔷站起身来道:“把行礼都准备妥当,稍会儿就有人来,先将你们的行礼送上船,各自身边带的乳娘、婆子也先一步上船,清扫房间,铺好铺盖,安顿好日常用品,不必明儿一早上船后再慌张。等明儿早早起,就清爽利落的乘车去码头登船,热热乎乎的睡一回笼觉,睁开眼,听着河水声一起吃顿大席,听着戏……”
一旁李纨实在听不下去了,笑道:“蔷儿故意使坏馋人!听他这样说,连我也心动了!”
贾母笑道:“你且等下回罢,都走了,家里没人照应。”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要不大嫂子你去,我留下?”可不等李纨开口,又高声笑道:“我绝不是嘴上说说,真是一片好心,可料大嫂子又是断舍不得兰儿的……”
“呸!”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啐笑道:“还说你不是在耍嘴?”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我可真不是在耍嘴。原让人准备了些礼带回去,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第二遭,就想着给家里送份重礼。没想到林之孝带人在库上擦洗银器时,让蔷儿看了去,呵斥林之孝规矩着,还同我说甚么送些土特产还行,可嫁给贾家便是贾家的媳妇,岂有往娘家搬银子的道理?我这带两车卤煮、油条、糖人儿回娘家,也不大好进门儿呐!罢罢,大嫂子果真愿去,还是让她去罢。”
贾母闻言看向贾蔷,道:“凤丫头整日里哄我,我就不信,你就让她带两车土产回娘家?”
贾蔷笑道:“那带甚么?带两车金银古董回去,够给谁分?贾家的,还是王家的?那么大几房人,多少长辈?许多老的不能动的,听说带了那么多财货回来,也必是爬起来相见的。这个给了那个就也得给,给来给去,别说两车,十车八车都不够。索性就带点土产回去,除了婆子媳妇外,我再派四个绣衣卫护送。不是假公济私,是让二婶婶回南边儿去给贾家、王家人带几句话……”
凤姐儿都奇了,带甚么话,刚才没说,昨晚也没说啊……
贾母好奇道:“你让她给南边儿带话?带甚么话……”忽地她面色一变,道:“蔷哥儿,你该不会是京城这边都捋规矩了,又想去捋那边罢?我可告诉你,两边儿连宗都分了,南边儿一个宗祠,咱们都中一个宗祠,你这个族长,可管不到南省分宗!”
贾蔷呵了声,道:“你老当我爱管他们?就怕到时候他们求上门来,你又非让我去管。眼下新政即将大行,丈量田亩势在必行。另外,还有对一系列犯罪违法行为进行打击……”
贾母唬了一跳,道:“他们好好过他们的日子,哪里会违法犯罪?”
贾蔷摇头道:“除却放印子钱插手诉讼这些他们多半会干的事外,还有一事,就是私蓄仆婢。这一回,朝廷严查私自藏匿人口罪。朝廷法度,秀才可蓄奴一人,举人四人,进士六人……一层层加码上去,便是一品大学士,也不过能养一百二十人,用银子买的官还要减半。然而如今江南富庶些的地主,商贾,哪家不是豪奴数十上百,破千的都有。
将这样多的丁口化为私奴,躲避丁口税,朝廷岂能长久不理?丁口税乃户部的职权范围,所以,必是先生来主导。到时候,我多半会亲自拿下一批不听话的权贵高门和巨贾,杀鸡儆猴。但人家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反击。都中贾家东西二府倒不必担忧甚么,都是超品国公府,蓄奴数最高八百,哪里用得完?
可南省那边,他们却不是国公府直系近亲了,蓄奴太多,就是作死。
所以,二婶婶可以把先前那些话的意思转达就好,放印子钱得,仗势欺人插手诉讼的,逼出过人命的,蓄奴僭越的……该拾掇的都赶紧拾掇利落。不要等让人告了,我派绣衣卫提绣春刀上门抄家拿人时,再说我这个族亲照顾不周。”
凤姐儿:“……”
贾母:“……”
凤姐儿迟疑片刻,问李纨道:“大嫂子果真不想去南省逛逛?我是说真心的,我从来不说假话,要不还是你去罢,真的。”
虽说原本就没想过在金陵能多待几天,她还要在黛玉去苏州前,赶到扬州,护送着一道过去。
可自己主动早些走是一回事,在家里待不下去,被人仇视又是另一回事。
凤姐儿不用脑子去想,也能想到转达完这番话后,金陵那些人会怎样……
怕不会直接吃了她!
李纨却好笑道:“理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是不好走的。眼见就快要天冷了,我做了冬衣,和厚被子,还要送去学里给兰儿,哪里走得开……”
说着,又同贾蔷笑道:“还得劳烦蔷儿了。”
贾蔷呵呵笑道:“其实学里统一发放厚冬衣和厚被褥的,不过大婶婶非想去也成。”
李纨闻言,“啊”了声,看着贾蔷道:“那,蔷儿,容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
第六百七十六章 皇后の不舍
凤藻宫,偏殿西暖阁。
李暄盘坐在地上,此时宫里已经烧起地龙,只是一天只烧四个时辰,还不热,但也不冷。
李暄脱了鞋赤着脚坐在那,看着尹后谄笑道:“母后,这样看来,是不是就是三哥的希望最大?”
尹后面色淡淡,问道:“你问这个做甚么?这也是你能问的?”
“啧!”
李暄笑道:“若果真是三哥,那儿臣得早早的拍拍三哥马屁去啊!好好溜溜他!”
见他如三四岁幼年时一般的毛病,不爱穿鞋袜在地上盘坐着,笑容也一如当年憨傻,所说之言,一下就刺痛了尹后。
若非极强大坚韧的心力,她此刻绝美无分毫瑕疵的俏脸,怕是都要狰狞起来。
她虽贤名满朝野,为人温良恭谦,待人和煦,但身为一国之后,天下女子至尊,她又怎会没有傲气?
看到她的亲生骨肉,为了求存,居然要去拍别人的马匹,要讨好别人,尹后心中这一刻如刀绞针扎!
不过,以她的聪明才智,自不会说些无用的蠢话。
她淡淡道:“胡吣甚么?你父皇疼爱你们兄弟,哪个都不忍坏了名声,往后只能缩着脑袋过活。你去告诉贾蔷,不要再寻些市井婆子在背后嚼舌头,闹的满城风雨了。甚么做派?让人耻笑!”
李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双手支在地上半仰着,乐不可支道:“母后,那是因为清流士林里没人听他的,他手下不是有很多帮闲么,他就让他们的婆娘媳妇天天到街上碎碎叨叨去,哈哈哈!”
尹后也绷不住笑了笑,道:“整日里再不做点正经事,古往今来,这有这样的混帐?你们还得意呢,也不瞧瞧你们在清流中的名声成了甚么了!”
李暄并不在意,撇嘴道:“贾蔷连官都不想做,整日里就想引着一屋子大小老婆到处顽……母后,要不您同父皇说说,能不能网开一面,宗室诸王无旨出京百里者斩,儿臣不在此例可行?儿臣也想出去逛逛,一辈子拘在京里,实在……”
“住口!”
尹皇后闻言落下脸来,呵斥道:“越说越不像了,这种祖宗家法也是能讨价还价的?”
李暄闻言脸上笑容一凝,随即干脆瘫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道:“母后,儿臣真是……想出去看看啊……贾蔷、尹浩都能出去,儿臣竟一生都只能在京……”
尹皇后见他如此,又心疼起来,平缓语气道:“也别急,再等二年,新政大行天下后,你和贾蔷也好好捣拾捣拾内务府,到时候可以请上命,出去公干呐!”
其实还有一法子,太上皇当年,不就是年年离京?
去热河避暑都是小事,六下江南,巡视九边,几乎没几年空闲下来。
可见,唯有至尊,才能破“宗室无旨不能离京百里”的祖宗家法。
顿了顿,尹后同李暄道:“好了,眼下你父皇国事繁忙,负担颇重,这会儿你最好半个字都不要说,不然你的好多着呢。你回去好好同贾蔷说,断不可如先前那样,再于市井间起风浪了。不然,你父皇会真恼他。”
李暄坐起身来,嘎嘎笑道:“母后,您以为贾蔷真傻啊?三哥说到底是皇子,不只是郡王,他敢闹的满城风雨,父皇还不拿廷杖锤死他?他也怕!您放心就是,有儿臣教带着,他不会这样糊涂。”
尹后闻言气笑道:“哟!你还教带他?贾蔷那猢狲,就差没长一身猴毛了。”
李暄好一阵笑后,却又敛起笑容来,同尹后说起贾蔷准备在内务府下辣手的算盘,听的尹后变了面色,沉声道:“这样做,岂不树敌无数?”
李暄咂摸了下嘴,道:“儿臣也这样教他啊,可这厮却说,父皇和他先生要干的事,才是真正要掘那伙子祖坟的大事。他虽没甚抱负能为,可既然受父皇钦点,做了那个差事,就要为父皇和他先生出一份力,当个先锋大将,先将宗室狠狠拾掇一番。变法嘛,从下而上那只会重重阻力,越变越难,最后难以为继。若是从上而下,开头或许会撞个头破血流,但只要咬牙坚持下去,那就会携大势一鼓作气。左右他也没想过在官场上折腾,干脆就豁出去,由他来硬磕这块硬石头。磕个玉石俱焚,他还正好带着家眷乘舟远航,随了他心意!
母后,要说贾蔷这小子鬼算盘打的机灵,可儿臣怎总觉得有些悲壮?他这样做,也算是为父皇出生入死报效皇恩了,怎最后只能落得个流放的结果?不过儿臣觉得……他是不是也认定父皇属意三哥了?他和三哥如今快水火不容了,儿臣说和了几回,半点用没有不说,两人还越闹越僵。果真日后三哥成了储君,贾蔷那小子就要倒大霉了……算了算了,他还是出海逃命去罢。”
“放屁!”
忽然,转角帷帐后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意的骂声。
李暄闻言唬了一跳,一个激灵翻身,跪趴在地上伸着脑袋往后看去。
就见隆安帝面色黑的和锅底一样从转角处走来,见尹后急迎过来也只点了点头。
隆安帝看着拖了鞋袜赤着脚,趴在地上满脸谄笑问安的幼子,恼的抬腿踹了脚,骂道:“都这样大了,小时候的毛病就是改不过来!”
尹后也附和:“小时候见天叫肚子痛,几个太医瞧了都说是因为赤着脚乱跑跑的。偏你不改,挨了多少回打也记不得。如今大了,还这样。”
隆安帝冷笑道:“也不嫌熏得慌!穿好了,还有点样子没有?”
被老子娘一通教训后,李暄垂头丧气的穿好了鞋袜,站了起来。
隆安帝看这惫赖儿子,脑仁隐隐作痛,斥道:“谁与你说的,李晓就成东宫了?朕都不知道的事,你们倒提前安排妥当了?”
李暄垂着头不做声,尹后在旁边笑道:“正准备去巴结讨好他三哥去呢。”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朕还没死呢,用不着去巴结哪个!”
又见李暄规矩跪下,尹皇后也劝说了几句,隆安帝消了些怒火,落座后问李暄道:“贾蔷果真准备大动干戈?”
李暄点点头,道:“说是明儿就动手。”
隆安帝皱眉道:“明儿不是林爱卿的女儿,还有贾家一大伙子内眷要去江南么?这种混帐事,也就你们这样的混帐干的出来!贾蔷不去送行?”
李暄摇头道:“贾蔷说,最厌烦送行,哭哭啼啼的没趣。他要在绣衣卫那些千户、百户没走前,带他们最后干一票。也让世人知道,父皇和朝廷没有治罪他们。他们远去,是为国出力,而不是发配流放。”
隆安帝闻言,面色稍稍舒缓了些,道:“一天到晚,就你们这些鬼名堂多。办这样大的事,不跟朕奏报你们就敢做?”
李暄嘿嘿笑道:“父皇,儿臣和贾蔷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么?内务府七司三院诸总办郎中、郎中、主事、委署主事等,尤其是广储司领银、皮、瓷、缎、衣、茶六库的,给他们一锅烩了,抄家拿问!连贼赃去了哪,都要问个明白。其实谁背后站着谁,儿臣干了这几年,心里门清!贾蔷说,到时候拿赃,直接去各王府拿。
旁的都好说,就说那些忘八,把从内务府贪去的银子都买成了地,托献在王府,以免去税赋。至于具体多少田庄亩数,自然要好好算过算过。本朝亲王府免赋税的田亩数为一万亩,郡王为五千亩。打开国后,就没听说过宗室交过一文钱的税赋。所以丈量出各府该有的田庄数后,其他的悉数收公!
其实也不算冤枉了他们,内务府那些忘八多是各府的门人,他们把人插进内务府,原就是为了捞银子。如今不过让他们吐出一点来罢了!”
隆安帝闻言冷笑一声道:“异想天开!真当那些宗室诸王是好欺负的?贾蔷处理他那点宗族家事,都拖拖拉拉束手束脚的,宗室诸王难道还不如贾家那些废物?”
虽然差不离儿都是废物,但影响力完全是两回事。
李暄小声道:“父皇,贾蔷的意思是,过两天他请旨,父皇您下旨狠狠处置两家,夺爵圈禁,杀鸡儆猴,其他的就好办了。”
见隆安帝沉吟起来,尹后心里担忧,贾蔷这一步走出去,余地就真不多了,她对贾蔷的规划,绝不是眼下就让他做这样的事,而是日后有大用!
付出那么多,怎舍得见他折在眼前?
念及此,尹后轻声提醒道:“皇上,宗室那边,果真杀鸡儆猴,或许不是问题。难处还在九华宫那边……若是几家老王妃再进宫哭诉,宗室和太后连在一起……”
此言一出,隆安帝面色骤变。
宗室诸王要都和太后站在一起,再勾连一些外臣,都足够发动兵变政变行废立之事了!
然而就听李暄又小声道:“父皇、母后,贾蔷说太后那边他也有法子……”
“就他能!这种事,也是你们胡闹的?”
尹后快压不住怒火了,训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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