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665节
对比鲜明!
一众女子见贾蔷进来,倒也有眼力,齐齐屈膝福下,脆生生道:“请侯爷安!”
嘶!
贾蔷心里都倒吸了口冷气,面上却不显,满脸疑惑的看向上面坐着似笑非笑的黛玉,奇道:“这些是……”
黛玉笑而不语,直爽的湘云却埋怨道:“蔷哥哥你这也忒过了些,家里养这么多女孩子干吗……”
被探春拉扯了把才住了口。
贾蔷看了看黛玉,又瞧了瞧其他人,凤姐儿最是高兴,道:“蔷儿到底是蔷儿,我就说呢,这扬州最有名的,不就是这劳什子瘦马?那些人如此巴结你,怎会不送你些好马?”
“奶奶!”
平儿心善,见不得凤姐儿当着姑娘的面这样说。
果不其然,有女孩子已经开始落泪抽泣起来。
探春、湘云都不赞成的看向凤姐儿,凤姐儿却冷笑道:“你们莫被骗了,蔷儿没回来之前她们甚么样的?这会儿见到爷们儿回来了,就来这一套?我告诉你们,她们一个个惯会使这狐媚子手段。若是她们刚被买了来,可怜巴巴的,那养她们一回也不算甚么。左右不过多几个阿猫阿狗,可如今她们一个个都学了一身勾引爷们儿的能为,这如何敢养?
我听说,她们连如何看男人,该是甚么样的眼神,要怎么哭,怎么掉泪才能勾的爷们心疼,这些都有人专门教。
好好的爷们儿,非被你们教坏了不可!你们还心疼她们?”
贾蔷再次问道:“除了布政坊那边,我从来不往家里收人。这是齐家送的,还是谁家?”
为首一女子面色苍白,屈膝答道:“侯爷,奴等是来自陈家、李家和彭家。自幼受教习所训,学的是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也会弹琴吹箫,吟诗围棋,打双陆,抹骨牌解闷儿,却从未学过狐媚子自轻自贱的手段。奴婢们虽是扬州瘦马,只是瘦马也分三等。奴婢们为第一等,第二等则学的是记账管事,针黹女红,或是一些厨艺。第三等,才是……才是这位奶奶所说的那些。真正的贵人,原也看不上那些……”声音软绵撩人。
贾蔷点点头,道:“她是听谣信谣,诸位不必上心。只是本侯家里规矩大,等闲不得进人。如今你们身契都在身上罢?何不得了自由,去自谋生路?且放心,我会让人告诉陈、李、彭三家家主,让他三家不得难为你们。”
这等温煦讲理又生的如此清秀的贵人,这和她们梦里的情郎有甚么区别?
几个女孩子心都化了,为首姑娘摇头哀求道:“侯爷,奴等身契虽在身,可仍在奴籍。且都已没了家,实在无处可去。出门时,家主就告诉奴等,此次出门是为报教养之恩,自此再无瓜葛。侯爷,奴等绝不敢有不安分的心思,只求有个容身之处,便是做些扫洒针黹也心甘。”
上面探春、湘云、平儿等人已经动了恻隐之心,倒是经历了许多事的凤姐儿明白,越漂亮的女人,嘴里的话就越扯臊。
这样颜色的姑娘,又有那么多能为在身,进了家门儿会安分守己?
见鬼去罢!
其实对她倒没甚么影响,但这九个果真进了家,那用不了多久,就把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儿这伙子给挤兑蔫儿了……
处处都不如人,还怎么自处?
凤姐儿是真不希望看到东府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整日里茶言茶语……
不过不等她竖起丹凤眼再开口,黛玉拦下了她,同贾蔷道:“要不都留下,日后,东路院那边用?”
东路院,便是以后尹子瑜嫁过来所居之处。
贾蔷好笑道:“可拉倒罢!你瞧她平日里,身边可曾带丫鬟?连南烛都留在家里,独侠客似的,最不耐烦这些……”
黛玉没好气道:“不知好人心,随你怎样!”
贾蔷与她笑了笑,这么浅显的陷阱,就想坑人?
他又转头问那为首的女孩子道:“既然二等的会识字算账,那你们一定也会了?”
几个女孩子齐齐点头,贾蔷笑道:“那就好办了,你们想留下就留下罢,就在扬州府。你们将身契都给林姑娘,然后便在这座宅子里办公。每日里,都会有人送账簿过来,你们算妥当了,并核查清楚后,会有人来收。这个任务不轻快,但月例银子很高。你们攒几年的辛苦钱,到时候林姑娘会将身契给你们,并去衙门里为你们消去奴籍,如此可好?”
总之,以人为马,他不取也。
……
第七百二十八章 天家
神京皇城,凤藻宫内。
经过两日修养,隆安帝精气神恢复了些。
只是到底有了春秋,一夜苦熬,再加上急怒攻心,郁火难舒,所以看起来面色仍有些晦暗。
尹皇后这两日着急的不得了,将宫里供奉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给隆安帝滋补。
一开始隆安帝哪里肯吃药,尹后好言相劝,甚至还叫来了李景和李时的儿子前来一道哄,由李暄带队跪药……
总算让隆安帝疏散去了不少怒火,脸色也好看了些。
不过今日处理完公务,再到凤藻宫来,看到一意想不到的人也在,隆安帝脸色登时淡漠起来。
尹后满面堆笑,道:“皇上,朱妹妹今儿来看望您了。”
尹后口中的“朱妹妹”,正是恪怀郡王李晓的生母,宸妃朱氏。
当年亦是艳绝后宫的美人,甚至独宠了二年,只是生下李晓后,隆安帝就有了新的妃嫔,朱氏一时想不开,闹了几回后,差点被打入冷宫。
尹后替她说了话才得以幸免,只是见识到隆安帝的薄情后,朱氏便开始礼佛。
隆安帝心里也知道朱氏心中有怨望,所以并不愿见她。
没想到,今日却出现了。
朱氏为何而来,隆安帝自然心知肚明,他目光淡淡的看了眼俏脸堆笑的尹后,哼了声。
果然,朱氏见到隆安帝后,忍不住就要开口,替李晓求情。
不想被眼尖的尹后悄悄扯了把拦住,尹后笑道:“今儿朱妹妹过来,是想看望看望皇上和臣妾。”
隆安帝闻言,看向朱氏。
他记得朱氏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六岁,比皇后小一岁,当初天真烂漫,不想如今头发竟已花白,成了老妪。
隆安帝皱眉,淡淡道:“朕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
听闻此言,原本心中就千疮百孔的朱氏,一颗心瞬间被冰水浇成死灰。
她面色惨然,形容也愈发枯槁,缓缓跪地,看着隆安帝颤声道:“皇上,好歹念在当年情分上,宽恕李晓罢。他和李景、李暄一样,亦是皇上的亲子……”
此言一出,隆安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余光瞥了眼面色一滞的尹后,怒哼一声,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荒唐昏聩,不知好歹!”
尹后怕朱氏再失言,忙搀扶朱氏笑道:“妹妹快起来,你思子心切,皇上明白你的苦心。只是,皇上管教皇子,原是存了磨砺教诲之心。你常年礼佛,许是不知,皇上待三皇儿极好。这次虽有小错,但也只是让他多读书。”
朱氏许是彻底心碎失守了,跪在地上看尹后道:“皇后娘娘,都是李晓那混帐的错,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回头我让他来给你磕头,再不许惦记……”
不等他说完,尹后就变了面色,气苦道:“说好了给孩子求情,你这都扯哪去了?皇上春秋鼎盛,还不到想这些的时候。本宫也早对李景说过,好好给皇上当差,不许结党营私,广交羽翼。李暄就更不用提了,那混帐把军机大臣得罪了个遍。妹妹,许多事你并不知道……皇上是个明君,也是个慈父,前朝天家发生的夺嫡惨剧,本朝断不许发生。皇上不许,本宫也不许。这一回,真的是三皇儿府上出了些差错,你莫要听信谣传……”
隆安帝冷冷的看着朱氏,道:“朕这个位置,是谁想争就能争得去的?”说罢,又看向尹后,目光柔和了些,却也不无责备道:“当初朕为何冷落此辈,不就是因为她仗着朕的几分宠爱,又诞下皇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皇后不计较她的算计,以德报怨,将李晓抚育长大。朕冷眼观之,皇后待李曜、李晓、李时,倒比李景、李暄还好。李景的性子……唉。”
李景打小就被皇后灌输他为长兄,要谦让友爱手足,有好吃的好顽的身边有好用的人,得了小马驹,只要弟弟们喜欢,皇后必让他谦让出来。
按理说这样培养出的皇子,一定是胸怀宽广大度,兄友弟恭之典范。
可出乎隆安帝和尹后意料的是,李景是不小器,连隆安帝赏的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都能随手赏人……
也从不与兄弟们争甚么。
可惜倒不是因为宽厚,而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以俯视之姿,不屑去争。
在他看来,天下都将是他的……
李景,或许幼时失望太多,便以这种借口一遍遍的说服自己,终于到了他自己深信不疑的地步。
也彻底跑偏了……
隆安帝心痛,若不是尹后太过贤德,或许也不至于让李景偏成这个样子。
隆安帝言下之意,尹后自然明白,她心中何曾没有后悔。
这会儿闻言,亦是红了眼圈,强忍落泪,笑道:“皇上,李景是当哥哥的,自该有个哥哥样。只是,臣妾这个当母后的并不称职,才让他……这一个个皇儿,就没有给皇上省心的,皆臣妾之过也。”
说着,到底落下泪来,跪伏在地。
隆安帝动容,上前亲自搀扶起尹后来,帝后二人对目,隆安帝感慨道:“朕得幸遇如此贤后,又怎忍言过?再者,几位皇儿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还有时日,去慢慢修理调教,总会越变越好的。几个皇儿,都没有太大的毛病。”
说着,又瞥了眼面如死灰的朱氏,淡淡道:“朕先前以为,老三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毛病最少,也最类朕的……”
朱氏闻言,本来似乎都快停滞的心猛然跳动了下,忍着抬头的念头,攥紧了拳。
隆安帝冷笑一声,朱氏若是能抬头看一眼,倒显得她没那么深的心机,不再理会此人,他同尹后道:“老四是处处模仿先帝,府上养了三个谋士,却也不知都教了他甚么。眼瞅着李向那个下场,还眼睁睁的朝他的路子上跑,拦都拦不住。老三呢,先前一直学朕,原本朕也以为他不显山不露水,但内秀其中。可是通过这次风波,朕才看出他的浅薄和心机来。若这回能汲取教训,改邪归正,日后总不失一王爵。若仍不改,此生也就这样了。”
……
神京东城,恪和郡王府。
李暄看见联袂而来的李景和李时,登时眉开眼笑的迎上前去,嗔道:“哥哥们来了,前面那些该死的奴才居然不早早来报,倒显得我这当弟弟的不知礼,没有大开中门迎接……”
李景:“……”
李时看起来心情极好,笑骂道:“你少兴!就这么急巴巴的把大哥和我请来做甚么?又摸索到甚么好顽意儿了?小五,你整日里和贾蔷搅和在一起,除了捣拾些商贾之事外,就是胡闹。听说前儿你三哥还训你了?你也好大的胆,军机大学士都敢乱来。幸亏还有些谱,没真伤着人,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又同李景道:“大哥,你说改明儿咱们让人欺负了,小五能为了给咱们出头,火并大学士么?”
李景冷笑一声,他从不抱这种希望。
李暄却急了,道:“这叫甚么话?若是窦现老匹夫敢欺负大哥、四哥,弟弟那一撞可就撞实了,非磕坏他的大门牙不可!”
李时哈哈笑道:“越说越没谱了,我们当哥哥的,还能让你这兄弟出头不成?快说,到底请我们来甚么事?”
李暄又堆起笑脸,一边请二王入座,一边道:“该出头还是得出头啊。这不是,三嫂跑上门来堵我,说是求我看在手足骨肉的份上,替三哥说说好话。还要我求求二位哥哥,三嫂素来霸道,三哥平日里不吭不响,全靠三嫂厉害。她自忖平日里得罪过大嫂和四嫂,她自己上门不好使。这会儿上门到我府上哭成那样,我这当弟弟的能有甚么法子?这会儿还在后面你们弟妹那里哭呢……大哥、四哥,弟弟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寻机会,去劝劝父皇。三哥这一遭,怕是被人给坑了。三嫂都说了……”
不等他说完,李景、李时二王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李景沉声喝道:“你脑子糊涂了还是撞客了,这等事听一妇人之见?孙兴是李晓身边的二等侍卫,若无李晓之命,他会参与陷害贾蔷一案?铁证如山,你还瞎扯甚么?旁人不知道老三为何这样嫉恨贾蔷,你也不知?”
李时好奇的看李暄道:“你不是和贾蔷最好么?三哥想对付贾蔷,你还帮三哥?”
李暄更奇怪:“四哥,我和贾蔷好归好,可再怎样说,三哥也是我亲哥哥罢?他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李时闻言,仔细审视了李暄一番,而后叹息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难怪父皇母后最宠你,你是比哥哥们多些人情味。只是小五,听哥哥的话,此事你莫要掺和了。就我所知,父皇这次如此动怒,不仅因为三哥搅合进这桩案子里,还有一事……”
说着,李时隐隐犹豫了下,不过最后还是说道:“我听人说,三哥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对母后都有些不敬……唉,也不知怎么想的,怕是魔怔了。”
李景闻言,冷哼一声,眼中目光凌厉骇人。
……
送走李景、李时后,李暄重回中堂,就看到邱氏陪着惨白一张脸上,满是怒意的恪怀郡王妃宋氏。
显然,方才在暖阁的宋氏听到了李时之言,原本惊怒之下,就想出来对峙。
可被邱氏顶着大肚子拦下,只道先求情救人要紧。
结果没对峙的上,别人也没答应去宫里求情,只说了有机会试试这等敷衍之言。
宋氏都快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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