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第863节
东平老太妃亦点头道:“到底小门小户,胆量不大。风吹草动就唬的不行……”
贾母摆手道:“尹家那位老太太是个极精明的,尹家如今,也算不得小门小户了。不过人家知道感恩,说尹家一切皆出自天恩,如今天子在宫里正不大受用,尹家嫁女怎好大肆操办?罢了,我觉着也有道理,就让蔷哥儿规矩娶回来就是。”
东平老太妃哼哼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和尹家并不同。她家是后族,满门富贵皆在皇上。咱们是功勋之族,是祖宗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富贵。便是你家的国公,不也是出生入死才换回来的?到底不同,所以皇上、娘娘前日才会亲临,今日却不闻不问。要我说,你家实不该委屈了,该怎么操办就怎么操办。且我还听说,尹家那位姑娘,好似有些不大好……”
话没说完,就被南安王太妃拦断,笑道:“这话偏了些,说来说去,其实咱们和人家也没甚不同,满门富贵,不都系于皇恩?罢罢,今日快别说这个了,咱们也吃太夫人一杯桃花酿罢!”
贾母有些难看的脸色缓和下来,举杯笑道:“好,今儿好酒管足喽!”
众人笑了起来,西宁王太妃笑问道:“怎不见东府的国夫人?就太夫人一人待客?论理国夫人已经成了宁国大妇,正经贾家族长,今儿这样的日子,该她出面操持才对,也名正言顺嘛。”
贾母闻言脸色又是一滞,心里也是无奈。
出头的椽子,木秀于林,岂有不遭人忌的?
原本开国功臣里,大家都差不离儿,即便有一二家好点,也好的有限。
北静王府水家算是出挑的,因此隐隐难容诸家。
如今却轮到贾家了……
瞧着贾家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所以就往里面扎些刺。
要说真有甚么大仇坏心,倒也不至于,就是生嫉。
好在,还有明白人……
北静王太妃道:“都是娘们儿家,又何必为难一个晚辈?虽说今儿只是兼祧妻,可到底也是把丈夫分人一半。闷头不做声,背后不使坏已经难得,再让她亲自来操持,谁还能贤惠到这个地步?”
几个天下数得着的老命妇正在明里暗里交锋斗嘴,却见李纨急急进来,同贾母道:“了不得了,东府那边来了宫里传旨的宫人,带了十二个内侍十二个宫女昭容来,说是赐给长乐郡主的!”
几个老太妃都是富贵了一辈子的,岂有不明白这里面门道的?
西宁老太妃和东平太妃面面相觑,南安太妃则惊喜道:“哎呀,那可真是了不得了!这哪里还是郡主的际遇?分明就是按公主礼数来走的。天家公主开府,就是十二个太监、十二个宫女的赏赐。寻常郡主都只有八个……”
北静王太妃也感叹道:“这才是了不得的恩赏,有这些人在,都够支撑起一个府了。便是阿猫阿狗,从天家出来的都了不得,更何况是宫人内侍?最难得的,是有了公主的恩赏,却不受困于公主府的规矩。”
贾母更是惊喜不已,道:“可不是嘛!公主府的规矩,可是了不得。”
本朝驸马不是那样好当的,在公主面前要称臣,除了申请得批准可以同床外,其余时候只能独居。
总之,和赘婿没甚分别,所以才叫尚主。
如今尹子瑜享受了公主的待遇,却不用担上礼法桎梏,谁敢说不是重赏?
……
宁国府,西路院。
上房。
贾蔷、尹子瑜谢过天子、皇后隆恩后,让人引着二十四位宫人下去,尹子瑜重新落座,贾蔷从南烛的手中接过秤杆,挑起了红盖头来……
“好美!”
贾(渣)蔷看着近在咫尺的尹子瑜,由心赞叹了声。
南烛和全福太太在一旁都笑了起来,尹子瑜亦是抿嘴浅笑。
她过往从未施过妆,今日大婚,却是敷了粉、涂抹了大红胭脂……
眉眼如画间,却与宫中的皇后姑姑有七分像了……
待喝了合卺酒,又尝了“子孙饽饽”后,全福太太就下去了。
贾蔷对南烛道:“去前面告诉王爷和五哥、小六他们,就说我不胜酒力,先歇下了。”
南烛不知想到了甚么,先红了脸,点了点头出去了。
路过桃木多宝格八仙立柜时,眼神瞧瞧瞟了眼上面摆放着各种姿势的春(宫)瓷器时脸色愈发红了,匆匆出去……
待南烛出去关上门后,贾蔷眼神里的炙热已经遮掩不住了,看着明显眼神也微微有些慌乱的尹子瑜,道:“娘子,安歇了罢!”
尹子瑜抿了抿嘴,忍着笑避开了只安禄山之爪,坐开了些,扯开锦被一角,露出一床的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然后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
握了个大草的!
是谁倒了那么多?
这一颗一颗的捡,要捡到明天早上了!
贾蔷上前一个飞扑,将被子拉开,然后掀开床单一下都兜了起来,又一股脑的倒往一旁的篓子里去,再将绣着龙凤双喜的真丝床单重新铺平,三两下搞定!
方回过头来,看着面色隐隐古怪,含羞浅笑的尹子瑜。
贾蔷狞笑一声,一把抄过女孩,欺身而上……
……
第九百三十章 闺中趣
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
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倚缘天借人方便,玉露为凉六七更。
洞房一夜,数不尽的风流韵事且不多提。
这一夜,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一身薄裳,坐在月洞窗下的藤椅上看书。
如今她的身子骨是真的不同了,放在前几年,她这个时候距离去了春袄,还很早呢。
紫鹃端了一盏茶过来,放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眼睛小心的打量了番黛玉,唤了声:“姑娘?”
黛玉秀气的眼睛也未抬一下,只用鼻音回了声:“嗯?”
紫鹃小声问道:“姑娘,在看甚么书?”
黛玉没好气的将手中卷宗合起,抬眼看向紫鹃道:“小婧送来的时候,你没瞧着?”
紫鹃一滞后忙赔笑道:“当时她说的神秘,我没敢多听。”
黛玉不置可否的“唔”了声,道:“确是一些十分要紧的机密事,你不知道也好。不是防着你,就怕万一说漏嘴了,果真惹出祸事来,那就不美了。你也莫要打搅我,这些东西今晚我要记熟了,明儿一早,小婧就要来拿走,不是顽笑的。”
此次南下,李婧不走,两个孩子不走。
家里面一些夜枭人手,哪些可以调动,哪些擅长甚么,李婧都写了下来,交与黛玉。
关键时候,这些人手是能保全阖家性命的,黛玉也不敢小觑,并未推辞。
见黛玉吃了口茶后,又神色凝重的默默念记起来,紫鹃就离的远一些坐下,看着黛玉怔怔出神,回忆起往事来……
当年黛玉初进贾府时,才不过六岁。
身边除了一个奶嬷嬷,就是一团孩子气的雪雁,哪里能照顾得人?
而那时的黛玉,虽已经表现不俗,却是动辄落泪。
但凡受到丁点委屈,哪怕是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哭上半宿……
娘亲新丧,唯一的弟弟也没了,林如海身体也不康健,让她孤身一人远赴京城……
这样的家境,让她很是脆弱。
便是后来长大了些,也并未变化太多。
直到遇到了贾蔷……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平日里连肉食都很少吃,吃饭数米粒的黛玉,因感伤父亲重病,几天都未正经进饭,偏嗅到那味道香辣的烤肉串,动了食欲……
其实放在平日里,怕只嗅一下这样荤腥的,黛玉都会作呕。
却不想在那样的情况下,黛玉反倒吃了些……
还有那《白蛇传》的话本故事……
总之,在黛玉最艰难苦闷时,贾蔷的出现,给黛玉晦暗的天空,带来了一抹亮色。
再往后,二人就越来越亲近,他对她好,她待他更好。
相互扶持,一路走到今天,实在难得。
要是没有尹家郡主,那该多好啊……
“唉……”
紫鹃一声叹息,让黛玉背不下去了,抬眼望来,啐道:“又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紫鹃忙起身,迟疑了下还是笑道:“我是在想,若是没有那位尹家姑娘,那该多好啊!”
黛玉闻言气笑,星眸却又凝了凝,提醒道:“你这蹄子,可别是起了甚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正经同你说,蔷哥儿的脾性如何你多少清楚些。你若敢无事生非,便是有服侍一场的情分,我也保不住你的。他打小没了爹娘父母,孤苦至今最看重亲情。外面只道他对家里狠,却不想想他饶了那些人多少回。便是大舅舅,如今不也好好活着?可见,他多在意家里人。你若是……他绝不会饶你。”
紫鹃唬了一跳,叫屈道:“姑娘说的甚么话,我难道成了黑心的坏人了?我也得有那个胆子!不过就那么感慨一句,若是没有那位郡主,你和国公爷,比话本里的传奇故事还美好。姑娘都是受小婧姐姐的影响,连看我都提防起来了!”
黛玉摇头道:“你懂甚么?小心无大过,如今和从前不同了,家里的事,得上心些。且你没听老太太见天儿的念叨,过日子最忌十全十美,天地本不全,人间事又岂能有尽美?若那般,必有劫事。我觉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再者,子瑜姐姐帮了咱们多少?只姨娘那回,若没有她,许多事情就不是今天这样子了。“说着放下卷宗,看着紫鹃笑道:“都道我小性儿,往日里你也常劝我想开些。怎么如今你反倒想不开了?莫非是想你们爷了?”
看着黛玉打趣的目光,紫鹃一下想起来昨晚被贾蔷翻来覆去折起来折腾的“惨况”,还是黛玉最后见她“泣不成声”受不住了,才解救了她……
紫鹃俏脸涨红,跺脚嗔道:“姑娘呀,说甚么呢!”
黛玉也红了脸,只是她性子真,不愿作伪,只哼了声,继续看起卷宗来。
心里却想到,有人来分担一二也好,若果真夜夜在一起,那还了得?
昨晚贾蔷在紫鹃身上折腾,才叫她开了眼,也唬的有些后怕……
贾蔷对她,着实温柔到呵护,原来那种事放开了去做,竟那样的的骇人……也羞人……
摇了摇头,将这些被贾蔷教坏的想法从脑中排出后,黛玉又暗暗思量起李婧说的话来。
宫里打发来那二十四个宫人,却是家里的不安定种子。
只是,又该想甚么法子,给圈起来,或是送走呢?
倒不是她容不下,黛玉只是担心,李婧那个暴躁的,万一都给弄没了,子瑜面前不好交代……
……
翌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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