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音乐传奇 第194节
石叔诚静静地看着这个一脸镇定,长得有些帅气的年轻选手,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相比刚刚那个叫莫曦的选手演奏的《钟》来说,刘宇凡此刻选择的这首《悲怆》就显得不是那么醒目了。虽然也是贝多芬的三十二首著名钢琴奏鸣曲之一,但在难度上对于专业选手来说,却并不是太高。不过看着刘宇凡一脸镇定自若的神色,石叔诚还是比较欣赏的。要知道,在看了莫曦那种级数的选手表演之后,其他的选手多多少少在心态上都会受到些影响的。
莫曦演奏结束之后,又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演出。只是她的眼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有着一丝焦虑。
调整了一下坐姿,刘宇凡静静地酝酿了一番情绪,随即双臂从肩关节发力,缓缓提起,双手以一个优雅自然的姿式,向琴键的低音区落去。
“咚……”一声厚实、悠长、通透的琴声,透过舞台音响,清晰地在工人文化宫的上空响起。
这声琴声,如同一声重重的敲门声,让人感到一种无比凝重之感,虽然只是一个和弦,却明白地传递出了一种悲痛、沉重的情绪。
贝多芬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
在和莫言学习的几年时间内,刘宇凡下功夫最多的,就是贝多芬的作品。一开始,是因为贝多芬这个作曲家名气大,刘宇凡也有一种崇拜情节,所以不自觉地就在他的曲子上下了较大功夫。等到深入了解贝多芬的作品后,刘宇凡越来越为他作品里蕴含的那种伟大精神所折服,也渐渐理解了为什么贝多芬的名气会如此之大,会有如此之多的乐迷们喜欢他的作品。或许他的音乐在难度技巧上不是最高的,但在思想艺术上的成就,却足以让他傲视群雄。
贝多芬以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开浪漫主义之先河,被奉为钢琴圣经里的《新约全书》,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刘宇凡这种有些“偏门”的学习,莫言居然也没有反对,按他的说法,“一个优秀的钢琴家,应该有自己鲜明的风格,那种什么都懂一些,会一些,却什么都不精的钢琴家,注定是平庸的。”
刘宇凡应该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位开明的老师,他现在的整体水平或许也就堪堪与中音钢琴系的学生水平持平,但若论在贝多芬作品上的造诣,却足以比得上一位优秀的钢琴家!甚至就连莫言也坦言,刘宇凡在贝多芬曲子上的造诣,十分高深,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自己,对于这一点,他也是十分自豪的!
“恩?”耳听得这一声和弦,石叔诚眼睛一眯,神情不由得多了几分专注。
他是钢琴教育的行家、权威,熟悉许多曲子的风格。贝多芬作为钢琴史上影响力最大的一位作曲家,石叔诚对其下的功夫更是很多。这首《悲怆》,他不说天天给学生讲,一周也要讲个一、两次的。对于世界上著名钢琴家演奏这曲子时的表现手法,各自特点,他也是心里了然。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不会再以简单的技巧上的难易来衡量一首曲子,更何况是《悲怆》这样的世界名曲。在他看来,要想真正演奏好这首《悲怆》,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中音的钢琴系里几乎人人都能熟练演奏这首曲子,但能够让他满意的,却为数不多。
可此刻,那个一脸镇定的少年,只是一伸手,一个简简单单的和弦,就让他心神大动!
不为别的,那一记和弦,处理得实在是太到位,太老到了,根本不像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能够做到的!
或许有人会问,一个和弦嘛,抬起来,落下去,声音就出来了,需要响的时候力气就大些,需要轻的时候力气就小些,哪儿有那么多地说道?
但对于石叔诚这样的高手来说,却全然不是这样。贝多芬的曲子最难的地方,不是在于技巧的掌握,而是对于力度的控制。特别是他的奏鸣曲,可以说每一首对于力度的要求,都是相当高的。从fff(极强)到ppp(极弱)共有十余种层次的力度变化,要完美掌握好这里面的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刘宇凡出手不凡,这一记和弦,雄浑、厚重,却又丝毫不闷、不躁,深得稳、沉、润三味,若不是亲眼看到刘宇凡的演奏,单凭耳朵听,石叔诚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弹了几十年钢琴的老手了!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对身体的重量有一个十分熟练的控制,毫无疑问,刘宇凡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且看他下一个和弦的处理。”石叔诚心里暗道。
贝多芬的这首《悲怆》第一乐章开头的地方,标记的力度记号是fp,这个记号在钢琴曲里是不常见的,在具体处理的时候,要求第一个和弦很强,然后马上跟着的和弦,却又要迅速弱下来,对于力度的控制要求相当高。
双手缓缓地从琴键上抬起来,随即再次轻轻“陷”入钢琴的琴键中,也不见手指如何动作,钢琴却再次发出了一串轻而柔和的和弦。同一开始那记沉重的和弦相比,巨大的反差给人以强烈的印象!
“漂亮!”石叔诚心里暗赞了一声,眼里的关注又多了几分。他这双眼睛阅过无数优秀的苗子,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他一眼就能看出个七八分,天才的学生见过不少,但能够在这样的年龄,把《悲怆》这首曲子处理得如此到位,如此传神的,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这可不单单是对技术上有要求,更重要的是对曲子的理解上有要求。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理解这首《悲怆》里蕴含着的那种复杂的情绪?石叔诚觉得很奇特。
王鹤侧头看着石叔诚的表现,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台上这位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三年前在江海文艺调演的时候,就有过接触,当时王鹤就断定这孩子将来会有出息,还想着将他收为门下,只不过那时候刘宇凡就像是吃错药似的,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他心里很是不痛快。不过后来刘宇凡考级的时候,王鹤也动用自己的权力,把他给刷了下来,想让他“涨点记性”,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买自己的帐,索性就不考了。这三年过去,如今却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王鹤心里是即惊且恨,不知道他是走了什么运,和哪个老师学的。
他虽然钢琴弹的不怎么样,但却是“识货”的,眼看着刘宇凡在钢琴前的那个“范儿”,就和三年前有了天壤之别,如果说三年前的刘宇凡,还只是一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很有培养前途的话,如今的刘宇凡则像一把已经开锋的名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看那在钢琴前的架式,别说弹得如何,让人一看,心里就升出俩字:“专业!”
而看着石叔诚脸上那表情,王鹤也可以肯定,刘宇凡弹得绝对是极好的!这么些年,他的钢琴水平不见如何进步,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日渐提高了。
看着舞台上的刘宇凡,王鹤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悲怆奏鸣曲》(下)
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共分三个乐章,刘宇凡此刻演奏的,是第一乐章,也是最为世人所熟知的乐章。
这一乐章的速度是“极缓板”转“辉煌的快板”,此刻,刘宇凡所演奏的开始部分,便是极缓板。
强弱的和弦不断交替出现,将钢琴的音色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刘宇凡的双手,缓缓地,似乎有些慵懒,几乎没有什么手指的动作,只是把手型摆好,然后在琴键上“落下去”,奏出声音。这样的演奏方式,若是放到一个不懂行的人眼里,怕是以为手指的基本功不够,但只有像石叔诚,常桦这样的专业人士,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
这一段极缓板,看似平平无奇,如此慢的速度,似乎是换谁来都能弹得出,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这段音乐,有许多难点,若是掌握不好,便是弹出来了,也是形似而神非,专业人士一听便知。
这第一个难点,便是力度。
钢琴的英文名字叫piano,翻译成中文除了“钢琴”外,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弱的”。这也正说明了钢琴是一件“有强有弱”的乐器,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这段甚缓板所要求的力度变化之大,若不是对曲子有着深入理解的人,怕是根本弹不出那种味道来。比如一开始的强和弦,其实手指只是起到一个支撑的作用,真正发力的部分,却是在肩关节。而若要弹出像刘宇凡那般通透、雄浑的和弦,更是非得将上半身的重量也要调动过来一般。如此之多的重量集中到指尖,传递到琴键上,还要靠着掌关节来支撑,若是真的把这个动作做到位了,掌关节的承受力是相当高的。
当然,也有许多人能够轻易“做到”,但其实却是形似而神非,那些“重量”,有一多半因为肌肉紧张,而传递不下去,被“拦”在了大臂和小臂处,只有少部分通过掌关节传到了指尖,落到了琴键上。
那如何能保证弹得响呢?就需要掌关节和手腕“帮忙”了,人为的用上力,让声音显得更响些。只不过这样一来,出来的声音响则响矣,却一定是响而躁的,失了那份浑圆厚重的美感。
而像刘宇凡这般,手腕以下的部分看上去“懒懒的”,像是很机械的没有一点主动性,恰恰是完全放松的表现,大臂也好,小臂也好,包括手腕,都只是充当了一个“通道”的作用,重量被完全“下放”,最终的承担者只是掌关节,这样出来的声音,才均静、结实、舒服!
第二个难点,是节奏。
有人总感觉快的曲子不好弹,其实慢的曲子更不好弹,特别是“极缓板”这种速度的曲子。为什么?因为它慢,太慢了,慢到你几乎察觉不到它的拍子。但是,它却是有拍子的。
许多人在演奏《悲怆》的第一乐章时,对这段音乐处理得都很“随意”,甚至把“甚缓板”弹成了“散板”,却不知道两者之前是截然不同的。
“甚缓板”有节奏,就算是再慢,每个和弦、每个音符什么时候出来,也有着严格的规定。但如果弹成了“散板”,那就是很随意了,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严重破坏了曲子的意境,这也是像石叔诚这样的专业级教授最无法容忍的。
但此刻,石叔诚脸上的神情却很柔和,而且带着一丝丝的赞许。只因为,在这段甚缓板的处理上,刘宇凡处理得实在是太到位了,几乎没有什么瑕疵。石叔诚自问,便是自己来弹,也就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火候,是哪位老师帮他磨练出来的。”石叔诚心里暗道。
只是,看着刘宇凡一开始这段的演奏,许多人却有些急了起来。
“宇凡弹的这曲子也不快啊,他平时在家里练的时候,不是弹得挺快的吗?”薛东哲看着屏幕前刘宇凡的演奏,嘴里嘀咕了一句。刚看了之前那女的弹的《钟》,他都被那手给震住了,心道那还是人手吗?怎么可以动那么快?
对于他这种纯粹的钢琴“门外汉”来说,区别弹得好与坏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谁弹得又快又熟,而比起之前那个叫莫曦的女选手来,刘宇凡现在弹的这首曲子,明显“很没意思”。
“切,东哲哥,你不懂别乱说话,我哥弹的这首《悲怆》,也是世界名曲,贝多芬的,很难弹的,你别看前面,一会儿就到快板了。”刘晓冉撇着嘴说道,看着薛东哲和王小勇两个人不懂装懂的样子,她就感到好笑。
这首《悲怆》老哥也教她弹过,当时他要求那些力度呀、重量呀什么的,让她头都大了好几圈,足足练了两个多月,老哥还是不满意,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这首看上去不太快的曲子,其实有多么难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