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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298节

郑家人倒也没敢再闹什么妖蛾子,经过协商以后他们把那“三千精锐”派往北部地区去对付西班牙人了。解席率领一个连队,装备着大炮和炸药陪同前往,算是短毛提供的火力支援。不过这回双方说好——短毛的支援仅仅是在敌人炮火过于强大,或者步兵无力攻破堡垒时才会出动,打仗的事情还要郑家军自己来干,反正那边打下来的地盘将来是归他们郑家管理。

在明确了权责归属之后,郑家军总算能发挥出他们的正常水平,在见识过短毛的火力强度之后,他们现在也敢顶着西班牙人的火绳枪往前冲了。台湾岛上西班牙人的势力很弱,以前完全是凭借先进火器的威力才能立足下来。这却回碰上玩热兵器更厉害的对手——解席还是很讲交情的,看见是老朋友郑芝虎带队,便为他友情赞助了一轮“完整的”炮火准备:四门步兵炮足足打光了一个基数的高爆弹。把那座名为“圣萨尔瓦多”的小城堡几乎给轰平了,里面的人如果没有及时逃跑,那就非死即昏,再也无力防御。然后三千郑家军总算不怕牺牲的冲了一回,轻轻松松拿下目标。

之后再攻打位于淡水的圣多明戈城堡时就根本没费什么事——有先前溃逃过去的西班牙军作义务宣传员,这边大炮一亮出去,对面就投降了。按照荷兰人的前例,那些俘虏在交出了武器以后被允许离开——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发生在吕宋的事情,这些失败的殖民者还一心想着要返回马尼拉,整备军礼之后再卷土重来呢。

这样,在公元一六三一年结束之前,台湾岛上的欧洲势力被完全肃清,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尉军官唐健终于实现了他在当兵时立下的夙愿:收复宝岛。

虽然,这是在另一个时空。

第三百章 意料之外的投靠者

在李老爷子的通报中,关于战斗方面的内容并不太多。老爷子是个文人,在他的概念里战争本身并不重要,事前谋划,事后处理才是要多多操心的问题,把这些事情统统考虑清楚了,作战取胜本就顺理成章,不值得多加议论。还是因为解席在电报中吹嘘他的战绩,后方才知道那些关于打仗的事情。

老爷子主要通报的是管理问题——正如参谋组先前所预料的那样:攻取台湾岛并不麻烦,麻烦的是后续管理。这座中国第一大岛屿此时的开发程度还远不能和海南岛相比,比之吕宋都远远不如。即使是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已经占领的台南台北地区,那些破破烂烂的城堡,时有时无的集市,在建立起了海南岛大市场的穿越众眼中也只能用“荒凉”来形容。

荒僻不算,这里的“政治局势”还颇为复杂,虽然赶跑了欧洲人,本地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原住民公社,那些人对于任何外来者都不抱什么好感。从前欧洲人是用暴力手段迫使本地土著屈服,现在换了解放区的天,当然不能再用那些手段了。可指望那些本地人一下子感恩戴德,踊跃合作却是不现实的。

最初时一小部分和先前荷兰人关系密切的部族头领甚至还企图给这边找些麻烦,当然在阿德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眼皮底下玩这类小把戏,那肯定都是以悲剧收场。不过,本地民族关系依然是个问题。

土著问题还只是小问题,在攻取了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后,北路军同志们忽然发现他们还要面临与另外一个国家的复杂关系——那就是日本。

在台湾岛上不仅仅有来自欧洲的冒险者,这里还聚集着大量日本商人。对于短毛军的进攻,岛上的日本商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热情——当北路军登陆时,第一批站在岸边挥舞小旗欢迎他们的不是郑家组织的后援团,而竟然是穿着和服,拖着木屐的日商团体!

特别是当钢铁巨舰琼海号威风凛凛开入港口水道,向热兰遮城方向示威性的打了一轮齐射之后,岸边日本人的欢呼甚至要盖过了炮声,很多人还激动的跪在地上哭了个昏天黑地。然后就是烧香磕头——在此后的几十个日日夜夜,只要琼海号停泊的靠近岸边,每天都会有大批日人从岛上赶过来对其顶礼膜拜,仿佛将其当成了自家的战舰。

这种热情绝对不是假装的——当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尉军官唐健同志第一个身先士卒涉水踏上台湾岛的沙滩时,迎面就看到一个满脸堆笑的日本老头儿朝他递过来鸡蛋和红糖水!天晓得唐健当时是个什么感受,但眼前情势由不得他不接。此后用不着任何人组织,岛上日商主动派人来为北路军提供向导,又送来大批物资劳军……绝对是让人羡慕的军民鱼水情啊——如果不考虑双方国籍身份的话。

穿越众对此自是很有些莫名其妙——咱们收拾荷兰人关你们小日本屁事,那么兴奋干嘛?他们早就知道台湾岛上有日本人居住,据说是来收购鹿皮的。不过参谋组在战前对岛上日本人估计会是两不偏帮的中立态度,当时有人还说那些小日本若敢乱蹦跶正好一块儿收拾,却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后来是北路军的合作方郑芝龙亲自前来解释,方才揭开了这个谜团——原来这些日本人远比荷兰人早来台湾,他们在岛上已经自成体系,有自己的居住区,商栈和贸易网络。他们在岛上的生意可远远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仅仅是收购鹿皮而已。事实上,这些商人在日本国内的地位都不算低,因为他们是唯一可以获得大明物资的一群人。

自从万历三大征的最后一战:抗倭援朝之战后,大明朝就禁止任何物资出口到日本。但日本对于明朝物资的需求却一直极其旺盛,特别是生丝一项,用来为日本公卿华族制作衣裳和盔甲的基本原材料,其效果无可替代,那是非买不可的。

于是走私应运而生,明朝本土管得严,但大明从来不认为台湾是它的领土,所以中国与日本的走私商不约而同都选择此地作为他们的中转站。每年都有大批生丝从福建沿海一带运来,再从此地发往日本平户——郑芝龙就是靠这条商路发的家,他的嫡妻田川氏和嫡子郑森如今还留在平户呢。

荷兰人之所以攻占台湾,很大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垄断大陆商品前往日本的贸易线。台湾商馆最初主要是作为平户商馆的中转站而建立,后来见这边土著以及华人老实好欺负,才起了将其作为殖民地的念头。

然而和老实懦弱的中国商人不同,岛上的日本人一直拒绝承认荷兰这个后来者对大员岛的统治,其具体表现在:他们拒绝向荷兰人交税。荷兰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还打算使用一贯的暴力手段,不过这回他们找错了对象——后世人都知道,东洋鬼子玩起暴力来可一点不比西洋鬼子差。在一六二八年的某次冲突中,一个名叫滨田弥兵卫的日本武士效仿汉代班超,玩了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事迹:他带人闯入总督府,挟持了当时的台湾总督及其儿子,并将其绑架回了日本。

日荷贸易由此中断了一段时间,日本人关闭了荷兰设置在平户的商馆。历史上是到一六三二年,荷兰人做出让步,把那个已经被释放回去的倒霉前总督再送到日本去蹲大狱,由此才换取了平户商馆的重开,以及日荷贸易的恢复。

滨田弥兵卫由此被称为“豪侠”,德川幕府也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可仍然居住在台湾岛上的日商团体却倒大霉了——吃了大亏的荷兰人对他们当然不会客气。于是这几年在台日商一直受到殖民地当局的严厉压制,日子很不好过。

不过话说回来,再怎么压制,顾虑到对方有反抗的胆量,荷兰人终究也没敢象后来对待华人那样搞场大屠杀什么,岛上的日商团体仍然可以保持住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不受侵犯,无非就是做生意时多受点刁难而已,商人么,对此总是能适应的。

既然同样受到红毛夷人的压制,在精于借势的郑芝龙看来,这些倭人团体简直就是天生盟友啊!论起郑芝龙和倭国商人的关系,估计比跟岛上某些汉人移民还要亲密点,于是他在前期遣人回来为反攻台湾作舆论准备的同时,也顺便在日商团体中作了点“小小的宣传”……

现在看来那些宣传非常成功,比他在汉人中间做的还要有效多了——岛上不少汉人团体在短毛军初登陆时还要看看风色,看哪一方有可能取胜再决定靠拢谁呢。反而是这些倭人喜欢走极端,仅仅凭借一些传言就直接把短毛视作他们的大救星,一头靠过来了。

特别是在看到那艘传说中的钢铁巨舰真正出现以后,海洋民族崇拜大舰巨炮的情节被彻底激发出来,直接导致岛上倭人投靠的比华人还要快,还要彻底。

没开战都已经如此了,等到战斗以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高效率”三下五除二结束,短毛军展现出无可辩驳的军事优势以后,周边抱了投机念头的华人团体自是望风景从,而那些日商的态度更是热情如火……哪怕接二连三吃了短毛的闭门羹,又从郑家那里了解到短毛对他们倭人从无好感,那些日商依然不依不饶,三天两头带着重礼前来骚扰——从物资到金银,包括妇女奴仆样样都有,还整天在军营附近转悠,只要瞅见一个穿绿军装,剃短头发的就往前凑,搞得这边人人不厌其烦。

其实郑芝龙不是不知道他们短毛对倭人的恶感,但他以为这种恶感最多牵扯到一些过去倭寇对大明沿海的骚扰,或是朝鲜之战中的恩怨。但他也知道短毛都是聪明人,不会拘泥于个人恩怨,所以依然理直气壮前来向短毛“表功”。

……

这批莫名其妙投靠过来的“忠实”盟友着实让北路军的领导层很有点措手不及之感,老李教授当然不会象那些热血青年一样,用狭隘的民族主义思想来处理和岛上倭人团体的关系,但要他们毫不介怀接受这批人的投靠,包括唐健在内,北路军中不少年轻人心理上又总觉得颇为别扭,一时间难以接受。

于是对于倭人们热情送来的礼物,这边只是象征性的收下几件,大部分都予以谢绝。和岛上日本人的关系究竟应该如何确定,也需要等委员会大部分成员集体讨论以后再作决定,当下么,只好先晾一晾。也希望等那些日商的热情消退一些之后,能够变得比较理智一些。

然而这似乎很难——每天去朝拜琼海号的倭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听到他们开始用“亚马托塔”去称呼那艘钢铁巨舰……小日本的精神偶像还真是单一。

第三百零一章 留守人员

小日本的事情虽然有些突兀,但还称不上麻烦,毕竟那些人是投靠他们的,收不收都在这边一句话,无关大碍。

真正让李老教授忧心的,却还是与郑家的关系问题。老爷子的长篇电报中涉及最多的篇幅也正是关于他们。

郑家在本地素有根基,即使在先前荷兰人统治时期,台湾岛上数量最多的外来移民团体,依然要数郑家前几年趁灾荒从大陆迁来的移民。以中国农民的勤劳朴实,现在又没有了欧洲人的压制,可以想象,这个团体很快就会发展壮大起来。

正是凭借这一点,郑芝龙先前在谈判时才很大度的表示:所有西洋人的地盘打下来后都归你们短毛所有,咱们只要保证原来那些汉人移民的安全就可以了。到时候各家经营各自的地盘,不伤和气。

但这边可不傻——西洋人才占了多少地方?连台南台北都算上,充其量不过几处港口,建筑了几座小城堡而已。整个台湾岛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这时候基本都可以算作“无主之地”,要搞开发,明朝老农民的锄头可远比穿越众的琼海步枪有效。要比从大陆上招募流民的能力,穿越众也确实不如人家郑氏。

如果真象郑家所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恐怕用不了几年,大约除了当前几处海边港口,岛上其它地方都要归郑氏所有了。北路军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结局却是为人作嫁?帮郑芝龙收复台湾来了?——他们要是上这种当,也别说自己是什么现代人穿越众了,直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事。

既然看出来了,当然就要加以破解——于是短毛众在后续谈判中表现出的“谦和”与“大度”又要比郑家多了好几倍:诶呀呀,这么见外干什么!咱们虽然不是明人,却也是汉人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能说什么各顾各呢?

其中老李教授更是站在民族大义的角度,义正辞严指出:在赶跑了西洋夷人之后,台湾已经回到祖国怀抱,在岛上只能有一个政权,任何企图建立两个平行政权的举动都是在搞分裂,是逆历史潮流而动,是不得人心,是注定要失败的!

虽然没有亲身参加那次谈判,但庞雨也可以想象当时对面郑家人的郁闷——估计他们再也猜想不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大道理从何而来,恐怕也很难理解。不过是否理解无所谓,关键是这边拳头大,拳头大的人,道理总是要硬一些。

光有大道理还不算,短毛在这种较量上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阿德又非常“好心”的表示:同为汉人,同舟共济乃是理所应当,大陆移民的麻烦也就是我们的麻烦,短毛绝不会对岛上汉民的困难袖手旁观!

可怜的郑氏,先前李教授的那番大道理估计已经很让他们郁闷了,现在阿德的“好意”肯定更让他们憋气——话说得好听,来意却不善啊。岛上移民本是他们郑家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当初为了给那些移民发安家银子,买耕牛,郑家可花了不少钱。现如今短毛就凭一句话就要介入到对岛上移民的管理中来,相当于把手伸进了他们郑家的基本盘,这可是关系到郑家势力将来能不能在岛上继续立足的大事!

庞雨相信以郑芝龙的眼光和头脑,肯定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利之处。如果换了其它任何势力,哪怕是大明朝廷的官员,胆敢提出这种要求,恐怕郑芝龙早翻脸了。但在北路军面前,他们却没有任何敢于翻脸的余地,再怎么苛刻的条件,估计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当然了,完全以势压人并不是他们短毛的作风,硬话说过,软糖也多多少少要给几个。难得这回老李教授和阿德在谈判中都充当了黑脸角色,于是天边一声炮响,解席闪亮登场——以讲义气,护交情的山东爷们儿形象,老解跳出来唱白脸了。

当初在琼州府谈判时,解席跟郑芝虎聊得就比较投机,这回两人又一起出兵打下了北部地区,关系迅速升温,很快达到了相互称兄道弟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郑芝龙的授意,郑芝虎在某次酒酣耳热之后主动提出要和解席拜把子结兄弟,后者在请示了老爷子之后,痛痛快快表示了同意,于是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之下,解席和郑芝虎正儿八经烧香磕头,结为异姓兄弟。

以兄长的身份,解席私下里透了不少“底”给郑芝虎,而郑家也终于弄清楚短毛的目的之所在——他们要控制台湾岛,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无法阻止。不过好消息是短毛并不打算把郑氏排除在外,他们不介意和郑家分享岛上权益,甚至包括已经占领的,原本属于荷兰人与西班牙人的那些港口,城堡,也都可以与郑家“共有”,当然前提条件是:岛上其它汉人控制区,短毛也一样有权插手。

后者其实已经不可避免,郑芝龙在反复思量后,决定接受这份条件。不就是双方继续搅在一口大锅里斗智斗勇么?他郑某人从一无所有的逃家子,混到威震南海的一方大豪,眼下连三十岁都不到,正是一生中胆气最盛的时候,面对挑战还有迎难而上的勇气。而不会像后来晚年面对满清那样,轻易就作出投降决定。

认清了局势,明确了方针,此后谈判就简单多了。郑家痛痛快快认了老二,这边也没让他们太吃亏,因为北路军计划在台湾战事结束后撤回大部分人马,留在岛上的人手有限,这边干脆连北部地区西班牙人的两座城堡都丢给郑家管理了。短毛的势力将只收缩于台南赤嵌城一带,及其附属港口。按照后世的发展前景,他们将来的主力开发方向将是更南边一点的打狗港,也就是未来台湾第一大港: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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