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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582节

当然琼海军这边完全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跟老钱的合作一直以来也很愉快,所以既然老钱有疑虑,他们也就顺水推舟的邀请钱大人全程参与了。除了这两位之外,既然主要是涉及到财政方面的事务,刚刚上任的户部尚书杨一鹤也免不了要请来谈一谈。但杨一鹤在谈了一天之后便发现自己胜任不了这项工作——他原本是漕运尚书,才刚刚接手户部,根本不熟悉情况。而且大明朝的户部作为最直接面对明王朝财政窘境的部门,那真是不折不扣的烂摊子,杨一鹤才接手就后悔了。

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但真正的参与者都知道这次谈判事关重大,杨一鹤也不敢硬撑,在经过反复权衡之后,他决定还是跟周延儒沟通一下,把原本的户部尚书毕自严请回来,由这位最了解大明朝财务状况的干才来跟短毛面对面沟通。

第六百六十四章 棋逢对手(上)

毕自严,字景曾,山东淄川人。哪怕按照最传统,最严苛的标准,他也是属于大明王朝最顶尖的那一批官僚人才之一,正宗的士大夫阶层——其十九岁时便中了举人,二十二岁中进士!之后的宦途历程更是丰富多彩:从松江府推官开始,历任刑部主事、工部员外郎、河东副使、洮岷兵备参政、榆林西路按察使兼右布政使、太仆寺卿、右佥都御史兼天津巡抚……中央、地方、清流、浊吏,文资、武备——全都干过!堪称是明王朝中极其少有的通才。

如果后世把明朝这些官员做成游戏资料卡,毕自严的“政治”一栏数值绝对在九十以上,若是资料再细致一些,其中有“财计”这项数值的话,整个大明朝廷中更是绝不可能有比他更高的人了。毕自严从天启年间出任户部尚书,一直作到崇祯五年,期间左右腾挪,上下招架,总算是让崇祯朝前期没露出太大的财政窟窿。光凭这一手,就绝对称得上是当今大明朝廷中最擅长于财计,同时也对大明王朝财政绝境认识最深的官员——没有之一。

然而在崇祯这个末代皇帝手中,任何大才都干不长——朱由检这人天生的就不信任大臣。即使忠贞如孙承宗,谄媚如温体仁,圆滑如熊文灿,精明如洪承畴……崇祯朝不是没有人才,但是这些人在崇祯皇帝手下却很难充分发挥出才能,经常会由于这样那样的一些莫名其妙原因,不是被他自己撤换掉,就是被逼的大出昏招,结果一败涂地。

毕自严的遭遇也算是典型事例:他本来在户部干的好好的,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却由于帮助旧交华亭县令郑友元在盐税银子缴纳数目上造了假——本身那盐税银子就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旧欠”,周围随便糊弄过去的人非常多。但偏偏他因为跟太监张彝宪不合,被后者告发,毕自严一头撞到了皇帝的怒火上,结果就为了区区千把两银子的事情——还不是贪污受贿,大明最优秀的户部尚书却以欺君之罪下狱了。

历史上这位毕尚书被关了一年多,终究没查出什么问题,最后为了维护皇帝的面子只是将其革职回乡。但是在把毕自严赶回老家之后没多久崇祯就后悔了——大明财政每况愈下,他这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于是向来刚愎自用,从来不肯认错的朱由检难得唾面自干一回,在崇祯八年的时候重新起复了毕自严,并且让他官复原职仍旧担当户部尚书。

然而那时候毕自严已经六十七八,身体无论如何吃不消了,而且读书人毕竟有一口傲气在,在监狱里也算是看透了皇帝的性格,知道这位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虽然接下起复的圣旨挽回面子,但随即便上表请求致仕,根本不去京师赴任,崇祯也拿他没办法。三年后病逝,终年七十岁。

作为正统的中国文人士大夫,毕自严除了经历官场,也留下了许多著作,以及大批藏书,他自己的子孙倒没怎么用上。但毕家作为当地望族,对同乡的读书人多有支持。几十年后同样出生于淄川的一个年轻文人由于屡试不第,倒是有闲工夫把毕家藏书都给看了个遍,并且在若干年后创作出一部传世名著出来——那位文人的名字叫做蒲松龄,写的书便是《聊斋志异》。

……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毕自严倒还没有心灰意冷彻底告别官场的打算。皇帝抓他主要是一股子怒火上头,觉得自己被骗了,如今半年多过去,再怎么大的火也消了。老毕如今虽然还是待罪之身,但也没再关在监狱里,而是找了个寺庙让他“交代问题”——有点像是后世“两规”的待遇。

在宦海浮沉了四十多年,又做过一任主考官,毕自严在官场中的人脉相当深厚。自他下狱以来就不断有人为他求情,现在接班人杨一鹤直接提出要撂挑子,周延儒实在无人可用,只得去跟皇帝打个报告,说要不咱们还是让毕某人戴罪立功吧。

朱由检对于跟短毛的这次谈判也相当看重——他现在缺银子缺的眼睛都绿了。钱谦益先前向他汇报短毛入京事宜的时候,含含糊糊说这次有可能从短毛手里把东南盐政的财权收回来一部分——天可怜见,就这么几年时间,东南一带大明的官盐渠道已经完全被琼海军和郑家联手的私盐买卖挤垮了,堂堂朝廷现在居然还要通过谈判才能从短毛手里弄回点盐税银子,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然而对于琼海军这帮人,朱由检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了——前些天那个后金贝勒德格类的脑袋才被送至京师。虽然整个下半边脸都被轰没了,实际上只有半拉子头壳,但无论从蒙古还是后金那里得到的讯息都证明这是个真货,短毛当真帮大明干掉了死敌努尔哈赤的一个嫡系血亲,这可是几十万明军多少年来都没能做到过的丰功伟绩!

然而短毛居然没向朝廷请赏,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据说连这半个骷髅头都是从乱葬坑里好容易才翻出来的,若非当时有人亲眼看见那位肖将军把枪管子塞进德格类嘴里击碎其头颅,还真不能确定这颗脑袋的身份——在短毛眼里鞑子兵都是一个样,死人而已。

所以朱由检现在根本判断不了那帮短毛到底是忠是奸——他看人就这两个标准。然而那伙人却是在两方面都很极端:琼海军接受招安不过区区一年半,可对大明的助益之处当真是超过了其它所有军镇,但对朝廷体制的破坏力却也是同样巨大。他现在只能糊里糊涂从钱谦益那里听取一些关于短毛动向的汇报,并从这些汇报中尽量找出对大明有益的部分来加以实现。

钱谦益说的很含糊,他又不傻,肯定不能跟皇帝拍胸脯保证什么——上一个在皇帝面前拍胸脯的是袁崇焕,其下场人人知道。所以在朱由检的概念中,短毛这回是否愿意拿出钱来还在两可之间。他本就是个心急躁切的性子,心头有事情压着,连这个年都没怎么过好。

尽管周皇后竭力安排,又让王承恩从琼海市场那里弄来许多新鲜南方货,把内廷妆点的漂漂亮亮,几场宫宴菜色品种也远胜历年,连一贯爱跟她闹点小别扭的田妃都挑不出不是来。可作为宫廷主人的皇帝陛下本人,脸色却始终阴沉沉的,搞得其他人也只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恣意。这个年宫廷里富贵华丽都不缺,唯独喜庆气氛不多。

皇帝这么着急,下面大臣日子自然更不好过。若非被崇祯皇帝催着,周延儒也不会恬着脸皮硬是加入到那场勋贵集团组织的相亲见面会中去——那次钱谦益就没去,之后闲聊时还找机会小小讥刺了周首辅一下,说他过于操切,连这种女人家的事情都掺和,恐怕会被对方看轻。

周首辅才高八斗,在和钱某人的口舌之战中通常总是占上风的,但这回却只能眨巴眨巴眼听着,心说你要是坐家里一天收到三张来自内宫的小纸条,你丫肯定比我还急。但这话却不能公开说,只能埋在肚子里。

被皇帝催着干某件事的唯一好处,就是借此提条件时容易些。周延儒在这当口上提出要赦免毕自严,让他去跟短毛在谈判桌上好好较量一番,崇祯想想也真是只有这个人选最合适。于是便下了道口谕,让老毕参与到这场谈判中去。

对于这位大明前户部尚书加入谈判,最能直接感受到其人压力的便是林汉龙和郭逸等人了。前一天他们还笑眯眯跟周延儒,杨一鹤等大明高官谈笑风生的闲扯淡,嘴上拍着对方的马屁,心里却暗搓搓想着:

“跟咱们谈经济?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们在座所有人——都是战五渣!”

没想到第二天一来,发现对方换选手了,杨一鹤与周延儒都笑眯眯跑边上跟钱谦益喝茶去了。对面坐了个满脸大胡子的糟老头儿,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林汉龙用了好几天功夫打造出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气氛瞬间告破。

然后周大首辅再一介绍……我靠,上得山多终遇虎,这回可是碰上个BOSS级别的了,想不到这帮明朝老官僚也有睡醒的时候——毕自严的大名,琼海军这边负责经济口的人都知道啊。先前还有人说亏得朱由检已经把他弄下去,这回不用面对这老家伙,谁知人家还是让他上场了。

好吧,好吧……林汉龙在站起来与这位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六旬老人握手之时,心里头也升起一种很复杂的使命感。转头看看郭陈二人,却见他们也都不自觉的把身上西装整理一番,脸色变得肃穆起来。

虽然作为谈判对手来说,对方表现的越傻越好,可那毕竟是大明朝,他们的宗祖之国!自己这批人,终究还是从对方的血脉流传下来。现在对方终于警醒,派了这么一位懂行的过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就让咱们来好好的谈一谈吧——为了咱们共同的未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棋逢对手(中)

毕老头出手确实不同凡响,他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跟琼海军扯盐政,而是直接谈到了琼州,吕宋以及台湾三块地盘的总体收入上——户部尚书对这方面果然最是敏感。

“老夫在被下狱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你们了,这些日子有些闲功夫,更是翻看了不少关于琼海镇的奏报。你们在那三地做的可真不错啊。琼州府的岁入已是远远超越了广州,在大明两京十三省所有上等州府中都堪称第一;台湾岛上虽然只有南北两地可用,粮食却非但足以自给,还能大批外运帮你们招募流民;吕宋那边……是叫马尼拉城吧?一年来光与西夷交易,光商税就有十数万两白银……按三十税一计算,仅仅贸易一项,马尼拉城去年就有五百万以上的金银在出入!而这些贸易多半是你们名下的那家商行在做……”

说到这里时,毕自严凑近一点,脸上带着那种只有内行人才理解的笑容:

“老夫大致帮你们估摸了一下:每年至少两百万以上的收入,不算虚报了花账吧?”

林汉龙和郭逸对望一眼,额头上都显出几粒汗珠来——虽然毕自严的猜测实际数目还有些距离,可在完全没有看到过琼海军内部账目的情况下,仅仅凭经验就能大致估算琼海军的财政收入,这跟内行打交道果然麻烦啊。

郭林二人一时无言,倒是旁边陈涛反应快点,连忙接口道:

“老爷子,您也别忘了算我们的开销啊!”

林汉龙轻轻摇了摇头,这岂不是变相承认了咱们至少有那么多收入么,被这帮子大明高官听在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才刚一谈到具体钱数问题,边上周延儒钱谦益杨一鹤……几个人的动作明显放缓,耳朵也都竖起来了——按照历史学家黄仁宇的观点,明朝官员向来缺乏数字化思维,看问题往往只是大而化之,而很少能耐下性子经营实务的。他们可以把人性钻研的非常透彻,可一碰到需要具体量化的问题就多半抓瞎。

但这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要如此,而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有缺陷——中国自古以来的科举选拔制度都只重视文章而忽视数学的。周延儒这几天尽在跟林汉龙吹牛聊天……难道他当真不想跟林汉龙谈些实际问题?怎么可能,如果有可能周延儒巴不得把别人统统踢走自己独占这份大功劳才好呢,可他做不到啊!

——周延儒在万历四十一年,年仅二十一岁时就连中会元状元,可谓少年得志,威风八面。要说头脑肯定是极其聪明的。但是他一生精力尽在儒家学说,要说圣人经典,孔夫子的微言大义绝对是熟极而流,倒背出来估计都不成问题。但林汉龙跟他谈某地开个电报局子要投资多少,收益率在几年后可以达到盈亏平衡……这些话题他靠着天生聪明还勉强能听懂,但也只是“能听懂”的地步而已。真要细致讨论,甚至跟对方讨价还价,他自知绝非短毛对手,还不如藏拙。

假如硬要去谈会怎样?——先前的实例正坐他旁边喝茶呢:堂堂东林魁首,一代文宗钱牧斋,当初招安那会儿实在无人可用,赶鸭子上架的勉强跟短毛谈了谈经济问题,最后谈出一个年贡两万的结果。当时还以为占了大便宜,可到现在朝廷内外都知道肯定亏了,而且是亏大发了。如今再跟钱阁老谈他招安短毛的功绩,其它都好说,可唯独千万别谈到经济,一谈他就急!

钱谦益摔过的坑,周延儒肯定不会再去踩一遍。所以他才果断同意让老毕上来。毕自严绝对属于文人中的异类,短毛在他面前谈具体数字那叫班门弄斧——对于陈涛的软弱反驳,老家伙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继续呵呵笑道:

“没错,老夫还真大致计算过你们的开销,确实不少。朝廷派驻在你们那里为官的员额,所获薪俸远比朝廷自身按律例发给的要丰厚许多,此外每季还往往有大量的额外赏赐……这足薪致廉之策么,以往朝廷里提起倒也不止一次,只是没想到真正得以实现,居然是在以偏远著称的琼州岛上。”

说着,毕自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瞥了一眼之后道:

“按照我大明朝的规矩,县令一级的正七品,月俸为七石五斗粮米,你们是按一石算一两直接给的银子,其间没有本色折色宝钞之类冲抵,已是相当优厚。而逢年过节的还有各类补贴,到了年底更发双俸……统算下来,琼州岛上一个县令,每年收入大概在三百六十多两,差不多正好一天一两银。”

“呵呵,这可比老夫的官禄还要高啊,老夫去年从朝廷户部领到的银子,各项加起来统共才三百四十余两。”

旁边周延儒笑眯眯插了一句口,引起厅中一众官僚都发出笑声——谁都知道大明朝的俸禄纯粹是摆设,当官儿的要真指望朝廷发银子养家绝对会饿死。

但毕自严却没有笑,反而很认真的点头:

“老夫宦游多年,对各处规矩关节也都有所了解。县令一职,不是太贪酷的话,每年净落个三四百两银也差不多了。你们直接把这笔钱给在明处,倒是免了不少是非。只是人心苦不足,老夫一直很想知道:你们这么大手笔的支出,当真就能保障官吏们个个清廉如水么?”

这边郭逸摇了摇头,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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