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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10节

  “因为蒋巡检牵连到一桩府城里的惊天大案。”李佑说,他这才步入正题,将姑苏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通,又点出府衙上下集体涉案的事情,暗示陈知县可以通过蒋巡检为引子参与进来。

  听到这有些不可思议但可叫一片官吏人头落地的事情,陈知县和黄师爷齐齐动容,不禁对视一眼,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当真有此事?”陈知县确认道。

  “不假,县尊若不信可将蒋巡检严刑拷打,定有招供为佐证。”

  黄师爷忽然插话说:“府城中事与县尊何干?没有必要弄险。”这意思是阻拦陈知县插手了。

  李佑没想到黄师爷会持反对意见,“师爷此话差矣,那时府城清空一片,县尊又立下功劳岂不有了升迁时机?况且此事可让县尊博得清望,何乐不为。”

  黄师爷转头对陈知县说:“其一,此案浑然不可测,县尊何须涉险,自保清白便可。其二,县尊有许尚书照拂,求稳即可升任,行险实为下策。其三,即使成事,县尊也升不了四品知府,其他佐杂官又配不上县尊的身份,天下哪有二甲进士知县升通判同知这等佐贰官的道理,徒惹士林笑话而已。县尊的眼光不能仅仅放在这府县之中,前途当在庙堂上,下一步升入部院才是正理。”

  黄师爷说的丝丝入扣,条条在理,李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也是因为他这次太大意了。以前李佑献计献策无所不行,这回心里未免就有些潦草,就没想着遇到反驳,所以未曾仔细准备言辞,眼下便被黄师爷搞得措手不及。

  但好像黄师爷说得也挺对,陈知县又何必冒着风险蹚浑水。而且黄师爷这话就差点明这是李某人拿县尊当箭使了。李佑发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过去太顺利导致小瞧了别人。这对陈知县来说或许是无所谓的小事,但对他来说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背景雄厚的陈知县若不出手,他和王同知二人势单力孤又能做什么。难道就只能眼看着了?继续把冷板凳坐下去?

  李佑正无计可施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陈知县拍了案道:“我辈读书人所学何为?先贤云: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小节或可随意不拘,大义岂能故作糊涂?府中有硕鼠吞仓,米价一日三涨,明春灾民衣食无着,这样大是大非之前,你二人说来道去只知锱铢计较,所思所想全然不顾社稷黎民,不禁令人齿冷!本官虽无职无权,但也不能容忍彼等奸邪,岂可置身事外而装聋作哑?”

  陈知县一番慷慨陈词,让近乎绝望的李佑顿时绝处逢生,他不禁热泪盈眶,真是青天呐!差点就高呼“县尊不出,如苍生何!”又得意地朝黄师爷使了两个眼色。

  黄师爷仍在发愣间,被李佑拉着出了知县官房。县尊有了决断,下面该着二人商议细节。

  到了自己公房里,黄师爷以手抚额,大悟道:“才记起来,吏部许尚书与县尊书信往来,曾提起过与袁阁老生了嫌隙,而这位阁老又与毛知府是同乡……”

  啊?李佑刚在心中树立起的偶像破灭了,“莫非县尊是为了这个原因?”

  黄师爷摇头叹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县尊所想,连我也看不透了。无论是何原因,你的运气足够好。”

  李佑岔开话头道:“我欲从巡检司寻找些内线,给蒋巡检罗织些罪名,好让县尊有个由头,且等我两日工夫。”

  黄师爷嗤声道:“小家子气,需要如此周折么?我自有主张,你也得叫我立点功劳。”

  李佑问道:“愿闻其详。”

  “请他喝酒。不过你不宜出面,你出面就不灵了。”黄师爷道。

  第二日,黄师爷请蒋巡检吃酒,那蒋巡检见知县幕僚请他吃饭,自然是欣然应邀。到了席上,黄师爷拼命劝酒,蒋巡检受宠若惊下喝得酩酊大醉,百事不知。

  等蒋巡检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身陷囹囵,被下了大狱,心里莫名其妙,惊诧无比。喊了几声,没见有狱卒过来,不由得有些不安。昨天黄师爷灌他的酒,醉后将他关进牢里,到底为的什么?

  蒋巡检看到黄师爷走近牢门,便质问道:“在下虽然位卑也是朝廷命官,老先生意欲何为?”

  黄师爷呵斥道:“蒋大人!我本欲与你交好,谁知你犯下侵吞官粮的大罪!县尊下令拘押你也不为过!”

  蒋巡检大惊道:“此话怎讲?”

  黄师爷冷笑几声,“昨日你酒后吐真言,道是你在府城吃下了多少仓米,此时可是有的?”

  乍听黄师爷揭出此事,蒋巡检心头骇然,头脑昏懵,黄师爷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难道自己真的喝多了说出来的?

  “事已至此你就招了实情罢,瞒不住的,陈县尊或可为你说情。”黄师爷说。

  最终蒋巡检还是招认了事情。

  难怪黄师爷不让李佑露面,如果李佑出现在此处,蒋巡检必然怀疑是李佑在府衙从什么渠道得知的,他多半会死鸭子嘴硬抵赖不知。但如果他听到这件事是从自己嘴里暴露出来的,心理震撼更大,便也容易招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有各的前途

  李佑真没想到蒋巡检这么轻易就招了,从头到尾他完全没有出场机会,心里的酷刑彻底不曾派上用场,只好看着黄师爷拿供状轻描淡写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哉善哉。”

  这事情未免过于顺利了罢,李佑还打算要费力去罗织罪名将蒋巡检下狱审问,结果黄师爷轻松一个花招便套出了话,自己的想法完全无用啊。

  黄师爷又对李佑说:“蒋巡检出自府衙,若他家人求救到府里问下来,没个罪名不好交代,稍有不慎便要打草惊蛇。还得劳烦你找你那老泰山,从巡检司寻几个内线挖些罪名给他,好遮掩过去。”

  李佑无语,既然如此从一开始按他设想的套路来不就行了,便摇头道:“老先生何必多此一举。”

  黄师爷意味深长地笑道:“用你的话说,这算是刷存在感,这下案卷上审问人是我。”

  “不用再如此麻烦了。”李佑很冷酷道:“国朝向有连坐之制,将蒋巡检一家连同亲信尽数收押即可,看谁还去上告此事。”

  不过对黄师爷的言行李佑似有所悟——如今陈知县渐渐成熟,黄师爷的帮扶使命完成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看到机会后内心便开始骚动。这黄老先生可是举人功名,有资格直接做官的,他又不像进士那样需要挑剔位置,运作一番要是能在繁华富庶的苏州府当个官也不错。

  又想起黄师爷对陈知县前途的设想,李知事有些不安,故意很傻很天真地对黄师爷说:“陈县尊升迁一定要去京城吗?留在苏州府不好么?”

  对于李佑这个苏州府的土著官来说,陈知县若去了京城,那就太鞭长莫及了,以后想依靠也有点靠不上。以当今这科技水平,搞不好一辈子再也见不着。

  黄师爷很理解李佑的心理,但也没什么办法。“世间人都知道京官为贵,谁不想去京城为官。陈县尊堂堂高榜进士,到虚江县不过是屈尊历练,熬一个地方任事资历,二来得了许尚书授意远离朝堂避开朝争风波而已,不然你以为陈县尊即便考不入翰林还求不得一个御史、主事、给事中做吗?等时机一到,陈县尊自然不会在地方蹉跎度日,那些通判同知之类官儿,都是给你我这样的人准备的,以陈县尊的功名,当佐杂官纯属羞辱,你说他升迁后有可能留在苏州府吗?”

  李佑无奈道:“在下也晓得此理,可惜江南如今不设巡抚藩镍诸司,州县官在本地向上确实也没有什么升迁渠道。”

  在景和朝,江南地区属于南直隶,为了给南京六部一点事做,便不在江南设那些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职了,所以李佑才说江南地方的州县主官没有上升通道。事实上,这些年江南十府的主官们不去两京和外地,很难能就地升迁的。

  以国朝体制,地方文官中的高级别主官(基本上只有进士才能做)有从二品布政使、从三品参政、从四品参议、正三品按察使、正四品按察副使、正五品按察佥事、四品知府,其中布政使司序列挂着分守道衔头,按察使司序列挂着分巡道衔头,品级层次很清晰。有资历的进士出身官员便可逐级升迁,或者在京城和地方来回镀金。

  以正常顺序和背景人脉,陈知县下一步百分之九十九是升为京城部里的六品主事。本来陈知县或许能安安稳稳在虚江县当个三五年知县,但检举毛知府这事一出,朝廷总要给写密奏有功的陈知县一个嘉奖,即便不成功也要给一个安抚,很大可能是要提前升迁了。

  为了自身短期利益(李佑真不想熬到他成了最老资格的那天)亲手推动陈知县走人的李佑长叹一声,陈大老爷今后大概最多只能引以为外援了,想在本地寻靠山还的去找赵大官人这种世居土缙绅才好。

  但一想到赵良礼,李佑又头疼起来,该死的毛知府和可爱的赵大官人也是有些关系的,听说毛知府是赵大官人祖父的门生。说起来,这帮统治阶级的关系网真是千丝万缕,还发明了无数拉关系的说辞,亲友之外,另有什么同年师生同乡的,更复杂的还有同年的师生、师生的同乡、同乡的同年之类交叉感染。又如毛知府和马巡按,一个是袁阁老的同乡一个是袁阁老的女婿,见了面自然就好勾搭。

  若整垮了毛知府怎么和赵大官人交代?别人不是傻子,他装作不干己事瞒不住真正的有心人。还是回到府城后主动去拜访赵大官人,想法化解了此事为好,李佑只能想道。

  话说黄师爷拿了供状给陈知县看,陈知县心里便更有了底,但他也没有权力去查知府,只是写了密奏和密信各一封,都送到了吏部许尚书那里。其中内容重点强调了民乱的可能性:江南本为鱼米之乡,苏府竟起抢米风潮,实属骇人听闻。偶从治下待罪巡检处知,府署仓中数年积存荡然无存,无米可粜,为此不敢想来年春荒惨状。苏府城中,无恒产者数以万计,若饥民暴起,则天下财赋之地尽为锦绣灰烬,其时京师仰供何处?

  陈知县的密信是给老师许尚书看的,密奏则是委托许尚书代为转交到该交的地方。不管怎样,程序多多少少总是要有的,国朝体制又是个讲程序的制度,但不同人走程序的效果显然也是不同的,吏部尚书转交的密奏和知县上报的密奏所受待遇能一样吗?

  然后所有人都只能等着了,事到如此李佑已经发挥出了他的作用,彻底成为听天由命的酱油众。他感叹道,这年头没了锦衣卫某些时候是很不方便啊,检举个贪腐还得如此大费周折。从苏州到京城,足有两三千里路程,来回折腾动辄以月计,他这冷板凳还要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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