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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268节

  再从怀疑一切的角度出发,归德长公主昨日的信誓旦旦就一定是真的吗?积威之下,李佑没有胆量再敢当面质疑,只敢在自己心里嘀咕几句。

  怀疑的范围再扩大一些,血案说是好像宫中之人的手笔,但李佑也不敢百分之一百地保证不会出现出来搅局的变异文官……

  想到这里,李大人体验了一把头大如斗心乱如麻的感觉。

  不过有两点可以聊以自慰。

  一是如果专心去国子监奉旨办案,吃住都在国子监中,正好避开了令他头疼的京察风波,免得再被别人找机会算计。这种时候天官手下三大干将之类的名头可不是好事。

  二是太后下旨没有说限期破案、不成就追究之类的字眼。以此可以推测圣心,也许实在办不出结果就算了,也许要的只是个可以抚平事情皆大欢喜的结果,不见得非要办出真相。

  因为无论如何,毕竟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大明皇帝,有人诣阙上书请天子亲政这种事,没法辩论对错,让它彻底沉没无声才是对太后最有利的选择。

  想来想去没有大用,懿旨不是让你想的,必须要有行动。

  所以李佑暂且按下烦乱心思,去点了十个锦衣卫小校,又嫌不够,再次奏请又要了十个。当日便雄赳赳气昂昂地闯进国子监。惊得太学里鸡飞狗跳人人侧目,以为又是捉拿人犯来了。

  每次李大人来到国子监,都有点不同寻常,第一次被当成御史误会了,第二次差点被监生围攻。而这一次,如果放在前朝,咱这也算是办钦案、开诏狱的罢?

  李佑苦中作乐,把自己意淫成了威名赫赫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

  先要找办公地点。国子监中别的不多,号舍房间绝对是足够的,大约有两三千间,很多都是空的。

  但李大人对狭窄的号舍显然不满意。他率领手下绕过前面,径自到国子监中掌管纪律的部门绳愆厅。一声令下,突然将绳愆厅里从监丞到吏卒共计七人一起逮捕起来,丢进那为了关监生禁闭而特设的监牢里。

  随后便大摇大摆鸠占鹊巢,将绳愆厅设为他们的办公地点。反正懿旨在手,谁也奈何不得他。

  安顿好之后,李佑便去前面彝伦堂拜访国子监的正堂官石祭酒石大人。

  如今李大人也是有身份的人,虽然对石大人心有不满,但当面辱骂这类不体面事情倒不会做。只是按捺不住讽刺道:“明知本官不愿沾惹此事,但石大人太过于强人所难了罢?这是君子所为?竟然还对太后死谏……”

  石祭酒对着天空拱一拱手道:“此言谬矣!人臣理当为君上分忧,岂有……”

  李佑急忙叫道:“停!我也不是与你来说这些的,只是提醒国子监诸君做好准备。本官也不是善与之辈,只怕这几日监中要不得安宁了。”

  石祭酒点头道:“非常之时当有非常手段,李大人你便是个有非常手段的人,这点老夫还是看得清楚。”

  李佑感觉怪怪的,他这是真心褒扬一个曾经害的他丢脸辞官的小人么?忍不住问道:“朝中人才济济,你为何一定要推荐本官趟这摊浑水?”

  “老夫看中的当然不是你的人品,其实才干也不是最重要。最看重的,是你那上达天听的能力,无论是慈圣宫还是文华殿。办这种案子,其他都好说,但没有这项能力是万万不可的。”

  说的还是挺有道理,没想到他看的还挺透彻,李佑叹道。天下卖直求名的官员多了,但这老大人虽然品级一般般,快五十岁了还是四品,但能脱颖而出创出名号的,果然是有几把刷子。堪称是迂而不傻,腐而不呆哪。

  照这样看,去年若不是石大人不熟悉江南民风,外加心里轻视自己,而自己又占有苏州府主场之利,不然还真不一定斗得过石大人。

  想至此,李佑便开诚布公道:“去年六监生案子,疑点甚多。但我觉得无论是前祭酒费大人还是前司业李大人,都是文人风骨,或许有私心杂念,但未必有这个手段去杀人灭口。或者说无论是谁做的事情,一定会通过监中这些小官吏卒之流,板子就着落在这些人身上,敢请石祭酒下令封闭国子监,任何人不许出。所有与监生有过接触的官吏,除去五经博士之类学官,七品以下杂官吏卒全部先行看住!”

  “这可以,但你打算怎样查?”

  李佑杀气腾腾道:“有嫌疑得人犯,有官身的先行禁足不得出屋。没有官身的押至牢中,每日清晨抽签,抽到的就上堂打板子,不招就打到招为止!每人都招一遍,无论是不是屈打成招,本官就不信找不出一点线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李佑对再次卷入国子监血案很不高兴,既然他不高兴了也就不会让别人太痛快,当然这并不代表莽撞。

  他对石祭酒说的那般夸张,一大半心思为了试探石祭酒的底线,想看看石大人究竟可以配合到什么地步。正常情况下,任何衙门的堂官,恐怕也不会容忍外来户在自家地盘上吆三喝四,摸清石大人的想法很有必要。

  石祭酒考虑再三,点头道:“术业有专攻,本官不干涉你,但若一事无成徒惹纷疑,本官也不会视而不见。”

  石大人身为正人君子,言尽于此了。如果立场交换过来,以李大人的人品,肯定直接出口一句:“反正领了旨的人是你不是我,出了漏子也是你担着……”

  其实对于案子,李佑心里很明白,无论是趋吉避凶还是打算遮掩糊弄,首先一个前提是,必须先要发现真相。以此为基础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不然就是摸黑走夜路,更容易撞鬼,所以还是要认真查的。

  也许有看官们担心,李佑去大张旗鼓的查案不怕被灭口吗?

  如果李大人仍是小吏一枚,这种可能性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如果李大人是普通杂官,这种概率可以降低到百分之三十。

  但以如今李佑多达三十五个字的官位和廷推资历,外加有奉太后懿旨的半钦差身份,没有谁承担得起把他灭口的后果。真要这么干等于把“牺牲我一个”的事情搞成“全家死光光”局面,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如此挑战朝廷体制的权威和秩序。

  若非在礼崩乐坏的末世时代和极端特殊事件里,灭官员的口真像二十一世纪脑残古装影视里那样随随意意,那么朝廷派出的一批批钦差为什么被视为肥缺而不是鬼门关?

  话说得了石祭酒默认,李大人便开始了动作。

  一面使人去北城兵马司和捕厅,借着懿旨名头,要他们出动兵丁把守住国子监的大门二门侧门后门小门,以及监前成贤街的街口。原则只有一条,只许入不许出。另一面使人去刑部将案卷移过来查阅。

  安排下去两桩事,李佑却感到自己身边缺乏一个对国子监熟悉了解的可靠人物。

  国子监里有两千监生,大小官吏走卒三百余人,用大海捞针式的法子进行排查,不是办不到,但既费力气又费时日,不符合李大人求轻省求快捷的工作作风。若有熟悉内情的从中指点,圈出较小的嫌疑范围,那就轻松得多了。

  李佑在脑中将京师中自己认识的人物筛选一遍,发现大都是二甲进士以上的高端人士,没有刷过国子监这种中端副本的。

  勋贵子弟固然有很多在国子监混学历的,但李佑这个实职命官与他们真没有什么交往,根本不是一种生活圈子。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有个鸟用,这种需要人手办事时就使唤不上了!李佑坐在绳愆厅里暗暗懊恼。

  一同进驻国子监的长随张三给老爷斟茶倒水,在旁边听见老爷喃喃自语道:“没有内线啊。”

  “有一个人选,老爷没有想起来么?”张三忍不住出口道。

  李佑面带疑色地问道:“何人?你难道比老爷更清楚明白?”

  “老爷这是贵人多忘事。”张三先吹捧一句才道:“那个崔监生不知老爷还记得否?听闻他在国子监读过六年书,如今也在京中寻门路,老爷何不叫他来?”

  张三一提,李佑便想起来了,同乡的崔经崔监生乃是正经的国子监出身,可惜时运不济始终没有好着落。初至京师时,他曾亲眼看到过崔监生追随林驸马当欢场帮闲,然后因池鱼之殃,与驸马一起惨遭王彦女率众殴打的一幕。

  这位崔监生确实运气差了些,一开始回乡和土豪李大人(还是主角)争妻夺产,结果被赶出家乡;后来跟了威名赫赫的江南巡按御史,结果害的马巡按惨遭羞辱后被罢退;再后来又随了握有学政大权的提学官大宗师,结果大宗师他老人家退休了;如今则堕落到在京师为林驸马捧场……

  想起崔某人的来龙去脉,李佑皱眉问道:“张三!你收了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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