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473节
退一步海阔天空……李佑闻言猛然抱拳行礼道:“多谢老大人教诲,下官明白了!请老大人拭目以待!下官定然退一步海阔天空。”
看到李佑那深有所获、大彻大悟、即将风风火火的模样,赵良仁心头产生了几丝迷惑,教导他什么了?
越是紧抓差事,别人越是可以借此拿捏,所以小爷撒手不干了!李佑想道。
宫城东华门内,文华殿之西不远的地方,有处荒废十余年的院落重新修葺一新,如今也把守得紧密森严了。
这就是内监第一衙门,司礼监所在之地。司礼监诸公公上任至今也才十日,但已然有模有样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麦承恩躺在绵软的榻上翻阅奏本,只要他在监办公,一般都是半躺着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站着侍候人的时候太多了,所以到了自己的地盘里,能舒服地躺着就该躺着。他十岁入宫,在宫中熬了三十年才熬出了这个可以躺着办公的位置。
如今太后对政务渐渐放手,所以中外奏本经司礼监掌印、秉笔几大巨头传阅过后,只捡重要的禀报即可,其余的按制批红就行了。
麦承恩阅了几份奏本,又拿起下一本。奏疏封面上内阁的贴票居然没有表明意见,只注明请圣裁,这让他心下奇怪。
打开了后,麦公公先瞅了瞅署名,是“检校右佥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李佑谨奏闻”。
眉头微皱,麦公公不看内容也断定,这肯定是个烫手山芋,不然内阁为何不进行票拟,直接送请圣裁。便凝目细看内容:
“臣之提督兵马司差使,本为京师捕盗禁奸事权分散而设,朝廷欲统筹全城尔。
近日听闻圣母谕旨到部,特设提督巡捕营一员,如此五城之内又有双提督治理盗奸之患,岂不与专权本意背道而驰?
今后仍旧政出多门,与从前又有何异哉?臣恐他人愚昧,非议圣明,故而愿辞去提督五城兵马司差遣,如此独留提督巡捕五营,可保全城事权有专一者,不至互生掣肘。
恳请圣母体察臣下让贤之心,谨具奏闻。”
归纳起来就一句话,这个李佑听说太后要设立提督巡捕五营,所以主动辞去差遣,不想当这个提督五城兵马司了。而内阁对这事不知该不该准,所以推给圣裁了。
麦承恩作为钱太后委派的司礼监大当家,自然是深知钱太后的心思,见了李佑的奏本,不由得暗骂一句,这厮以退为进这招简直没完没了,腻味不腻味?
随即翻身而起,出了司礼监急速去慈圣宫。
第四百六十八章 辞官辞职
最近这几天,京师官场最大的话题只有一个,就是宫中文渊阁中空出的那间屋子。
次辅这个位置没有敢想的,绝对是在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与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之间产生。其余依次递补后,六个宰辅中就会空出一个排名最末的东阁大学士位置,这才是热议的对象。
目前天下督抚中,没有特别拔尖可以直接入阁的,所以这次入阁估计还是要从六部尚书里选。
吏部、刑部、礼部三个尚书资历稍弱,都是近三年才履任的,而工部地位又太低,以工部尚书入阁听起来像个笑话。议来议去,只有户部晏尚书和兵部卢尚书两个人各方面都比较合适,成为大热人选。
不过看情势,人选要等到天子回京后,才能尘埃落定。
此外还突然爆出了一个比较夺人眼球的消息,李佑上疏辞职了!算算日期,距他廷推得官这才十天时间……
那日久违的李大人回到的朝堂上,表现依旧夺目。他又是搬出祖制,又是以退出相要挟,连助纣为虐祸乱朝纲都骂出来了。最后付出了三年俸禄(一品的)的惨重代价,这才将官职抓到手里,可谓来之不易。为何十天后又上疏请辞?
不得不说,李佑作为一个名人,奏疏在传递过程中,从通政司到文书房,有太多因为好奇而翻看得了,这又不是密疏,所以传出消息实属正常。
与军情、灾情一样,官员请辞的奏疏到了宫中,无论是慰留也好,准奏也好,一般都必须要有明确的朱批。因为这关系到国家机器的无故障运转,含糊不得,不能装糊涂留中不发。
国朝史上,对官员请辞奏疏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天子只有一位,以荒废政务出名的神宗皇帝,那时候内阁残废到只有一个首辅叶向高。
麦承恩知道太后筹谋和在意的是什么,提督巡捕五营就是她老人家心中的大计。所以他慌里慌张入了慈圣宫,要将李佑奏本呈给钱太后。
那钱太后最近对政务心灰意懒,不大喜欢阅览枯燥无味的奏章。这次打开奏疏,又看到开头李佑的署名,顿感有点烦,又合上奏本,问道:“什么事情?你说李佑要辞官?”
麦承恩便将奏疏大约意思复述一遍,强调了李佑与提督巡捕五营不肯两立的决心,最后道:“李佑辞官,内阁不敢擅专,故请圣裁。”
钱太后沉吟不语片刻。若准其辞官,后果其一将是又让李佑扬名了,可想而知,外面只怕要传起“李大人高风亮节不恋权势主动避位”之类令人作呕的说辞!
其二,如果有心人故意煽动,说不定又要引起文官质疑。就像廷推时险些闹出文官铨选全军覆没、只剩两个勋贵候选的丑闻,当时文官们简直就要像火山一样了。
这次若有人在其中引导,难保不会让文官们形成“文臣被罢退,还是要提拔重用勋贵”的不良印象。
反过来,钱太后又想象了一下不准李佑辞官的情况。
李佑这次辞官的理由是朝廷本意要事权归一,不能先后出现两个提督。如果不接受李佑辞官,那么任命提督巡捕五营的事就要多些波折,不然李佑还会继续反复辞职的。
而且李佑之前上过另一个奏章,要裁撤中城兵马司,由兵马司总院代行其责,这只怕也是李佑开出的条件,虽然这本辞官奏疏中没有明说。
钱太后当即可以断定,李佑的本意绝对不想辞官,这只是要挟手段而已。什么两个提督不可两立,都是借口,他不可能真的不要官职。
以一般思路考量,李佑肯定留下了妥协余地。李佑如今有名有利,没有将自己置于险地不留后路的必要,换句话说,他不会行险一搏。
钱太后当即想到,这个余地八成就是“裁撤中城兵马司”。比起罢设提督巡捕五营,裁撤中城兵马司,将中城事权交由李佑直管,是个较为可以接受的条件。这中城兵马司,似乎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要不要接受?正当钱太后斟酌时,却听宫门内监禀报道,归德千岁带着圣外孙进宫谒见。
“传。”钱太后谕示。
不多时,归德长公主笑容满面地亲自抱着不满周岁的幼儿上了殿。
钱太后暂且放下心思,伸手将外孙接过来逗弄。她对这个样貌漂亮的外孙颇为喜爱,时有含饴弄孙之乐。
之前宫中十几年未闻婴啼,按着老说法这不是什么好事,国运不足时才会如此。此言显是不值一驳,不过钱太后时常召外孙入宫,未尝不是抱着以此弥补气运的念头。
关键是外孙儿虽然随母姓,但不是朱家直系子孙,与将来的皇位丝毫没有关系,可以毫无顾忌地宠爱而不必提防和担心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李佑上了辞职疏后,便闲了下来,这天准备领着一双儿女去逛城隍庙的庙会。
刚行至前庭,便见朱部郎风风火火地前来拜访,叫道:“都在传言你做不下去了,要辞官。这是真是假?”
贵客到门,李佑只好将不情不愿的儿女哄了回去,又将朱部郎请入堂中,“在下并未辞官,只是辞职而已。”
朱部郎疑惑地反问:“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