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479节
原来旁边有棵大树,李佑按着苟指挥的脑袋,死命向大树上狠狠砸去,当即苟绯血流满面,面目全非。
李佑知道,被苟绯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羞辱了这一会儿,耍嘴皮子是没用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己稍有忍让只怕要纨绔们当笑柄。今天不来点狠的,就保不住这个面子,这方面他依旧是个二十岁年轻人。
而且从进了京开始,总是各种不顺,李大人心里也憋着邪火,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拿着苟绯发泄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围观众人只等着看两人怎么闹,没想到李佑忽然下毒手,不要命地将苟绯脑袋向大树上砸,一时愣住没来得及阻拦。众人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李佑向来以诗词才子闻名,居然会抢先动武?
趁着别人愣住的瞬间,李佑对随从韩宗大喝一声,“刀来!”
韩宗立刻心有灵犀的将随身携带地牛耳尖刀掏出来,迅速递给李佑。
又是一下狠砸,苟绯已经昏过去了。李大人将苟指挥丢到地上,手持尖刀,对着众勋贵子弟和蠢蠢欲动的家奴们厉声喝道:“本官有御赐金书铁券,杀人不偿命,谁敢上前!官员互殴是什么罪名,你们不知道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现实的生意经
李佑大喝出的这两句话,句句有深意,与苟绯同出来的勋贵子弟闻言变色,被李佑的气势震慑到皆踌躇不前。
洞察先机的李大人,从判断出他们都是勋贵官员开始,就看透了他们的弱点。
勋贵人家的世子,只等着继承爵位,一般是不会出来做官的。换句话说,有官职的勋贵子弟,九成九是没有继承权的子弟,说得严重点,他们除了或恩荫或坐监得来的官职外,是一无所有的。
谋求官身不容易,他们本来就不是硬邦邦的正途官,与文官打架没有被优容的资格,底气连李佑都不如。
若因殴打四清之一的都察院御使丢了官职,那简直亏大了,回了家被打死都有可能……众人心头不约而同泛起了这个念头。
另一方面,明晃晃的尖刀握在李佑手中,也使得处尊养优的众人也不敢轻易尝试,都知道刀枪无眼,有几个冲动的也被吓住了。那李佑有金书铁券护身,只要不造反,确实是可以杀人不偿命的,再优厚点甚至杀人都可以免罪。
俗语云,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本朝文官是横的,但勋贵愣起来也能让文官头疼不已。如今李佑显然就成了那个不要命的,让一票足以在京城绝大多数场合称霸的勋贵子弟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抢先打成重伤,却进退两难。
若是市井无赖,遇到风头不利,早就丢下同伴四散扯呼了。但勋贵自有勋贵的脸面,互相众目睽睽的,干不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情,恼火的立在李佑前方,气氛依旧紧张。
李佑昂首无惧色,与众勋贵子弟当街对立,表面看来势孤力单,颇为危险。其实他此刻身心舒畅,被压抑久了后,能施展拳脚是很痛快的事情。
他承认对苟指挥施虐是很不理智的事情,尽管他确实很欠收拾,但就是想发泄了,已经做下便不后悔。
上次亲自动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似乎遥远的记不清了,是景和六年那次脚踢龙王、殴打庙祝?
牛耳尖刀在手,李大人甚至产生了让对面放马过来混战一场的男儿热血冲动。但理性告诉他,若真出现这场面,他也讨不了好……他终究是李探花李才子,不是百人斩,更不是万人敌,血战长街那是武侠位面的故事。
别的家奴都受到主人约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苟绯两个随从护主心切,打破了宁静,冲上前去救人。但李佑这边也带着家奴,苟指挥随从的下场只能是倒地重伤。
在场人中,心情最腻歪的莫过于徐世子。这边他是做东道的主人家,又是身份最高的勋戚,于情于理,他必须出头化解。可是看那边李佑的德行,怎么去开口?
徐世子不由得暗骂,一次嬉闹变成这样,你这已经失势的小官凶狠什么?只能先上前拱手道:“李大人不要伤了和气……”
这忒没有诚意了,明显还是拿着高人一等架子,是谁先伤的和气?李佑嗤笑一声,“方才世子可不是这般说辞。本官也是不胜酒力,请世子多多担待!”却是将徐世子刚才的推诿之词原话奉还了。
徐世子深吸一口气,“李大人究竟想如何?”
恶人先告状么,是谁想怎样?李佑并不理睬世子,侧头对韩宗道:“去附近寻找夜巡的巡捕营军士,找到了带至此处!”
韩宗奉命而去,李佑环视附近,远远地开始有闲人围聚。此地是酒肆密布的闹市地带,夜行人也不少。出了事情,便有三三两两的过路人和附近酒家仆役围观,也有见识多的指指点点,仿佛认出了人物。
李佑不动声色地将大袖裹起,藏住了尖刀,继续僵持。此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又是义愤填膺的,稍有不慎自己就要吃个眼前亏。还不如这样先僵持住,打破这个僵局的风险太大。
“李大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京城不是扬州府。”徐世子第三次开口道,已经隐隐含着威胁之意了。
李佑注意力都放在周围,耳中听到这句,顺嘴答道:“京城也不是南京。”
这时见韩宗领着一队二十几个军士匆匆向着这边过来,一直到了身旁,李佑对那队长道:“本官检校右佥都御使,烦请诸位送本官归宅。”
宣宗皇帝曾下过命令,夜巡军士遇到大臣时,要护送大臣归去,所以李佑这个要求很正常。有这些军士护身,就不担心脱身时被那些勋贵子弟围殴了。
徐世子连连被李佑言辞上扫了面子,心中很不爽,也道:“吾乃魏国公世子,也烦请诸位送我归宅。”
那队长看看李佑,又看看徐世子,有些为难。
李佑轻轻地笑了几声,又道:“烦请诸位送本官去兵部卢尚书宅邸。”
兵部尚书?!负责武职升迁调动的兵部尚书?那队长眼神亮了,对李佑作揖道:“这位官爷,请!”
徐世子脸色黑了下来。
李佑没有着急上轿,有了官军保护,胆气壮了,根深蒂固的声望刷子本性又浮现出来。
他迎着秋月凉风,缓缓地走向远处人群。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朝着人群拱了拱手,神色带着几分激动,几许谢意,言辞极其恳切地说道:
“本官乃检校右佥都御使李佑也!今有武安伯次子当街不法,本官以力惩之,险遭勋贵报复围殴,险之又险!亏得诸位义士远处声气相援,叫恶人忌惮而不敢妄动,在此本官多谢了。怎奈素不相识,不能一一记之!”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本是围观看热闹的闲人摇身一变成了见义勇为的义士。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总不是个坏事,说出去也有了吹牛的资本。既然自己成了义士,那这个捧他们当义士的官儿自然也是好官了。
人群中又有人失声道:“原来是李探花!才子居然也有如此胆气!正道有人矣!”
李佑窃喜,被认出这个名头再好不过,十分有利于传播。
勋贵子弟知道了李佑之言,齐齐在远处破口大骂。经李佑这么一通似是而非的歪曲,传言会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一边是势单力薄的名士御史,另一边是人多势众的豪门勋贵,不论是非,百姓倾向于哪边?想都不用想!
什么当街不法?百姓自然会主动编出无数种不法扣在苟绯头上!反正平时勋戚和其家人在京师也没少横行霸道过,这些段子都耳熟能详了。
文官果然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类之一!最擅长睁眼说瞎话,结果让别人和自己都相信不疑!
李佑再次情深意切地对人群拱了拱手,这才上轿撤退了。
回到家中,已经过了三更。今夜轮到宿在三房,就去了关姨娘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