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风流 第445节
纪宁首先所面对的,是五道策问题的内容。
不出意外的,五道策问题,有两道涉及到时政,一道涉及到文庙的发展,还有两道涉及到对历史事件的评价。
对于历史事件评价的问题,近乎于照本宣科的问答题,比试的是纪宁对于这时空历史的了解。
他虽然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大永朝人,但他在这两年中,恶补历史知识,使得他现在也成为博古通今的人物,一些史实上并不能难倒他。
策问的两道“史论”,涉及到前朝的两件大事,一个是太子争储,一个是民乱后施行非王政。
太子争储,因为不涉及到争议邪恶,只是皇室内部的动乱,纪宁在议论重点上,在于“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论调也算是新颖,旁人即便有相似的见解,在言语和归纳上也比他要弱许多,毕竟他所带来的思想,是另一个时空五千年华夏文明的集大成。
至于民乱后施行的非王政,在于有百姓短暂的“自治”,自行推举“皇帝”,就好像历史上的三皇五帝一样,在短短的非王政的十年时间里,一共推选了多达十几名皇帝,这些人多数都是有才能之士,这也是民乱能持续十年,甚至威胁到前朝朝廷统治的原因。
最后民乱被平息,还是因为内部推选皇帝时,形成了派系争执,以至于被朝廷所分化瓦解,最后民乱并未形成统一的政权,而被前朝所灭。
这件事议论的重点,则变成了儒家思想中“仁政”思想的归纳和总结。
纪宁所议论的方向,跟他在乡试中所提出来的观点相似,便在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认为百姓可以决定君王的归属,同时也可以顺应君王或者背叛君王,而并非一成不变要被昏君所统治,但纪宁也提出了,君臣之间也应该包容,臣民应该规劝皇帝勤勉克己等等。
文庙的发展策问题,纪宁一笔带过,因为这问题实在太过于片面。
文庙的香火祭祀,关键在于圣人和先师,文庙认为应该在每朝每代都增加先师的数量若干人,然后让会试的考生来进行议论。
显然这种策问题有些偏颇,纪宁所持的观点,是先师非一日之成,不但有德才的人能进入文庙,更应该注重文气,要能留下名垂青史的思想,才有资格成为先师,此事当由历史来决定,而非由人来决定。
因为纪宁自己本身的目标就是进入文庙,所以他在这种策问题目上也没发表太多的观点,主要是他不清楚出此题的人到底是何目的。
每道策问题都不止一个答案,纪宁认为对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也许就是错的,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题目归纳和总结,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旁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跟他无关。
策问中最重要的,也就是两道时政问题了。
现如今,大永朝最大的问题在于储君的争夺,太子、五皇子、文仁公主之间分庭抗礼,俨然都有染指皇位的意思,另外两位藩王崇王和惠王也都对权柄虎视眈眈。
但在时政的策问题上,却并未涉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这也在纪宁的预料之中。
纪宁心道:“第一道策问题,涉及到前朝的皇储之争,其实就在影射当下皇储之争,但如今毕竟是有太子在位,在会试中公然将舆论导向于这种话题,必然会引起士子中的风波,所以会试中也并不涉及到当下的皇储之争。”
两道策问之时政题目,一道涉及到南北学术之争,这也算是很尖锐的话题了。
第二道,便是四海来朝天下大同。
这两道题目,纪宁觉得出的还算有水平,因为在会试中,考生都会遇到南北之争的问题,而且朝廷为了平衡江南江北的进士数量,甚至也规定在会试中南北考生各录取一百五十名的规矩,而殿试则没有任何限制,就是在这三百名贡士中选取,没有南北之分。
纪宁的观点,是才学不分地域,不能为了一地的学术思想落后,就要给他保送几个人到进士的位子上,这本身就是在学术中不公平的现象。
至于四海来朝天下大同,则更好像一个为皇帝和大永朝歌功颂德的题目,纪宁不想去做阿谀奉承之人,他在这种题目上,所涉及的仍旧是“居安思危”,并未一味去迎合皇帝和朝廷的胃口。
五道题目全部完成之后,第一天仍旧没过去,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十道算经的题目。
在看过之后,他还是很失望的,在他看来,那十道题目最多算是“小升初数学考试题”,最多是涉及到了一点概率的问题,在纪宁看来也没有多复杂。
这种题目,他分分钟就能做出一百道,而且一道都不带错的,但因这时代数学思想还停滞于一个瓶颈的时期,使得这些题目在普通未接触过系统数学的人来说,显得太过于困难。
纪宁原本想把题目的答案都写上,想想还是算了,因为他实在不想用这种“奇淫技巧”的方式进入朝廷。
第521章 会试结束
算经的题目虽然很简单,但纪宁并不想去做,因为他怕自己真的因为算经方面的造诣而被选拔,那他就只能在朝廷中当个户部的官员,一步步提升,虽然也有机会外派到地方为知县、知府甚至是节节攀升,但跟他的预期就不相符合了。
在其他士子看来的一条捷径,到了纪宁这里,就成了一条“不屑于”走的路。
倒不是说纪宁清高,只是因为纪宁从开始就给自己定下了从正规渠道参加科举,并且从进士进入到文庙这么一个既定的方向,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生目标。
在完成自己的策问题之后,纪宁便开始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时间。
进入到第三场考试之后,号舍内的社火环境已经算是比较“恶劣”的,纪宁自己也觉得在里面很不适应,天气的寒冷是主要方面,再是越到最后,他越不敢生火,免得不小心把试卷什么点着。
纪宁这边倒也安宁,没听到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这说明这边的号舍并未着火,至于别的方向的号舍是否有这么幸运就不知晓了,基本上每届的会试都会有号舍着火,主要因为这些士子们大多都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让他们自己生火做饭取暖,没把房子烧了,或者是一氧化碳中毒出点什么事情,似乎就不是他们的风格了。
一直到二月十七下去,号舍才统一进行收卷,所有考生的卷子将会被汇总起来,然后把三场的卷子整理到一处。
至于考生这边也不能马上出场,而是统一要在号舍内再歇宿一宿,到第二天早晨才能离开。
最后一天的号舍里,鬼哭狼嚎的什么声音都有,毕竟卷子都已经交上去了,这会还不能走出那小小的号舍,但大声说话已经不被阻止了,周围号舍住的是什么人,互相之间说说话,并且吟诗作对,或者是相约出去到哪里喝一壶,这都是可以的。
纪宁自己留在号舍中,从小方孔看着外面一轮明月,他心中所想的,仍旧是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苏蒹葭”,只是隐约中,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盖在上面,连他自己都预想不到。
不是跟他有肌肤之亲的上官婉儿,而是一直跟他亦敌亦友的文仁公主赵元容。
“我怎么会想起她?”纪宁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自己也知道,人的内心其实是很复杂的,至于会想起谁,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这天他睡的仍旧很晚,但大多数的考生睡的比他还晚,到后半夜都能听到有人在嚎叫,也不知是因为科举发挥的太好而兴奋,还是情绪低落在发泄,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怕黑想嚎两声壮壮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外面的官兵便在敲门:“这位老爷,您起来了,贡院要开门了,您可以回去了!”
纪宁问道:“各处的考生都一起吗?”
官兵道:“并非一起的,都是顺着下来的,咱这一科的也快,您只管准备一下,把该带的东西都带着,小人为您开门!”
纪宁还睡的模模糊糊,想起来自己还有半根蜡烛没用,便点燃,照亮着把自己考试的笔墨收拾起来,装在考篮里,至于残羹剩饭的他都统一倒在木桶里,然后收拾心情出来。
在小小的号舍里生活了九天十夜,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很陌生,连空气都是格外清新的。
“这位老爷,您跟着小人一起出去,路上可别单独走,如果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等您离开了贡院,小人的事情不也完成了?”官兵还很谨慎,生怕让纪宁出了什么差池。
纪宁点头,没多说,与官兵出了贡院的大门,从龙门进来,又从龙门出去,此时贡院之外已满是来接考生的家丁和马车,很多人只是顾着早点来,但想回去之时,发现马车的路早就被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