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1013节
话虽如此,但庄继华不同于孙连仲,办法更多,手段更强,刘汝明和刘珍年又远在重庆,部队发生什么他们根本无法干涉。
“军长,”张勋亭沉默下说:“我以为我们可以以退为进,就以不能胜任为由,推辞不去,再不然就辞去军长职务。”
刘珍年的脸色微变,刘汝明却微微点头,这个办法才是他最满意的,但刘珍年的事情却不好处理,中央军校特别班本来就是培养高级干部的班级,很多黄埔军校出来的正牌嫡系都在争取去这个班,刘珍年去在平常看来,这是好事,但现在这个情势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珍年,你过两天启程,到了重庆后,不要轻易与人接触,好好念书。”刘汝明说完后,又对众人说:“这是我们六十八军的一道坎,只有齐心协力才能迈过去,大家回去吧,让我静一下。”
众人站起来默默的向外走,刘汝明又把刘珍年叫住,众人回头看着他,他没有任何表示,陈新起首先转身离开,众人也都明白的离开了。
等人都走光后,刘汝明才做个手势,让刘珍年坐到他的对面,兄弟俩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个火炉子。
“庄文革不是孙连仲,比孙连仲难弄十倍,”刘汝明淡淡的说:“你要记住,在重庆,千万不要与冯老总那伙人来往,也不要管这边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后手,只要你在,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刘珍年听出一点不妙,刘汝明从来没有这样消沉过,当年中原大战后,西北军瓦解,那样的情况下,刘汝明都没有今天这样绝望。
“大哥,难道事情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刘珍年非常甘心。
“希望还是有的,”刘汝明斟酌着说,但语气显得很不自信:“得到这个消息,我就在考虑怎么办,我想了很多,以前的,庄文革是什么人,这是个决不打无把握的仗的人,其他人我们可以联络地方部队将领制造声势,但对他不行,首先川军将领就不会支持我们,孙连仲拿到四十军,也就不会支持我们,他对三十三集团军一直不错,冯治安也不会支持我们。兄弟,这次我们只能自己靠自己。”
刘珍年呆坐在那里,好半晌才喃喃的说:“大哥,这可是你几十年的心血呀,就这样白白给了庄文革?”
刘汝明目光阴沉的盯着炉内的那块发亮的黑炭,他当然不甘心,就算兔子落在陷阱里也会扑腾两下,他决不束手就擒。
战区所有有心人,一边安排战区部署的训练,开展练兵活动,另外则留意着六十八军的举动,刘汝明没有参加孙连仲的军事会议,而是让副军长陈新起代替他参加,刘珍年在两天后向副师长吴鹏举移交权力,踏上了去重庆的路,但刘汝明依然没动。
庄继华等了三天,不再给刘汝明时间了,他连续发布两道人事命令,任命六十八军副军长陈新起为六十八军代军长,任命武同方为六十八军政治部主任,原政治部主任调任战区干部学校。
两道命令一下,刘汝明开始动作了,他先给蒋介石去电,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无法担任兵役署署长的重任。
“……,职部长期从事军旅,不擅民事,兵役署关系抗战大局,职部恐有负所托,当更以才俊之士,……”
冯诡摇头晃脑的读着,庄继华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在察哈尔当主席时,就不觉得才疏学浅,不擅民事了,这个刘子亮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这是理所当然的,”冯诡把电报放下,抬头看着他:“文革,我们该走下一步了吧。”
“再给他加把力。”
金子瞻奉命来到战区司令部,作为一个从共产党那边过来的人,能获得戴笠的信任,出任军统一个特工站的少之又少,因此他无日不战战兢兢,奋力效劳。对庄继华,他还在共产党内部时就听说过,当时的徐州办事处主任宣侠父和黄明诚都与他关系非浅,对他深为忌惮。到了这边,没想到戴笠这个权倾一时的特工头子也对他深为忌惮,在到五战区上任前,千万叮嘱,对庄继华必须谨慎,绝对不能让他有丝毫察觉。
到了五战区,他第一次见到庄继华时,庄继华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很好,很温和,对他们的要求几乎全部满足,没有满足的也解释了原因,似乎两人的关系很好。可越这样,他心里的忌惮越深,长期从事地下工作,他知道只有那种深刻了解自己实力的人,也是真正有实力的人才会这样平和,因为他们清楚,他们不需要时时表现出强势。
“金站长,军统在六十八军的棋子可以启动了,不过动静不要太大,威慑力又要有。明白吗?”
一见到金子瞻,庄继华便直接下令,丝毫没有什么过场。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八章 诡道 第四节 重返五战区(十)
战区司令部发布命令,六十八军转移到吴城整编,整个战区都屏住呼吸等待六十八军的反应。吴城,正处在三十六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的边沿,七十八军已经前移,第八军正驻扎在此,四十九集团军的绝对主力一零一军也开到这里,所有人都认为,庄继华准备武力解决刘汝明。
六十八军没有动静,刘汝明却首先离开军部,迁居到黄龙寺,住进了庙内。六十八军一遍哗然,军部的参谋们奔走联络,联络了全军三百多名军官,联名向战区挽留刘汝明。但让他们遗憾的是,战区始终没有反应。
“我们是军长带出回来的,没有军长就没有我的今天,反正不管是谁,老子只认军长!”房间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军官情绪激动的冲周围的二十多个军官大声疾呼。
“六十八军不能没有军长,他妈的,我们弟兄在一起拼杀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拉起这点人马,不能把部队交给别人!”另一个鹰钩鼻的军官涨红了脸叫道。
“中央的目的就是消灭我们杂牌军!妈的!没死在日本人手中,也没死在共党手中,死在中央手里!”
“瞎嚷嚷有用吗?”外围的一个脸色有些蜡黄的军官冷笑着问:“军长已经走了,我们怎么办?陈军长挡不住战区命令,战区下一步肯定是拆解本军,我们必须拿出办法,不能任人宰割。”
“啪!”中间的一个光头军官一掌拍在桌上,抬头凶狠的目光扫视下屋内的军官:“王参谋说得对,瞎嚷嚷没用,我们必须有个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房间内安静下来,诸人左右看看,又都低下头,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以前内战时,这里不如意了,可以跑到那边,但现在不是内战,要不留在这里,只有三个选择,投日投共上山当土匪。
“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在不行,老子拉部队上山。”
“上山,这里到处是部队,连封大鼻子都被迫下山投降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上山能行吗?我看,拉部队投共。”
“投共?他们内部自己人杀自己人正利害,我可不想送上门去,实在不行,投日本去。”
“当汉奸!老子不干,打了五年了,多少弟兄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现在要我去当汉奸,绝对不行!”
众人吵吵嚷嚷,有人干脆建议以武力反抗,不管谁来,都用武力驱逐;有人建议拉走部队投共,有人还是要投日,认为日本人可以开更高的条件。
“都别吵了,”王参谋有些不耐烦的走到中间,众人似乎没听见,那个光头蹭地站到凳子上扯着嗓门叫道:“都别说了!都别说了!”
光头的威信比较高,众人一下就安静下来,光头跳下来对王参谋说:“王兄,你说吧。”
“投日是当汉奸,弟兄们不会答应,军长也不会答应,”王参谋一字一句的说:“投共更不可取,我听以前十七路军的弟兄们说,当年宁都兵变的,最后都被共产党杀了,所以这也是一条死路。上山当土匪也不行,豫西中日两方大军云集,根本没有我们生存空间。诸位,除了这三条路,我们还有第四条路。我们都知道王劲哉将军,王将军在江汉敌后开拓出一块地盘时,只有两千来人,我们有多少人,几万人,是王劲哉的十几倍,我们完全可以在敌后打出一块地盘。”
“说得好,我们有几万人,怕谁!谁也不怕!”光头重重的在王参谋肩上拍了一掌,王参谋猝不及防下,身体稍稍一晃,光头毫不在意的站上凳子:“我们有几万人,有了这几万人,天下那里都去得!我们马上去找军长,请军长回来,继续带领我们,去敌后打出一块地盘来!”
“对,找军长!”众人大声叫唤着,纷纷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外,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向黄龙寺方向奔去。
刘汝明站在山门的门廓下,看着齐刷刷站在阶梯下的忠诚部下,百般滋味浮上心头。躲到这里来,他就是想看看,内部和外部的情况,现在内部的情况让他比较满意,之所以是比较,是因为前来的军官最多也就是团级军官,其中最有实力的军部直属团团长,也就是那个光头,其他的师长旅长都没有来。
刘汝明真要开口,远处道路上黄土飘扬,一辆吉普车急速开来,他目光紧盯着飞驰的车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从车上跳下来的是代军长陈新起,他分开排在台阶下的军官走到刘汝明跟前,还像以往一样向刘汝明敬礼,然后才靠近刘汝明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得到报告,他们要把部队拉走,到敌后去。”
刘汝明眉毛一扬,随即又若有所思,陈新起没有注意到,他报告完后转身面对下面的军官严厉的说:“军长已经知道你们的心情了,军里面正与中央交涉,事情还有挽回的希望,可我却接到报告,有人正在设法拉走部队,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这是在陷军长不义,在破坏我们争取军长留下的努力,我希望你们不盲动,事情还没到绝境。”
“陈代军长,军长要走了,你就能拿掉那个代字了,是这样吗?”人群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
“王劲哉能在敌后打出一块地盘,从两千人发展到几万人,我们有几万弟兄,比他当初实力强上十倍,我们照样可以打出一块地盘。”
“胡说!”陈新起涨红了脸,非常愤怒的大声呵斥:“进军敌后,要通过日军平汉线,要通过第二集团军的阻截,七十八军两个师正在我军两翼,我们能通过吗?退一万步说,我们就算全部闯过去了,有多少弟兄会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到了敌后,粮食弹药怎么补充,负伤的弟兄怎么办?这些问题你们都考虑过吗!?”
陈新起的话对这些铁心要走的军官没有任何触动,他们毫不客气的反驳着陈新起,陈新起见自己无法说服他们,只能求援似的望着刘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