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1244节
“关东军要入关,能来多少人?远东他不要了?”这是白崇禧唯一的疑虑。
“这天可真冷。”庄继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看天空,农谚有云,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雪,但天气更冷,白崇禧却神色一变。
“这个天气,苏军恐怕不会发动进攻,”庄继华的语气越发淡了:“关东军可以抽调主力入关,我们要做好有三十万,甚至更多关东军入关的准备。”
白崇禧倒吸口凉气,三十万关东军,华北日军兵力一下便上升到七十万。庄继华似乎察觉了白崇禧的担心,他解释说:“这只是准备,日军有没有这种魄力还不知道,其实,要换我,便调五十万关东军入关。放弃平津,在冀东平原与我军决战;为什么选择这里呢?主要是考虑我军的坦克优势,冀东平原河流虽然不多,但狭长,不适合坦克穿插运动,只能正面攻击,坦克的作用要下降三成,其次,冀东平原紧靠满洲,战事不利的话,全军退入山海关,就算有损失,也不至于全军崩溃,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兵力。”
白崇禧仔细想想,承认庄继华说得不错,冀东平原,路线狭长,坦克的作用降低很多,对日军也有利多了,唯一的疑惑只有一点,五十万关东军,除非日军不要蒙古和远东了。可细一想,如果在华北战败,蒙古自然不守,只能后撤,远东则可以用十万到二十万军队,配以满洲国防军守住外兴安岭,如此算下来,关东军是可以抽调五十万大军入关。
庄继华见白崇禧的疑惑一闪而过,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心里也暗暗佩服,便接着说:“不过,看冈村现在还没有放弃北平,说明他们没有采取这个计划的意思。冈村这一退,我们可麻烦了,洪君器可高兴了。”
白崇禧露出笑容,日军这一撤,原定作战计划肯定报废,原定的部署也肯定不再合适,必须重新制定计划,重新部署部队。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十章 狂澜 第四节 决战前奏(四)
一夜无事,第二天庄继华到作战室时,徐祖贻已经在那了,龚楚熬了一夜,手里捧着一个茶杯,旁边一个盘子里放着两个窝头,龚楚正在向徐祖贻报告昨晚接到的报告。看到庄继华进来,俩人一起迎过来。
龚楚很简单的将昨夜的情况向他汇报了,昨夜没有发生多少事,东线二十三军167师追击日军,在马厂附近受到日军阻击,双方经过短暂激战后脱离接触。中集团也派出部队追击,不过日军撤退速度极快,负责追击的孙震非常谨慎,在占领河间后,便断然停止;西线,汤恩伯没有完全遵守命令,依旧派出八十五军追击,不过八十五军在追到定州之后,也停止了追击,双方没有发生战斗。
最为关键的北线部队,彭德怀和傅作义都来电,已经按照命令下令后撤十里,到今天早晨,三十五军和八十六军已经后撤到第二道防线之后,第六第七集团军也向西收缩。不过,彭德怀来电,张家口周边的敌情没有发生变化。
庄继华听完汇报后便让龚楚等值班人员去休息,他拿起电报胡乱翻看了下便扔一边,走到沙盘前看着沙盘,沙盘上已经将最新的情况标注好了,不过这个情况是不是最终的情况还不知道。
“电告各集团,继续向前搜索,一直到与日本人接触为止,向委员长报告,我军光复石家庄。”
光复石家庄在民间又引起一阵欢腾,不过细心的读者却发现,新闻媒体的宣传比以往低调了很多,中央日报的评论虽然强调国军军威,可也承认是日军主动放弃,歼敌目标没有达到。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新华日报,新华日报发表长篇评论,指出随着山东会战的胜利,日军在华已经全面转入守势,日军主动放弃石家庄原因只有一个,他没有信心在平原与国军对战,中国军队无论在兵力还是技术装备上都占有巨大优势,战争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不过连续光复大城市,在民间引起巨大欢腾,重庆成都武汉西安广州郑州等城市市民相继走上街头庆祝胜利,新光复地区的民众干脆将春节和胜利一块庆祝,济南市民提前舞龙闹花灯,在残痕碎瓦间欢腾跳跃。
与民间的热闹相反,政府官员,特别是高层,却保持巨大冷静,何应钦陈诚面对记者的采访都言语都很低调,蒋介石干脆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两天之后,确切的情况汇集到德县司令部,西线日军放弃保定,中线日军退到霸州,东线日军退到静海,紧靠天津。
日军突然撤退,让出石家庄、保定、沧州在内的华北数个战略要地,这个举动让整个华北战区高级将领心里都有些憋屈,根本没有胜利的喜悦,可普通士兵却完全不一样,士气高涨,向北开进的部队歌声响成一遍,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在确定了日军情况,庄继华下令各集团采取主力后置策略,通告各军,前述作战方案作废,战区将根据敌情变化重新制定作战方案,同时通报各军,日本关东军有可能入关,兵力不详,驻扎地区不详,华北战区进攻发起时间延后。
为了查明日军详情,王小山控制下的谍报系统和文强控制的军统华北全速运转,情报人员寻找日军的每个空隙,查询日军的兵力变化。在这其中最受关注的却是吴启修,上自蒋介石这几乎,下到王小山戴笠都期待着他。
吴启修此时正坐在六国饭店的咖啡厅内喝咖啡,他从山东出发,空投到冀东,从冀东到北平,让他非常意外的是,进入北平的困难。他在怀柔被拦下,此时北平已经锁城,没有北平的良民证,外地人要进入北平,必须在当地警察局备案,吴启修的良民证是在迁安开的,必须到迁安登记备案。吴启修用尽各种方法也没拿到进入北平的通行证。
吴启修在惊讶之余,重新返回迁安,通过当地的一个公司,在警察局备案,以该公司驻北平办事处工作人员的名义再次到北平,这次他顺利拿到了通行证。可进入北平不久,吴启修便发现身后有尾巴,于是他不敢轻易发出联络信号,每天在办事处工作,暗地留意是那里露出了破绽。
这样过了一个月,身后的尾巴才消失,他才秘密与军统北平站联系,通过军统才得知,日军宪兵队和特高课,在华北谍报组织兰机关指挥下,监视在此刻进入北平的每一个中国人,吴启修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被跟踪监视。
从军统取得电台后,吴启修给王小山发回第一封电报报告了北平的情况。吴启修发现要发出联络信号几乎变成不可能,由于平津市民外逃,中文报刊大部分停刊,包括指定发消息的北平商报、大东亚日报和北平共荣报。
这几乎将吴启修逼入绝境,这段时间,城内的中国人展开了更大规模的外逃,让他奇怪的是,日军并没有阻止,而是放任他们逃亡。很快他便明白了日军的用意,吴启修感到了危险,北平几乎没有生意了,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连装模作样都做不下去了。
吴启修感到自己必须冒险了,他启用了最后一个联络方案,在晚上秘密在原联络点的外面挂上三串不同颜色的纸花,然后每周五下午到六国饭店咖啡厅喝咖啡,等待联络人的到来。
今天已经是第四次联络了,前面的三次联络人都没出现,吴启修心中焦急,前两天日军放弃石家庄保定,全线后撤到平津外围,吴启修更感焦急,他清楚,从战区司令到重庆都等着他要带回去的情报。
咖啡厅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日本人大吼大叫的冲进来,进门便坐下让服务员拿酒,要清酒,服务员为难的告诉他们,这里是咖啡厅,不提供清酒。日本人大怒,站起来便给服务员两耳光,服务员一下便被打倒在地,两个日本军官还不解气,上前继续拳打脚踢,咖啡厅经理连忙出来,日本军官依旧不依不饶,命令经理立刻拿酒来,否则就烧掉这座饭店。
“混蛋!”随着这声怒喝,从咖啡厅的一角站起来个日本军官,军官大踏步的走到闹事军官的面前。吴启修见出面的是个少将,他这个少将不是一个人来的,是与另外两个日本军官一起来的。他们来了之后便坐在一个角落,吴启修曾经注意过他们,可没从中发现什么。
那几个日本军官看到过来的军官的军衔,全部肃立不动,“啪啪啪啪。”少将怒火中烧的给他们一人一耳光:“丢尽了皇军的脸!”
“阁下!”军官要分辨,少将没容他继续,抬手又以是一耳光:“大战将临,你们不在部队,却在这里胡闹!像你们这种状况,能打败支那军吗!?”
少将非常愤怒,双目喷出的怒火似乎要将这几个惹事的军官烧成灰烬,他训斥道:“临战,要做到沉稳不乱,你们呢?临战,军官要作士兵的表率?你们这是作的什么表率!我看你们不配作帝国军官!”
少将正要上前,吴启修注意到另一个少将走到他身边:“立高君息怒,”说完叹口气,望着那些军官,严厉的训斥道:“作为帝国武士,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武士的气度,你们的武用不是发挥在这里,而是在战场上!向他们道歉,然后回军营,禁闭一天,我会向你们的长官询问结果。”
“哈依!”军官不敢再说什么,转身齐齐冲经理和服务员施礼道歉。立高之助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少将也微微摇头:“立高君,算了吧,他们是176师团的,刚从蒙古过来,你知道蒙古的,那个冰天雪地,到北平这个花花世界来散散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野口君,你没看出来,他们的心态不对,有严重问题。”立高之助愤愤的批评道:“这种心态如果不消除。”
“我知道,立高君,所以我才让他们回去禁闭。”野口少将也叹口气,六国饭店是北平最好的饭店,日军占领北平六年多了,除了极少数时候,特高课来此办案,连宪兵队都很少来,这里是日本人证明北平繁荣的窗口。
立高之助说话间目光不注意的朝那边的一个中国人扫过,他们进来时那个中国人便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本书看,刚才日本军官闹事时,咖啡厅内的其他几个中国人都有些慌乱,只有这个中国人纹丝没动,只是默默的看着这边。
从新京回来后,立高之助便急切的等待联络呼号,可预想的呼号却始终没有出现,不久又发现预定的报纸被停刊,这个打击几乎让他绝望,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青城小山所为,目的就是切断他的联络。
在近乎绝望的等待中,青城小山突然邀请他喝酒,并特意将绕道经过原联络点,他这才看到要求联络的紧急信号,这让他感到巨大危险的同时,也让他升出希望。
第三部 血火抗战 第十章 狂澜 第四节 决战前奏(五)
“这些士兵刚到北平,还不懂北平的情况,在外地,他们一向如此。”一直待在座位上没动的那个大佐此刻也站起来。
立高之助微微皱眉:“冈村司令官到北平后便一再重申,不准扰民,难道他们一直没管?”
冈村宁次与其他日本将领最大的不同便在他更加重视政治,他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也远远超过其他人,中国文化中得民心者得天下深刻影响了他,所以他非常重视军队纪律,出任华北派遣军司令官之初,便下令整顿军纪,禁止骚扰百姓,不准抢掠民财,不准强奸妇女,曾经公开处理过违纪的日本士兵,这在日军将领中极其罕见的。
野口在心里一笑,冈村宁次这样做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中国人在南京撤退时便宣布要追究在战争期间犯罪的战争罪犯,从南京撤退时便开始记录战犯名单,徐州大屠杀后便公开宣布战犯名单。
如果说最初日本人还不留心这些个名单的话,随着战事的不利,几乎所有日军将领都开始留意了,当然这种留意是在心里,鄂北会战,武汉失守后,各级将领都下达了整肃军纪的命令,明眼人都清楚,这是在为战后做准备。冈村宁次同样如此,不过他更早注意到这点。
“立高君,不用担心,他们会受到惩罚,到战场去证明他们的武用。”野口温和的笑笑:“支那人畏惧强者,恰当的表示武用,可以让他们更懂服从。”
立高之助摇摇头:“紧靠武力是不能让支那人臣服的,支那人也不会崇拜仅仅只有武力的武士。野口君了解支那历史,当然清楚支那人最崇拜的两大智者诸葛亮和刘伯温,论武用,诸葛亮比不上关张赵,刘伯温也比不上常遇春。可无论关张赵还是常遇春,对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们的指挥。可惜的诸葛亮有失空斩,刘伯温有战太平,可见文武相间,才能得天下。”
这时立高之助留意到那个看书的中国人迟疑下,过了会,站起来向卫生间走去,摇头晃脑的哼着京剧挑滑车片段,他心里顿时颤抖起来,野口和大佐都没有察觉立高之助的异常,野口接过话题:“立高君说得好,武力只是配合,支那事变发展到现在我们最需要总结的便是政治,是谋略,没能抓住有利时机达成和平,都是东京那帮官僚的愚蠢!”
日本高级将领已经认识到这场战争他们已经无法获胜,现在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尽快媾和,以最小代价媾和。日本内阁的如意算盘是,交还江南平津,保住长城以外的热河满洲;对苏俄则交还蒙古和远东;对英美则全力抵抗,以伤亡迫使美英接受和谈条件。
内阁的这个目的,在华北的派遣军自然不知道,可中国军队现在兵临城下,这个威胁是真真切切的。卢沟桥事变,他们从北平出发,打到武汉,花了三年时间,可中国人从武汉出发,只花了一半时间便打到北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