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172节
“今天有一件事情要请示校长,”蒋介石示意庄继华继续说:“王东城(即王懋功)已经几次要我向他汇报情报科的工作,我都推过去了,可是他要再找我,我该怎么办?”
蒋介石东征后,王懋功代理广州卫戍司令。东征结束后蒋介石留在了汕头,王懋功也就继续代理,可庄继华不知王懋功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想扶正,隔三岔五找汪精卫汇报请示,要么就是找鲍罗廷或者季嘉山,他也在笼络庄继华,可是庄继华知道他犯了蒋介石的大忌,因此不敢与他走得太近,情报科的工作更不敢让他知道。
提到王懋功,蒋介石的脸色阴沉下来,当初任命他为二师师长时王柏龄就私下里对他说王懋功为人反复无常,靠不住;没想到居然被他说准了,只是现在王懋功与汪精卫走得近,他有些投鼠忌器,暂时还没有好的办法。
“你不要管他,情报科的工作不要让他知道。”庄继华问该怎么办,意思是王懋功还是不是蒋介石信任的人。蒋介石的回答很清楚,他已经不信任王懋功了:“文革,立夫,你们要记住,情报科的工作直接对我负责,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插手情报科。”
“是。”
“明白。”
两人分别回答道。随后庄继华把他的十八罗汉向蒋介石作了详细汇报,庄继华给他的十八粒种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十八罗汉计划;既然蒋介石已经决定让陈立夫主持情报科,庄继华现在就开始让陈立夫熟悉情报科的工作。
“未来几年中,我军必然北伐,十八罗汉的对象就是南京、上海、武汉、北京。李宗仁决定拉唐生智过来,我认为他就算不能成功,也能引发湖南内部的动乱,那时能决定湖南命运的将是吴佩孚,因此武汉将是未来情报工作的重点,然后孙传芳,如果我军与吴佩孚作战,孙传芳的态度就变得非常重要;日本则是放长线钓大鱼。”
“为什么要加上日本?”蒋介石满腹疑惑,怀疑的看着庄继华。
“东北,日本在东北有利益,如果顺利的话,我认为三年以后我们可以打到山海关,那时我们就要面对日本关东军。郭松龄兵败就是明证,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加强对日本的谍报工作,不过现在才开始布局日本已经稍嫌晚了,但愿到时能起到作用。”庄继华满口胡诌,真实的是为十二年以后准备的。
“北伐,嗯,好!”蒋介石提起北伐就兴奋,他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房间中间:“旌旗北指,实现总理的夙愿,文革,今年北伐的话,你看我们能不能打到武汉?”
庄继华沉默了,蒋介石却没注意,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如果湖南内乱,我们就取道湖南,进攻武汉;拿下武汉再顺流而下,抵定南京,然后分兵两路,一路沿京汉铁路北上,一路沿津浦铁路北上,两路在河南回师,然后直趋北京,彻底摧毁北洋政府。文革……”
说到这里,蒋介石才注意到庄继华的神色很勉强,他立刻陷入一种失落中,就像演员演了半天,却发现台下没有观众,或者观众根本没兴趣。
“怎么?你认为,不该北伐还是我们不能取胜?”蒋介石皱眉问道。
“嗯,校长要问,我就实话实说,单纯的军事上说我认为没有大的问题,别看北洋军众多,不过他们之间是有矛盾的,无法一致行动,我们可以各个击破;可我们在政治上却没有准备好,北伐很可能因为政治上的分歧而失败。”
“哦!那你说说。”蒋介石想起鲍罗廷说到的政治经济策略,庄继华有这种眼光已经不让他意外了,不过既然看到了,他也想听听庄继华的见解。
“政治上我以为主要是国共关系、工农运动,还有就是干部问题。”蒋介石鼓吹北伐,庄继华也就认真思考了北伐的问题:“北伐的基础是国共合作,可是西山会议派的分裂活动影响了两党合作,而且共产党内对两党合作的方式也在反思,证据就是陈独秀先生在《新青年》上发表的文章,以及他们与孙科、叶楚怆在上海苏联领事馆的谈判;所以我认为在适当时候与共产党谈判,改目前的党内合作为党外合作。”
党内改党外这是庄继华的一贯主张,蒋介石很清楚,不过目前来看,共产党方面没有明确表示出要修改两党合作的方式的意向。
“党外合作依然是国共合作,这并不违反三大政策;好处是两党主张泾渭分明,不允许跨党,这样两党公开竞争,谁胜谁负,谁掌权谁在野,由国民决定。”
“其次,工农运动,我们现在没有明确的工农运动指导方针,工农运动的底线在那里,在苏俄,工农运动发展到最后,工厂收归国有,农村平分土地。最后就是干部,无论我们还是共产党都缺少干部,政策制定后,需要干部去执行,没有足够的干部,农民运动很可能脱离政策法规的底线。”
蒋介石听出来了,庄继华与鲍罗廷关注的焦点不一样,鲍罗廷首先想的是如何发动群众,庄继华想的是如何控制群众。也许这就是国民党员与共产党员的差别。
“所以应该立刻着手制定法律,首先是宪法,然后制定劳工保护法,以及农民保护法,这两部法律将成为农工运动的依据,同时也告诉全国民众,国民政府与北洋政府的不同。”
沉思之后,蒋介石点头称许:“你找曾扩情还有贺衷寒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应该怎么办,至于这个,”蒋介石翻翻庄继华递给他的十八罗汉文件:“具体的我不管,你们商量着办吧。”
第一部 黄埔风云 第四章 大革命风云 第二十六节 议案(一)
“三叔,他总是经常这样?”陈立夫等庄继华一走立刻问道,刚才他一句话都没说,庄继华在蒋介石面前的随意让他这个与蒋介石有特殊关系的人都感到羡慕。
“怎么,看不惯?”蒋介石微笑着问:“立夫,有才华的人都是有性格的,特别是你们这些从美国回来的,你看你,还没开始工作就提醒我,一不对劲,你就会走的,我可舍不得,所以我答应了你。庄继华也一样,他也会走;你要记住得人才者得天下,况且刚才我们看似在闲聊,可实际上并非闲聊,庄文革聪明过人。这些你慢慢就知道了,你记住一条,多跟他学学,不懂就问。”
“是,三叔。”蒋介石提到提醒他,陈立夫脸上微微一红,那天蒋介石怒骂一个军官,这让他感到紧张,担心蒋介石也会这样骂自己,因此暗示如果这样骂他,他就会离开,蒋介石现在拿出这个例子,就是表示自己可以容忍他也就会容忍庄继华,还有层意思是在他心中那杆秤上,庄继华与他一样重。
不过陈立夫还是有疑问:“庄继华既然有才干,情报科的工作的也很出色,为何要让我去接手?是不是……”
“你不要瞎想,对文革我是信任的,”蒋介石否决了陈立夫的判断:“文革的才华不仅仅体现在情报上,统兵财政政事,他样样可以,只是现在稍显稚嫩尚需磨炼。你没有上过军校,无法带兵打仗,所以我让你去接替他,文革我是要用来带兵的。”
其实蒋介石拿掉庄继华还有个原因,庄继华对外是很厉害,所出策略招招见血,可是他不愿意对内,蒋介石暗示过,可庄继华就是装糊涂,情报科的作用蒋介石是清楚的,因此必须掌握在一个绝对信任,绝对听话的人手中,在这点上陈立夫就比庄继华强,至少更听话。
庄继华出门心里就暗骂,一个破情报科长拿掉就拿掉吧,还试自己半天,这老蒋真不地道。陈祖燕,没听说过,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陈祖燕难道是陈家的人,可确实没听说过,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陈祖燕,陈立夫,这下想起来了,暗骂自己笨蛋,陈祖燕没听说过,陈立夫却听说过的,这陈立夫怎么干起情报来了,难道是中统?TMD,不管了,原本准备便宜戴笠的,给陈立夫也一样,管他前世作什么的,这个时代就当特务头子吧。庄继华心里YY着,殊不知陈立夫正是中统的创始人。
刚出门一辆雪铁龙在他前面停下,雪铁龙的前门打开,坐在前面的仆人装束的年青人下车后绕到后面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副轮椅,然后又绕到另一侧,从里面扶出一个面貌清瘦的中年人,庄继华感到这个人很面熟,略一思索,认出是在云桥有一面之缘的张静江。
张静江刚坐在轮椅上,就见蒋介石门前的青年军官迎上来,他还以为是蒋介石的卫士,正奇怪自己没通知蒋介石自己要来,怎么就派人在门前迎候了。
“静江先生,一别近两年,您一向可好。”庄继华热情的向张静江打招呼。
“你是……”张静江疑惑的看看庄继华,没有认出是谁,不过看对方的表情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不过他一生帮助过的人太多,很难一一记下。
庄继华略带歉意的提醒道:“当年在云桥曾冒昧打扰先生。”
张静江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云桥那个要买自己报纸后来被蒋介石和邓演达推荐上黄埔的年青人,他仔细打量庄继华,见庄继华扛着上校军衔,身体向前微倾,满脸笑容,双眼透着喜悦。
“是你呀,我听介石说起过你,他说你很能干。”
庄继华略微有些羞涩的一笑:“那是校长夸奖,云桥过后,一直未见到先生,前几日在会场曾见先生与人相谈甚欢,未敢上前打扰,还请先生原谅。”
说着庄继华走到张静江身后,从仆人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要推张静江进去。
张静江呵呵一笑轻轻挥手:“别,你是大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与介石聊会天。”
“啥事也不急这会,上次在云桥的事还没有谢您呢。”庄继华坚持推着张静江进门。
“别说谢,我可没帮过你,帮你的是介石和择生,要谢你谢他们。”张静江不想居功,他也想不出自己那里帮过他。
“他们,我就不谢了,他们是我的老师,老师帮学生,天经地义,用不着谢。”庄继华半真半假的说。
“哈,哈,好!这才像样,谢什么谢,繁花富贵,过眼云烟,人海茫茫相遇即是有缘,即是有缘人,那就是上天的安排,何谈一个谢字。”
两人说着进到客厅,蒋介石闻讯从书房迎出来,见是庄继华在推张静江,知道他们是在门口遇上。
“二哥,你怎么来了,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过去嘛。”蒋介石对张静江很客气,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张静江这两年的脚越发坏了,以前还可以拄拐杖,现在就算靠拐杖也走不了几步了。
陈立夫是认识张静江的,没去美国之前就在陈其美家中见过,刚回国,他在上海盘桓时,他也经常去张静江家中走动,能到广州也有张静江的一番劝告。
大家坐下后,庄继华便要告辞,张静江却让他留下,蒋介石却说:“二哥,文革还有要事,改天再来陪你;文革,你们要尽快拿出个办法来,立夫,你也去。”
蒋介石见张静江面露疑问,便把刚才庄继华所说告诉了他,张静江点点头说:“这确属要紧事,文革能看到这一层确属难得,那赶紧去办吧,就不用在这里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