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300节
何海州心中一愣,什么意思,敢情你的意思还是你饶了我,你算什么东西,他刚要发火,却听见宫绣画说:“何帮主,你就喝了吧,这个人你是惹不起的。”
何海州面色一整,冷冷的说:“还请黛丽小姐指教,庄先生是何路神仙。”
“此校长非彼校长,乃是黄埔军校的校长,也就是现在的委员长,庄先生是他的高足,北伐名将,三千之众守牛行,打得孙传芳丧魂落魄,当年上海滩的报纸是有报道的,这样的人,你惹得了?”宫绣画淡淡的说。
这席话让何海州有些发蒙,自己刚才想要疏通的居然是蒋委员长,他忽然感到自己像个小丑,人家让自己坐在这里并非因为四海帮的名头,而是不想惹出什么纠葛,不过转念一想,黄埔军校又怎么样,上海滩黄埔军校的学生少了吗?蒋介石管得了全中国可他管不了租界。
“原来是庄将军,失敬失敬。”何海州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却坐着没动,江湖人丢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丢面子。
庄继华也一口喝干,还亮了亮杯底,然后又给何海州倒上酒:“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里没什么将军了,现在我只是个商人。”
“你真去经商了?”宫绣画本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就坦承商人身份:“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怎么?”庄继华听出宫绣画话里有些东西。
“我听伍子牛说起过,当时我还一位他是在开玩笑。”宫绣画解释道。
“伍子牛?他在上海?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庄继华有些惊喜急忙问。
“他就在法租界,现在是法租界的探长,要找他很容易。”宫绣画说。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回来就在找他们,对了云飞的消息你知道吗?”庄继华心中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也在上海,不过我们联系不多,只见过一次,他住哪我不知道,但伍子牛肯定知道。”宫绣画非常肯定的说,宋云飞对她和伍子牛完全不同,可以说非常冷淡,而伍子牛一直在帮她,要不是伍子牛,这一年多她真不知怎么过来。
“那就好,走,我们去找他。”庄继华兴致勃勃的站起来就要走,宫绣画却没动:“恐怕待会他就要来。”
庄继华一愣:“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就想起刚才曼丽的话,他恍然大悟:“哦,原来帮你的就是他呀。”
宫绣画点点头,眼圈一红:“这一年多亏了他。”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庄继华也不管何海州了,忍不住问出来:“分田兄呢?”
宫绣画再也忍不住了,轻声抽泣起来,庄继华明白了,彭分田肯定出事了,可她们的组织怎么也不管了呢,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他掏出手绢递给宫绣画,轻声安慰说:“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把眼泪擦擦,看你成小花脸了。”
宫绣画擦擦眼泪平静的说:“革命失败后,组织上派我们去中山大学学习,我和他就是在那结婚的,可婚后没多久,他就被捕了,罪名是诽谤斯大林,是托派,我被下放劳动,半年后内务部的人告诉我他死了,交给我一个骨灰盒,……”
宫绣画和彭分田在中山大学卷进了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论战,这场论战的一个中心就是中国革命失败的原因,斯大林认为是国民党的叛变是必然的,中国革命进入了由共产党独立领导的新阶段,但托洛茨基认为中国革命失败的是原主要是共产国际的指导思想错误,对蒋介石步步退让造成的;这两派观点在中山大学中争论非常激烈,各有不少的支持者。大革命失败后,不少中共党员被派到中山大学学习,这些人亲身经历了大革命,他们用亲身经历真名斯大林应该对了大革命失败负责,可这时斯大林已经不想再辩论什么了,开始直接抓人,凡是反对他的均被打成托派,随后就是逮捕,彭分田因为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他与其他几个领袖一起被捕,一起枪毙。
当时宫绣画正怀着孩子,但她也内务部押送到海参威,送上回国的船,她被逐出苏俄。回到国内,宫绣画无处可去,家是回不去了,他父亲登报与她脱离了父女关系。她回到海陆丰埋葬了彭分田后,带着孩子又回到上海,本来找了份工作,薪水虽然不高,勉强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可不久孩子病了,她又没钱,便一咬牙借下高利贷,可最终孩子还是没能救活,为了还钱,她差点被逼着去卖身,偶然看见这个舞厅在招歌女,便来报名,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即便有些憔悴,可也难掩风情,招人的一眼就录用了她,随后她从公司借了钱还了高利贷,因为不肯陪客人,所以这笔钱到现在还没还完。也就是在这里她遇上了伍子牛,也多亏了伍子牛为她排解了不少纠纷,否则她是很难逃过一些客人的手的。
第二部 经略西南 第一章 归来 第一节 上海风波(五)
听着宫绣画的话,庄继华心中凄凉,彭分田最终没有逃脱肃反风波,这个赤诚的党员,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最终死在他心中的圣地,这无疑是悲剧中的悲剧。
“算了,不谈我了,说说你吧。”宫绣画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今天不知怎么啦,居然还有眼泪。
“伍子牛没告诉你?”庄继华又有些奇怪了。
“伍子牛只说你去了德国,上柏林军校深造,不过他认为不会回国了。”宫绣画解释道。
“对了文革,三千人马守牛行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过。”梅云天适时插话问道。
“那会是以前的事了,以后再说吧。”庄继华没想提往事:“张文白帮了我个忙,为我谋到德国的留学名额。我在德国脱下军装,办了家化工厂,生产袜子,算是发了点小财,后来去了美国。”
庄继华对自己的事说的很简单,梅云天和练小森都不开口,练小森是不知道,梅云天却是不能说。
“发了点小财,恐怕不是吧,你庄文革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了。”宫绣画显然不相信。
“嗯,”庄继华犹豫了下,看看宫绣画修长的腿,并排在一起的双腿很是诱人:“真的是袜子,就是你腿上穿的这种。”
宫绣画有些羞涩的等了庄继华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你说什么,丝袜,是你做出来的?”
庄继华点点头,梅云天呵呵一笑:“我作证,是他做的,我们家族就是他在美国西部的总代理。不过这可不是小财,文革,你小子也太虚伪了。”
“张治中怎么会帮你的忙?”宫绣画笑笑就把话题拉回到以前。
“我不是武汉坐牢吗?云飞和子牛救我的时候,顺便把他的小舅子洪君器也救了,他这是还我的情。”庄继华无所谓的说。
何海州却开始害怕了,原以为这又是一个流落上海的黄埔学生,这才知道完全如不是这么回事,张治中是什么人,刚刚过去的1.28抗战,张治中可是率第五军参战的。这下他有些不安了。
他的情形庄继华落在眼里,却没管他,而是继续说:“绣画,来帮我吧,我打算在国内办厂,你欠这里的钱,我替你还。”
宫绣画沉默了,她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只是这个场子是杜月笙的徒弟江肇铭的,他要是不同意,她也走不了。可现在如果谁还能救她的话,庄继华无疑是最合适的。
“有什么问题就交给我,你不用担心。”庄继华柔声说。
“这是杜月笙弟子江肇铭的场子。”宫绣画为难的低声说。
“没事,不管是黑社会还是白社会,总要讲道理,借钱还钱,天经地义。”杜月笙的名头虽然大,可庄继华还是有把握说服他,大不了多出钱。
“可……”宫绣画欲语还休。
庄继华不解了,何海州为她解开谜题:“庄先生,这个事情恐怕不是很好办,不是钱的问题,奥丽黛小姐是这个场子的台柱子,她要走了,会影响这里的生意,所以场子不会轻易让奥黛丽走的。”
庄继华这下明白了,他皱眉想了想问:“你们签了合同没有?”
“签了,”宫绣画犹豫了下说:“八年。”
庄继华苦笑一下,这个卖身契够长的,不过还是可以想想办法,不会有人跟钱有仇。
庄继华看了眼何海州,正准备与他聊聊那位顾公子,他可是记仇的人,这时对面过来一个穿风衣的人,看到他的身影,庄继华忍不住笑了。
“黛丽小姐,黛丽小姐,没什么事吧。”
“有事又怎么样?”庄继华懒洋洋的说。
那人看照笑着站起来的庄继华,愣了一下,猛然叫出声了:“师长!师长!你……,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