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431节
“罔顾党纪国法,循私恩为腐败分子求情。”蒋介石的面容十分严肃。
杨永泰明白了,蒋介石这是一石数鸟,首先是压压庄继华的势头,其次是敲敲党内的腐败者,第三是为在全国推行新生活运动作准备。
可他不知道,蒋介石还有第四个目的和第五个目的,李之龙和贺衷寒才是他的目标。
第二部 经略西南 第五章 跋涉 第六节 “小文革”(一)
撤销庄继华副市长的职务是明令发表的,这下不但震动了重庆西南开发工作队,也震动了南京官场的上层人物。黄埔出身的人都知道庄继华是什么人,作为蒋介石最出色的学生,蒋介石从来没有处置过他,连救邓演达,蒋介石都轻轻放过,照样委以重任,可这次的处置居然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而且罪名居然是循私恩为腐败分子求情,黄埔系类再也无人敢为李安定求情了。
但陈立夫、何应钦、杨永泰、贺衷寒等核心人物却从中看出点别的东西,他们立刻在各自的派系中进行整顿,陈立夫向各省党部派出督察员,严查贪污腐败行为;杨永泰给同为政学系大将的熊式辉、张群的信中提醒他们注意蒋介石下决心要进行一次反贪污反腐败运动,为新生活运动在全国的推广做舆论准备。何应钦则提醒军中与他联系较多的黄埔学生,“庄文革都被处分了,你们自己算算,你们在校长心中的地位比得上庄文革吗?”
在邓文仪告诉贺衷寒庄继华受到处罚时,贺衷寒没有露出多少高兴的神色,他表现得十分矜持。得意还只能留在心中,庄继华的厉害他早潮汕就知道了。
不过得意最初还是蒙蔽了他的眼睛,所以等到陈立夫开始动作后,他才恍惚觉察蒋介石这道命令中还包含的其他意思,他随即召开蓝衣社特别会议,决定在蓝衣社内部展开廉洁自律行动,同志之间要互相督促,对违反生活限制条例的行为要进行严肃查处。
贺衷寒没有深思庄继华罪名中的那个循私恩的深刻内涵,他的行动不可避免的停留在表面,可实际上就算他想深入,现在也很难办到了。
蓝衣社现在已经十分庞大,成立了很多外围组织,这些外围组织又成立了外围组织,然后又是外围组织的外围组织的外围组织,层层叠叠,盘根错节,全国到底有多少个组织连他这个书记都不是很清楚。
两年时间,蓝衣社从数十人发展到百万之众,所产生的矛盾是惊人的,成员结构也从清一色的黄埔同学变得十分复杂,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随着人员增加,机构开始变得庞大,部门之间的矛盾也变得尖锐起来,人事关系变得复杂起来,派系无可避免的进入这个以纪律严酷著称的团体,于是在很短时间内,按照地域分成了邓文仪代表的湖南派、胡宗南代表的浙江派、康泽代表的四川派、西南派(并非川滇黔,而是泛指两广福建云南),在这些地域派系中又掺杂了部门人事纠纷,所以在成立两年半之后,追求铁血,追求法西斯主义的蓝衣社在高层实际已经分裂了。
不过贺衷寒以他在黄埔和这数年时间里积累起来的威望,依然能够指挥蓝衣社,他是湖南人领袖和黄埔学生领袖,他通过湖南人和黄埔同学指挥着蓝衣社中枢大脑和主要外围组织,但对这个变得日益庞大的组织,他越来越有种无力感,组织内部的分裂和堕落他了如指掌,但他无力改变,因为他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他只能采取平衡术。
蓝衣社的形形色色的外组织在迅猛的推行中,与国民党原有体系发生激烈冲突,因此蓝衣社与政学系和CC系的矛盾也越来越大。蓝衣社的外围组织文化学会与CC系控制的文化建设协会在上海发生激烈冲突。蓝衣社干将任觉五发动了一场针对文化建设协会的围剿,他率众以武力攻击了上海暨南大学和中国公学的文化建设协会成员,逼迫他们签下退出文化建设协会的声明,随后又在南京暗杀了陈立夫控制十分严密的中央党务学校的三名学生,这三个人先是参加蓝衣社,后为CC系所控制的校方所逼退出蓝衣社。
在蓝衣社成立之初,陈立夫对他们还是有好感的,可但蓝衣社把手伸到他视为禁地的中央党务学校后,陈立夫开始反击了,他采取的暗招,对参加蓝衣社的党务学校学生要么不分配工作,要么分到甘肃、云南、西康这样的边远地区,把那些参加蓝衣社的同学吓坏了,陈立夫立威之后,就开始采取软的一套,由校方出面劝说他们退出蓝衣社,学生们为前途计立刻退社,于是在很短时间内,蓝衣社在中央党务学校的力量被陈立夫清除干净。
贺衷寒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他斥责了任觉五,任觉五惭愧之余,带人进行了这样一次报复,他的想法是警告那些首鼠两端的投机者,可没想到一失手就把三人给打死了。命案发生,中统、南京警察局组织力量破案,贺衷寒的精力又分散到这件事情上了。因此他也没法主持蓝衣社内的反腐败运动,这个运动也就仅仅停留在开了几个会。
作为受处罚人的势力范围,西南开发的中心——重庆的反应却是更大,当地新闻界以《渝州晚报》为首为庄继华抱不平,历数庄继华主持西南开发以来重庆发生的种种变化,质问中央政府,为什么要撤换这样一心为民的副市长,梅悠兰差点就在报上大骂蒋介石有眼无珠,庄继华看过后,立刻制止她,从欧洲回来的梅云天也认为,目前不宜扩大事态,要梅悠兰收敛。
梅悠兰拗不过庄继华和梅云天,不得不答应降低调门。但庄继华的被撤职却在重庆工商界引起一遍质疑,卢作孚小心的问庄继华是不是西南开发的政策有变,庄继华明确告诉他,政策没变,接替他的李之龙依然是西南开发工作队的副队长。
卢作孚的态度引起庄继华的担心,他推迟了去会理考察的行程,在重庆召开数场工商界人士的座谈会,贺国光和李之龙均高调出席,李之龙明确表示庄规李随,为西南开发制定的各项绝不会变。
好不容易把重庆稳住,上海那边却出乱子了,工商银行与庄继华的关系在明眼人眼里不是秘密,庄继华的一撤职,上海工商界慌了手脚。正在发行的找到上海金融界的拒买,宋子文慌了手脚,找到蒋介石抗议认为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撤销庄继华的职务,同时明确告诉他,如果因此引起公债发行失败,他不负责。
蒋介石对宋子文压抑的怒火爆发了,庄继华被撤职与发行公债有何关系,你不愿发行公债,不尽心,却把发行公债失败的原因归处政府身上,真是岂有此理。两人吵起来了,暴走中的蒋介石中抬手就给宋子文两耳光,宋子文羞怒中当场辞职,反身回了上海。冷静下来的蒋介石任命孔祥熙为新的财政部长,让他尽快把这期的建设公债发行出去。
蒋介石在处理公债发行之后,开始专注观察他的目标。庄继华的连串动作平息了重庆工商界的反应,可他自己却在开发队内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纯洁队伍运动。
处罚令下达后,庄继华在西南开发队内召开大会,当众宣读了蒋介石对他的处罚,然后就公开做检讨,随后就在西南开发工作队控制的范围内发起反贪污反腐败运动。提出加强组织建设,加强作风建设的口号。要求每个党员团员干部,人人过关,检查经济问题,作风问题。
“我是不是发动了一场小文革?”在办公室内内,庄继华放下手中的文件,柔柔太阳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这是房门办公室的门开了,庄继华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刘殷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知道这是给他送汤来了。
他朝刘殷淑点点头,感到她的神情有点怪,可他并没在意:“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就不要做这些东西了,对了,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刘殷淑没有说话,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意,她白了庄继华一眼,可惜的是庄继华说完之后,就把头低下继续看文件,根本没注意她的表情。
受到轻视的刘殷淑开始恰当的表示不满了,她转到庄继华身边,纤纤手指轻轻捏住他腰上的一块肉,然后轻轻一扭,庄继华忍不住嗯了一声,转头迷惑不解的看着她。
“你怎么啦?”庄继华纳闷的问。
“你怎么知道的?”刘殷淑的脸上布满红晕,让庄继华感到她的一丝怪异。
“我知道什么?”庄继华感到十分无辜。
刘殷淑大急,抓起身边的文件朝庄继华打去:“让你装,让你装!”
庄继华连忙把她的手抓住,顺势又把她拉到腿上坐下:“好老婆,今天怎么这么暴力,跟谁学的?小秀?这丫头教什么不好,非要教你这个?”
刘殷淑扑哧一下就笑了,花枝乱颤,让庄继华好一阵迷糊,刘殷淑伸出手指在他额头点了点:“小文革呀?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小文革?”庄继华一阵晕眩,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什么露出的马脚?还有谁知道?庄继华有点紧张。
刘殷淑殷红的嘴唇嘟囔起来,很是奇怪:“你不喜欢孩子?”
庄继华定定神,他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你有了?”
刘殷淑娇羞的点点头,庄继华随即大笑起来,声音洪亮,把刘殷淑抱在怀里:“我有孩子了!哈哈,我有孩子了,我要但爸爸了!”
“你小声点。”刘殷淑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子牛和绣画他们还在外面呢!”
庄继华晃着脑袋躲避刘殷淑的小手,笑声依然那么大,传到屋外,在荡荡的走廊上回荡。
“结婚生子,人生大事,让别人知道又有什么。”庄继华收闭笑声后对刘殷淑说,刘殷淑白他一眼,叹口气说:“我怎么嫁了个厚颜无耻的老公。”
庄继华起身轻轻把她放到自己的办公椅上,然后庄继华笑着调侃道:“你算是遇人不淑,这辈子已经就这样吧。不过,几个月了?”最后几个字还是放低了声音。
刘殷淑脸蛋微红看看屋门才说:“差几天两个月。”
庄继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郑重宣布:“现在你是我们家重点保护对象,任何重活都不能干,做饭洗衣这些事……”刘殷淑的脸上露出笑意,庄继华是从来不做这些事的,她要看看庄继华怎么安排:“嗯,明天找人请个保姆,专门照顾你。对了,你妈不是在吗,让她去找,这方面她有经验。”
庄继华说到这里看了刘殷淑一眼,怀疑的问:“妈不会还不知道吧?对了,还得给我妈写封信,把这喜事告诉她。”
庄继华给庄来顺夫妇写信很少,还不如刘殷淑写得多,给家里的钱也是刘殷淑在寄,庄继华只在开始问过一次。
“妈她们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她不在。”刘殷淑说:“现在就告诉她吗?”
庄继华明白刘殷淑的意思,这段时间他这个岳母把他和刘殷淑折腾够了。护卫队进驻军营后,空出了大量房间,庄继华总算可以不足窝棚了,他还没搬进去,他岳母就开始为他们打算了。先是粉刷房子,然后是购买家具,要说你自己做就行了吧,她不,非把庄继华或者刘殷淑拉上,去买家具,庄继华太忙没时间,主要是刘殷淑陪着,跑遍了几乎整个重庆,把刘殷淑累得,每次回来庄继华给她揉脚。则要把怀孕的事告诉她,以二姨太的折腾劲,把这个家拆了重建都可能。
“明天我给她说。”庄继华笑着说,这事不可能瞒下去的,晚说不如早说。
“还是我去说吧。”刘殷淑知道她那个妈,庄继华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管家,也没时间陪他母亲折腾,她去要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