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机者 第496节
但孙渡接到龙云的电报后,还是不同意,认为这样下去毁于西南开发队,进而与中央冲突,最好还是不打会理;他提醒龙云注意,从几场小的冲突来看,西南开发队的战斗力并不弱,而且大军一旦渡江,就是背水列阵,一旦攻击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龙云暴怒了,他的回电很是严厉,严厉斥责孙渡为何长别人的威风,是不是与蒋介石有了勾连之后,不在把他这个省主席放在眼里了?最后威胁他说如果他不愿意指挥部队进攻会理,可以把指挥权交给安恩溥。
孙渡无法,只好向北开进,不过他还是很小心的留下一个旅在皎平渡架桥,然后才率领剩下的三个旅北上,这样一耽误,与追击的安恩溥之间就落下一天的行程。
而安恩溥击溃陈光藻之后,就催促孙渡进兵,可孙渡那会正与龙云纠缠不清,安恩溥干脆自己带兵追上去了,到了会理,发现四门紧闭,刘元塘已经退守会理了,他判断刘元塘不会出城,于是大胆的留下一个加强连守住宝林山,自己带兵继续北追,可没想到,会理城内的护卫队居然有整整三个团,火力装备和训练水平远超二十四军,这一个加强连给人塞牙缝都还不够。
范汉杰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以为孙渡应该是全军而到,没想到只有安恩溥一个旅,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出门迎战,不说全歼,彻底击溃龙云的宝贝心尖,龙云恐怕就得老老实的了,不过现在一切都晚了。
龙云强令孙渡北上之后,庄继华的电报也到了,面对庄继华的条件,龙云气得七窍生烟,这简直欺人太甚,彝人有掳人的习惯,你向我要人可以,但赔偿居然高达八百万,还要惩处将领,你把我龙云看成什么了。
龙云狂怒之下也不给庄继华回电,直接电令孙渡,立刻向会理进攻,三天内拿下会理,否则军法从事,孙渡再也不敢耽误加快速度,赶到会理城下,不过他还是来晚了,宝林山已经被护卫队拿下了,与会理城形成掎角之势。
第一次传来的会理被围时候被证明有所夸大,庄继华在德昌接到狼狈逃回的陈光藻,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庄继华差点就想把他当场枪毙了,不过他还是压了压火,命令他立刻收拢部队,准备固守德昌,但庄继华看着他的那些丧魂落魄的士兵,心中完全没有把握,直到晚上西昌的护卫队赶到,他才稍微有点放心。
现在就反攻会理肯定不现实,只有等杜聿明率领的主力部队什么时候到了。
庄继华的电报被胡瑛知道后,他与周钟岳、卢汉等人慌忙赶到五华山,坚决要求龙云停止在会理的军事行动。
“志舟,庄文革不好惹,”胡瑛苦口婆心的劝道:“他能在四川那么复杂的地方站住脚绝非偶然,如果他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刘湘他们会那么轻松的把重庆交给他?我们对他了解太少,要慎重!”
“表哥,胡老说得对,就算最后两条我们不同意,但人可以马上放回去,部队可以先撤回来,何况我们还可以驻军于皎平渡附近,这样也可以避免出兵广西。”卢汉也不赞成这次出兵西康,他认为四川的军力很强,刘湘和刘文辉虽然有矛盾,可他们毕竟是叔侄,刘文辉真要有难,刘湘不可能不管。
第二部 经略西南 第七章 取云南 第四节 战鼓(八)
龙云的犟脾气上来了,他敲敲桌子厉声说:“我不管他庄文革是什么人,但他这个要求我绝不能答应,这简直是欺我云南无人,我就是要打下会理给他看看。”
“龙主席,”周钟岳也插话道:“我听说被掳走的人中有曹瑞芝教授,曹教授是国内著名的水利专家,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望的,这样的人被掳去着奴隶,这要传出去,会举国大哗的,到时候政治压力就全在我们身上了。”
龙云楞了下,庄继华在电报中提到曹瑞芝,可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所以他也没管,经周钟岳这么一说,他才感到有些麻烦了。他是彝人自然明白彝人的事,彝人家支众多,到底是那个家支把这个教授掳走了,现在谁也说不清楚;更让人担心的是,彝人仇杀很残酷的,这伙人躲在自家的领地上,彝人要是把他当自家的人处理,恐怕他们现在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让孙渡查一下。”龙云终于松口了,可周钟岳却还不放心的提醒道:“告诉他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把人先送到昆明来。”
不过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劝说龙云停战,胡瑛有接着说:“志舟,孙渡率领的是我们滇军主力,倘若有失,昆明怎么办?”
“刘文辉没有什么力量,庄文革手下就一个几千人的护卫队,还远再在重庆,他能拿我做么样?”龙云冷笑着反问道:“等他们赶到会理,米粉早就冷了。”
这个米粉是云南名小吃过桥米粉,一碗米粉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油汤,不知道内情的外省食客,如果急于下口喝汤,必定遭灾;所以吃这种米粉之前,要先把配菜加入,捂上几分钟,等上几分钟,等菜熟了,米粉也就冷下来了。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破绽,胡瑛无言以对,周钟岳插话道:“要是蒋介石让你住手呢?”
“除非他答应我的要求。”龙云现在很自信,两广事变爆发在即,蒋介石需要他胜过刘文辉。
“如果他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会出兵吗?”胡瑛看着他直摇头。
“不会,”龙云立刻答道:“现在蒋介石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地方势力只有联合起来才能与他对抗,如果他把两广都消灭了,下一步恐怕就轮到我们云南了。所以这事我不能参与,两边都不能参与。”
“这不就完了,你的表态结果对蒋介石没有效果,所以你对蒋介石同样没有用,他为什么还要惩罚刘文辉呢,为什么就不能对付你呢?”胡瑛急得直跺脚。
龙云没听懂胡瑛的意思,胡瑛的真实意思是蒋介石实际已经看破他的目的,而相对刘文辉而言,他对蒋介石的威胁更大,所以蒋介石完全可能对付他,他现在没有表明态度,只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庄继华到底能不能对付他龙云。
卢汉也没听懂,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场战争进行下去很危险,胡瑛刚才说的庄继华不好惹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表哥,我看还是停下来吧,胡老和周老他们见识深远,……”
卢汉的话还没说完,龙云就打断他的话:“永衡,我没想大打,你们都以为我失去理智了,实际上我连德昌都不想去。”龙云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来沉重的说:“你们想过没有,蒋介石若是能成功的收拾两广,下一步他会针对谁?”
胡瑛、卢汉、周钟岳愣住了。
“只能是我们,看看地图,到那时长江以南,就剩下我和何健了,庄继华成功打入四川,贵州已经被他解决了,我们不表现出点实力,明年我们恐怕就要去南京了。”
龙云的话很沉重,可是却不是没有道理,胡瑛和周钟岳无言以对,卢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再说什么了,不过,表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去滇南,把那里的保安团编成部队。”
龙云凝视着他,心里在想他的目的,别看他们是表兄弟,两人也闹了不少矛盾,最危险的一次就是废师改旅,卢汉等几个师长甚至走到要与龙云决裂的地步,幸亏胡瑛出面说服了他们,决裂才最终没有发生,龙云也最终控制住了云南。
卢汉很坦然的看着龙云,这次他还真没起别的心眼,龙云脑中转了很多圈子,忽然他笑了,现在他在云南的统治算是比较巩固了,卢汉的基础与他是一样的,都是汉化较多的彝人,不过……
“也好,军队也该扩编了。”龙云点点头。
内部暂时取得统一,但外部的战事却进行不顺利,应该是很不顺利。
孙渡对会理的攻击非常不顺利,在刚开始时他们还能靠近城墙,甚至一度冲上城墙,可随后就遭到护卫队的反击,他们的反击异常凶狠,冲进城内的部队很快就被赶了出来。随后城内部队调整了防御部署,孙渡就再也没能靠近城墙了。
从德昌半道返回的安恩溥对宝林山的攻击更惨,以致于一向顽强的模范旅官兵对宝林山有点望而生畏,他们感到不是他们在进攻,而是在防守。山上的炮火比他们更猛烈,机枪比他们多,战斗欲望他们更强烈。他们每次冲击的过程都是一样的,前半段很顺利,等过了半山腰看得见希望的时候,山上下来的弹雨就把他们赶下来了,然后就开始反击、追击。
不管龙云在昆明怎么骂,孙渡也没办法,安恩溥也没办法,极高的伤亡让他们也不想打下去了。
前方将领的要求在龙云这里行不通,龙云坚持要求他们打下会理,龙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蒋介石一直不搭理他,而滇军的实力在会理之战中暴露无遗,如果就这样撤回来,龙云完全可以想象,蒋介石下一步要对付的是谁。
但孙渡和安恩溥等将领却联名请求增援,龙云无法,只要从昆明卫戍部队中抽调一个旅再加上昭通地区的几个保安团赶赴会理,这几个保安团是安恩溥在昭通训练的,虽然及不上正规军,但比一般的民团还是要强,这些部队加起来也有六七千人,在此期间,会理战场陷入僵持。
卫戍部队刚走,庄继华的最后通牒就到了,在通牒中,庄继华重申了他的前四项条件,不过把赔偿要求降低到六百万,其他的一概不变,此件限二十四小时内答复。
龙云拿到最后通牒后感到深深的危机,他思索片刻后,给刘湘发了封电报,此前他与刘湘没有什么联系,现在他也没办法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在电报中龙云指责刘文辉欺人太甚,挑动川滇矛盾,他建议川滇联手驱逐刘文辉,而后滇军撤回云南,绝不要西康一寸土地。
刘湘当然清楚龙云要与他联手对付的是谁,他淡淡的对张斯可说:“这个龙蛮子,庄文革还没真正动手,他就作慌了,这仗不打就已经败了。”
张斯可点头称是,连一向看庄继华不顺眼的傅常这次都认为龙云恐怕支撑不下去,不过乔毅夫却说:“甫公,我看可以提醒一下龙志舟,让他现在就撤军认输。否则,……”
“否则,庄文革收拾了龙志舟之后就会转手对付我们。”张斯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乔毅夫点点头。
“可我们对付不了庄文革,”张斯可说:“庄文革手上有五万人马,这次他调动的最多三万,剩下的两万都在重庆,做什么,不就是防备我们吗;就算我们向重庆展开进攻,杨森、邓锡侯、李家钰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重庆的兵工厂每个月可以生产三万支步枪,无论是蒋介石还是杨森邓锡侯李家钰都绝对不会容许这个兵工基地落在我们手中,到时候恐怕我们把龙志舟救上岸了,我们自己却落水了。”
“那正好说明我们必须与龙云搞好关系,以后可以互为策应。”乔毅夫边思索边说道,他们都明白张斯可话里那个把龙云救上岸的意思,一旦他们出手,庄文革势必回救重庆,那样龙云就可能与蒋介石达成协议,而庄文革就会联合杨森他们先灭刘湘,不过乔毅夫还是认为救龙云是眼前的威胁,不救龙云是长远的威胁,为长远计应该拉龙云一把。
“可以提醒龙志舟,告诉他我们对付不了庄文革,他最好接受庄文革的条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张斯可最后下结论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