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 第208节
用哀怨、愤怒的琴声诉说着自己族民们的苦难生活和对侵略者的深仇大恨,用嘹亮、优美的琴声表达自己对牲群、草原的热爱,对生活的向往,此刻”那马头琴悠扬沧桑能让人忘记了时间的琴声,似乎变成了那惨死人的心声。
策马走近了老人,薛仁贵透过着冰冷的面具冷眼的看着老人,没有奇怪,也没有怜悯”甚至不带着一点生气,一切情绪似乎都已经被冰冷的面罩遮住了,再不在人间出现。
老人手上的马头琴”是用马的腿骨做琴杆、头骨做琴箱、马皮蒙琴面,用马尾搓成的琴弦,拿套马的杆子做弓,并按照马的模样雕刻了一个马头,这就是草原上的马头琴,拉奏起来,就好像梦听到的声音一样。
“你在为你的族民们送葬吗?”薛仁贵透着铁面罩里”冷冷的哼道。
那老人手一颤,又继续的拉着马头琴,没有理薛仁贵的话,只是眼睛里更显落寞和悲伤。
“你为他们送葬”谁为你送葬?”薛仁贵拦住了就待上前教训老人的亲兵,声音依旧平淡。
这次老人还是没有停下拉马头琴了,但却抬起了头,直直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年轻将军,老人看的那眼很深,似乎想把薛仁贵永远记在心里,刻在脑里一般。
“你怎知老夫不是为你等送葬?杀人者人桠杀之。”
老人第一次说话了,但“老夫”二字却让薛仁贵心一震,也不去计较那话的不敬,甚至带着诅咒的回话。
皱了皱眉,薛仁贵往下探了探身,盯着老人,不确定的奇问道:“你是…,“汉人?”
老人听了薛仁贵的话,手上的马头琴彻底停了下来,似乎全部心神都好似在追忆什么,良久,直到周围的喊杀声似乎都小了一点,才低沉的道:“是汉人又如何,不是汉人又如何,有什么打紧的,死去的人难道还能复生不成。”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缓缓的道出,只是浑浊黄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在被唐军杀戮的牧民,那眼睛悲哀痛苦越加浓了。就到
“本将军可以送你回归故土。”薛仁贵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淡淡道了这么一句。
老人一怔,苍老的面容笑了,浑浊黄的眼睛也湿润了,眼角留下豆大的泪水,划小过沟壑纵横的古铜色面容,身体激动的颤抖如筛,胸。不断的呼气,看来薛仁贵这句话对老人的触动实在太大了。
“呼!”
老人吐出了一口浊气,深深的摇了摇头,用近乎梦呓的声音说道:“谢谢将军了,老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来了草原五十多年了,昔年的故人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了,连皇帝都归天了,恩也了,仇也结,昔年拼搏的大隋做了尘土,如今儿子、孙子也都死了,老朽再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老人最后声音越加的低沉,几不可闻,若不是薛仁贵用心听,根本不能闻。
压下心头的惊骇,薛仁贵第一次拱手问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老人一笑,才道:“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老朽的胡名叫吉日格勒,汉言就是,幸福,之意,至于汉名……唉,叫李充。”
默默的念了数遍,薛仁贵使劲的回想着弃李光其人,一旁的老人摇摇头,道:“不必想了,本是无名之人。何作他想。
“你是前朝的武阳郡公,你“…………你”为何会在此处,你“……”,薛仁贵终于想起来,大惊失色,虽然李充其人不显于后世,在此时,有隋才消亡数十年,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牛人。
后世《隋唐英雄传》上,有一虚构之人”名为杨林,封为靠山王,其原型正是隋时的卫王杨爽,是隋帝杨坚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杨坚取代北周建立隋朝后,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可汗聚集本部兵及阿波等四可汗,共四十万突入长城,十二月进至武威、金城、天水、延安等地”掠夺而还。
次年,隋帝就命令杨爽为行军元帅,率军分道反击突厥。
后杨爽亲率李充等四将出朔州道,在白道与沙钵略军相遇。
当时已被分封为卫王的杨爽采纳朔州道总管李充的建议,乘沙钵略屡胜轻敌”以五千精骑袭其无击,大破沙钵略军,俘千余人”沙钵略可汗受重创潜逃。
隋帝杨坚因此次功赐杨爽真食粱安县千户,而李充也达到了人生的最巅峰,被封为武阳郡公。
说的再简单点,如今远征漠北的李绩同样被李治封为朔州道总管,为英国公,就职位上来说,两人不分彼此”可见李充当时在有隋一朝的地位,实打实的重臣啊”却没想如今竟成为了一游牧部落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终究是有点欣慰薛仁贵还能记住自己的,但只是低头摆弄自己的马头琴。
薛仁贵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这部落里,有您的……儿女?”这一刻薛仁贵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残酷,问一个老人如此问题。
“现在没了。”
老人说完后,也不再理睬薛仁贵,自打自的又拉起了马头琴。
从烈焰身上,翻身下马,薛仁贵到了老人身边另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看着静静停止下来的厮杀,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做错了事,还是别的,以前一点关于老郡公的消息都没听说过。”
老人手的马头琴再一次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看薛仁贵,又看了看远方的苍茫四野,看着那奔跑在草原上的牛羊,好似心胸也开阔了许多,“开皇六年,卫王复为元帅,率步骑十五万出合川,打的突厥遁逃,乃回。遥想昔年纵横大漠,何其风采,若没有我前朝努力,你大唐如何能那般轻易的灭了突厥。”
老人似乎很不服气,一旁的薛仁贵也没反驳,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东西,老人叹道:“可惜卫王回来不到一年,就因为重伤,病死了,而那伤,乃是替……老朽受的,那年卫王才二十五,老朽也才三十出头。”
当年卫王杨爽病逝,杨竖引以为平生最大的悲事,却没想其尽还有此等秘辛。
“后来老朽大悲大痛之下,私自引兵出塞击胡,结果一场暴风雪,深陷大漠,断了一只右腿,本来想回去的,但却没想到,皇帝因卫王之事,郁愤难平,再加上老朽私自调动兵马出塞,一怒之下,夷了老朽满门…,唉,“……”,老人说起这段昔年往事之时,心情很平静,这五十多年,老人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该愤怒的,不该愤怒的,都已经淡了,如今满头白,闲谈来,只剩下一腔叹息了。
“我要走了,老郡公。”看了看天色,薛仁贵低着头站了起来,心微微叹了口气,满是歉意。
“送给你吧,留个念想。”
老人将手的马头琴递给薛仁贵,默默的上前接了马头琴,薛仁贵突然抬头对老人道:“回去我会叫陛下为老郡公竖碑立传,不让老郡公这样的英雄无名于世。”
老人闻言,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牛角号被吹响了,苍茫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杀戮完整个部落的唐军呼啸的赶完另一个部落,只留下满营地的尸体。
薛仁贵策马到了远处,回头观望了老人一阵,眼神一变,他分明看见了老人蹒跚着拄着拐杖进了一件帐篷,正是整个营地唯一的帐篷了,那里面有老人的儿子孙子一家,其它的帐篷都被唐军焚烧殆尽了。
老人进去后不久,那最后一顶帐篷也燃烧了起来,薛仁贵再没见到老人出来过。
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让亲兵过来,薛仁贵指着那个还在燃烧的营帐道:“去,去把那营帐的尸骨,用木盒收集起来,带回原。”
“喏!”亲兵虽不懂薛仁贵之意,但还是马上应允了。
看着亲卫将要离去,薛仁贵突然又叫住了亲兵,挥挥手,叹了。气,略带冷漠的说道:“不用了,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既然来了,就不用回去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么多年了,正如他所说,回去了只是徒留伤感,让他和他的家人们团聚吧。”
吉日格勒,幸福?
“驾!”
薛仁贵在亲卫更加不解的眼神,突然暴喝了一声,策马狂奔,赶往下一个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