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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帝李治 第477节

有仆人现少fù,赶紧拉了拉旁边的同伴,几个人也熄了让倔强的王爷停下来的意思,上前乖乖请安,及至等到少fù让几人下去,才如蒙大赦的心,自始至终态度恭谨,动作整齐划一上下一体,训练有素,却无疑呆板木讷的像是少了灵魂的躯壳。

离去时,隐约可听见家仆叫这位少fù叫“萧王妃”,不是王妃,是萧王妃,似乎有所指,这只有如此规定的李恪知道了。萧氏不是李恪的第一任王妃,可萧氏敢肯定,她是比前任杨氏更爱自己的丈夫,吴王恪的。

杨氏是隋时邢国公杨贵孙女,于贞观年间病死了,之后李恪就娶了萧氏,生下三子——李琨。似乎萧氏自古都是出美人的,自古算得上名号的萧后实在不少,最有名的第一梯队莫过于北魏萧观音、碎萧后、杨家将那个巾帼远胜须眉的萧太后,再就是第二梯队了,排名应该是有萧淑然的,历史上那个敢和千古第一女皇以死相拼的萧淑妃,还是很有名的。

而吴王李恪的萧氏,有人怀疑他是出身梁朝帝室,也就是兰陵萧家,不过真相是不是如此,就只有李恪和身为孤儿的萧氏知道了,值得一提的是,李恪死后是和萧氏合葬在一起,夫妻本是同林鸟,若能不相忘,就一起长眠黄土,枯骨千年。

素衣女子萧氏深深的忘了一眼那背着手哪怕被风雨打湿衣襟的丈夫,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又强自扯出一个端庄无可挑剔的笑意,声音和这环境一样清冷,知xìng的眼神,带着薄如晨雾般的袅袅仙气,她看着红色蟠龙袍的少年,轻轻招手道:“琨儿,过来,别玩了。”

李琨使劲的摇了摇头,努力的看着丝毫没有转过身的迹象的父亲的背影,浑身一阵无力,手一软跌在地上,叫李琨的少年没有叫痛,萧氏也没有如寻常母亲惊慌失措,还是如先前一样优雅,走过去,拉过颇有些不情愿的李琨的腿,仔细的肉了肉,也不说话。

看了看低头轻柔自己膝盖的母亲,再看看孤独面对风雨的父亲,这份无言的压抑和冷漠,像刀子一般割在李琨的还没有被伤害无奈无力折磨的圆滑的心,一直倔强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猛地收回腿,像是个没人要受了无数委屈的孩子,一个人在孤寂的王殿中哭泣,李琨哭的厉害,可声音却很低很低,他死死的压住自己的衣服,甚至手臂,他想用疼痛缓解这份脆弱,抑或抑制那停不下来的该死的泪水,只因为父亲说话,爱哭的孩子没出息,成不了大器。

低低的呜咽声比嚎啕大哭更能令人神伤,可自始至终李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似乎来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王妃一样,等听到了哭声,才胡的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下去。

“娘,琨儿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没惹祸,那只鹰也放了,以后不会成为没出息的走狗熬鹰之辈……”

殿内暗影浮动,有点阴暗,萧氏掏出绣着芝兰象征着娴熟秀慧的手绢,轻轻为李琨擦了擦膝盖上渗出来的血迹,“娘亲知道,琨儿一直没松懈过,一直在努力。”

李琨低着头,嘟嘟嚎嚎的说着甚么,可是别人却听不清,萧氏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祖母的忌日,琨儿为甚么不愿意去庙里进香呢?还在这里翻跟头。”

李琨声音很,低着头说道:“我……我不想去,”

萧氏垂着头,很有耐心的问:“可以告诉娘亲为甚么吗?”

“因为、因为……”

李琨抬起头来,一张大有很干净的脸憋得通红,双拳很有力的在他母亲眼前挥了挥,争辩道:“因为爹没去,我是他儿子,儿子难道不应该跟父亲一样吗?”外面的雨声脆脆的,有风穿过回廊带着潮湿的味道吹了进来,萧氏盯着李恪,她知道他听见了,可是许久,萧氏又一次失望了、沉默了、习惯了,轻轻的在李琨额头上温柔一吻,点了点头,“不喜欢去就不要去了,去休息吧,到书房读点书,今天你还要请教先生《阴符经》呢。”

望着儿子微微有点皱眉的摸着膝盖走路,萧氏始终平静,没有痛苦没有哀怜,她对李琨永远只有一种——夸赞。你g的,毫无缘由,李琨不知道的是,其实是有理由的,因为你是李恪的儿子,所以,你怎么样都g的,你的身上流着世间最高贵的血。

有谁能想到,英武不凡扬名天下的先皇三子,当今皇帝的三哥会对自己的妻儿如此冷漠,已近乎残酷了,似乎李琨从到大都是萧氏一手带大,嘘寒问暖的,而这个傻孩子好像整天想着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父亲抱抱自己,夸自己两句三句,不要多,三句就很满足了。

前方那个静立的消瘦背影终于转过来了,向着萧氏缓步而来,萧氏心下一阵比惚,不知是不是雨水,李恪眼睛竟早已湿润一片了,可脸上挂着的表情,分明在像别人无声的证明,那是雨水,萧氏多么希望那真的是泪啊。不觉经年,当年那个双髻垂肩的稚龄少女,如今已到了二十七八年华,如花青,就在这深深王府中缓缓渡过,尽管外面风传吴王妃萧氏如何貌美,如何智慧,如何才艺无双,让吴王连请出来一见都舍不得,引得不少长沙的少女午夜暗暗羡慕,梦回不知何处呢,却独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心中装了多少苦楚寂寞孤独。

十二年,莫说一个女人了,就是男人,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可以去等待守候的,尤其那人还是近在咫尺的丈夫?

多情者笑我,无情者亦笑我,何苦如此。

天色已晚了,可是走近萧氏的李恪依然感觉到眼前女人的熟悉,不仅是因为她姓萧,更因为她的长相,和那个已做了高高在上皇妃的女孩有两分神似,剩下八分都是她自己的,可对李恪也可以了,“明天有事吗?”

“哦,没…没有。”

萧氏微微有些愣,被李恪突兀的相问,哪怕已是做了十二年的夫妻,也出奇的有几丝窘迫,她拂去眼前的碎,对这个身边最亲近的人低声:“其实是有些事的,我约了长沙绣房的婉娘学女工,不过我可以推掉的。”

李恪轻轻的点头:“那就好。”一句说完,李恪又沉默下去了,萧氏也低着头心里咚咚跳,脸蛋热的视线都模糊了,这对夫妻就这么站在这里,想说着一些似乎应该是夫妻间该说的话,可是又着实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熟悉,她对他知道的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却不知道她,

两种认知,却同一样的反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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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默立,下人们渐渐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好像清净了下来,只能听到稀疏的雨滴和夜里的蛙鸣。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浙沥雨夜,芭蕉树下,一个同样躲雨的青年见到自己的那一刻,明眸如星子闪动,那种火热冲击少女的第一次心扉。结夫妻,永不相弃,那是少女懂事一来,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在她的洞房之夜,可惜,那一夜,少女依旧还是少女。

李恪眉心轻蹙,反复看了几遍低头羞赧的妻子,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这般少女薄羞,那平时觉得无味的脸孔上也多了几分让李恪有点陌生的嗔怪可爱,夜风吹来,吹起她的衣衫下按,带着淡淡的丁兰之香。

“我想写点东西……”

“哦,妾身去给你磨墨去。”

萧氏有点受宠若惊的马上跑到殿中的书桌上,仔细麻利的摆起了端砚,红袖添香,素手研磨,卷起华丽素雅袖子的萧氏,娴静的没边了,像个不肯为天下男人顾盼一眼的神女,明明在自己的眼前,可李恪依旧有点朦胧,她终究不是淑然,若是淑然,怕是只有稚奴能叫的动她,而且也一定会躲稚奴怀里撒娇一会儿。

上前拿起书案上一袭白纸,李恪提笔,毫无默想的停滞,大笔挥斥方遒,银钩如月,力透纸背之余又透着股女儿家的细致气儿,刚柔并济,当年没让李世民称赞有加,可惜,终究敌不过盗窃了柳体的李治,抑或说老天爷又在抽风,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了。

“愔,兄已接到弟之手书,知事迹败露,如今事不可违,弟及早赶回长沙,兄甚是挂怀,江南锦衣卫势力盘根错杂,期间凶险无比,刀剑无眼,望弟万万珍重,兄犹自等待弟娶妻生子,与弟大醉一生,共赏西湖水,同奏白素琴,唱一曲长短句,弟心,一切以自己安微为重,必要时可抛下候弦高恶在所不惜,切记切记。听闻你喜欢上了候弦高的妾离水,哥未见其人,但曾听闻杨毅沉提过那女子刺杀过九弟,想必也是一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一如你大嫂端庄高雅,珍品之奇葩,身份虽不高,可我兄弟之事,又岂是常人敢轻慢能轻慢的?若那候弦高不予,弟暂且**,等到了长沙,为兄必叫他双手奉上。粮革军需一事,弟已毋须挂怀,诸多事宜业已水到渠成,若事有变,兄定当背水一战,战既是决战,弟只须绮楼独坐,眼望江南,待兄之捷报传来,一世人两兄弟万不要忘了昔年母后死时让我们兄弟俩同生共死互相扶持的心愿。”

写好之后,外面雨已稀稀落落了,朦朦胧胧,大地升起无边的水汽,越的梦幻起来了,白茫茫的一片。李恪静静独坐,手里拿着一只极精美的欲笔,通体雪白,入手温润,顶端雕着一朵幽兰,花瓣清晰可见,淡雅素净,虽不华丽却极尽精巧,这支笔李治也有一杆,只不过平时嫌丢人没拿出来用,因为李治笔杆上是萧淑然亲手画的一只猪头,还流着鼻涕,栩栩如生,真难为为了画这幅画还特地跑猪圈参观一回的萧大姐,那是三人第一次相聚的第三天,第一天三人大醉在松鹤楼,被禁足了一天。

萧淑然不知道的是,李恪心里是羡慕的,他也希望自己这朵午夜兰花也是萧淑然亲手雕的,可惜……

一切似乎早已注定,以她的机灵跳脱的xìng子,又怎会找一个清洁自傲的兰花做丈夫呢?

”喜欢这笔?”李恪少见的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不喜欢,只是觉得漂亮。”

“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吗?既然漂亮,就不想占有。”李恪闭上眼睛,却还皱着眉。

“不想。”

萧氏大着胆子,不断的吸气呼气,让自己能够不那么晕乎,来到李恪身后,轻轻的伸手按在李恪的太阳穴上,按摩着、

“把手拿开。”李恪声音好冷好冷

反射的缩回了手,萧氏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只葱白极适合弹钢琴的手纠缠在一起,,放在前世,那双手应该能让萧氏成为大学里钢琴老师吧,可是此刻却死死拧住,也不哭,只是咬着嘴唇,任由血丝流下。

“哭吧,你应该哭的,谁叫你爱错了人。”李恪声音轻描淡写。

“因为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付出的总会有回报,不是嘛,哪怕付出的太多太多,可只要能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妾身就心甘情愿了。”萧氏终于放声哭起来,平生难得的失态,蹲在地上,实在很难去想象一个如此温柔的女子哭泣,是如何让人心海不平静的景色。

“知道为甚么这个殿名叫‘舍得’吗?”李恪自言自语道,想起了很多,再低头看着萧氏,莫名一阵心酸。

萧氏不知从那得来的勇气,挣扎着起来死死抱住李恪,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有机会这么放纵自己对他地眷念。相公,只有你爱我一点点就够了,只要你能让我感受到你的爱,而不是在你身边如许年,却依旧那么遥远,仿佛天荒地老也走不进你的心。妾身爱错了又怎样,我这辈子要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最大的就是和你相遇太晚了。

“下辈子,相公,妾身能再做你的妻子吗?”

“若真的有轮回,我答应你,这是我欠你的,自然得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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