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之将门冷后 第412节
叶挽闭着嘴,听甄玉带着鼻音一字一句地诉说自己童年的事情。
“我也不是讨厌大哥吧,大哥比我年长十岁,我懂事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做爹的左膀右臂了。大哥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无聊的人,自然不可能处处跟我一个小孩子来计较。他对我也不是不好,甚至有时候爹骂我的时候他还会帮着我,连带着一起挨骂……但是我就是讨厌爹在我面前夸大哥的好,好像他只有大哥一个儿子,我是他捡来的一样。”甄玉苦笑着说。
想到从前自己闯了祸,还自作聪明的嫁祸给大哥,想让爹处罚大哥的事情就觉得可笑。甄玉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只有大哥会一本正经的替自己领了罚,被爹揍一顿,然后再很生气的骂自己以后不许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大哥的性子跟爹如出一辙,都是那样的正经认真,才十几岁就像个小老头子一样,从来都不屑跟他计较。
“那你小时候没被你大哥揍死还真算是幸运的。”叶挽接话道,“甄小将军长你十岁,定是觉得自己是哥哥,又比你大这么多,不屑跟你计较。”
甄玉点点头:“是啊,大哥从来都懒得跟我烦的,只有我天天在段弘杨的面前说他的坏话。让段弘杨跟着我一起在大哥面前调皮捣蛋,想尽了办法想要陷害他,让他挨爹的揍。”现在想想,大哥虽然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跟个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但真是做好了为人兄的本份,甚至想尽了办法想要对他好,教育他,将他拉扯成一名出色的男子汉了。
“我从小时候就一直想着,我要快快长大,长到跟大哥一样大。这样我就能一起在爹的面前出风头,让爹多看我几眼,而不只是盯着大哥看了。”甄玉又说,“可是我发现不管怎么长,大哥都比我大,我永远也不可能长到跟他同岁的。”
想要长到跟甄石同岁……的确很符合倔强又高傲的小甄玉的想法。叶挽默默道。
“等到后来我也十几岁了,才发现我的想法有多幼稚。爹和大哥的志从来都不在家里,而是将自己的眼光放到远大的军营,大概从我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吧,爹就常常带着大哥早出晚归的,以致后来都很少呆在将军府里,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那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出去是干什么的,只会跟着段弘杨一起在家里的后院玩弹珠,玩蹴鞠,无所事事。”
“时间过得真快啊……”甄玉低下头看着自己越来越僵硬的小腿,溪水慢慢减缓,表面一层又隐隐的冻了起来好像是要结冰了。他浑然不知,仍在兀自说着自己心中想要倾诉的话语:“一转眼大哥就娶妻生子了,我还做了叔叔……有一个又胖又可爱的侄儿。再一转眼我就被爹扔到了羡州军营去,他让我滚的远远地,不成器就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也不想的,想看看侄儿,侄儿现在都已经三四岁了吧……可是他,永远也等不到大哥回去了。”
“甄玉……”叶挽突然开口,“我倒是觉得,甄将军并不是偏心你大哥。反倒你爹和你大哥都在偏心你,用自己的方法和努力来保护你。他们并不需要你多有能力多有出息,因为无论如何都有你爹和你大哥在前头为你挡风遮雨,作为一个小儿子,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的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然后幸福安康的过一辈子。”
甄将军把甄玉扔到羡州军营里,其中不乏是有着想要让甄玉跟着褚洄磨练磨练的心思。但是同样的,是因为甄将军心里有数,邵州军营再怎么样都有他和甄石在撑着,而不会将艰苦的重担落到甄玉的头上。
若是从小舞刀弄枪跟在甄将军身边,成为甄将军左膀右臂的是甄玉,那么现在身在云州,不幸战死的就不是甄石,而是甄玉。
“你大哥心中一定是想,若是自己不努力,那所有的困苦都将压倒你的头上,届时你才是那个无论如何都要挑起整个邵州军营大梁的人,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叶挽认真的说。“即便是甄石大哥临死之前……心中想的一定也是‘幸好今天在这儿的是我不是甄玉’,你相信吗?”
这句话让甄玉浑身一颤,整个人崩溃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先前说那些话都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眼下终于是绷不出了。
静谧的溪边连小溪潺潺流动的声响都没有,只有甄玉沙哑又干脆的哭声。
什么“幸好今天在这儿的是我不是甄玉”,什么“整个邵州军营的重担不能压在甄玉的身上”,他一直到两年前从那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转变成想要一心一意将自己变成一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战士才知道,他对爹和大哥的从来都不是不满的嫉恨和抱怨,而是一种无奈又无力的怨念。
他不是生在温室里的花朵,他不需要爹和大哥的保护。更有甚者,爹将他扔到羡州军营的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是高兴的,想着自己已经足够能让爹看在眼里,让爹同样的也器重自己了。
他一直都想跟大哥说一声对不起,想跟大哥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保护,谢谢你没有因为我常常挑唆爹和段弘杨一起欺负你而责怪我放弃我,谢谢你将整个甄家的重担抗在肩上就为了给我一个自由舒适的环境。
甄玉麻木的站立在原地,哭的喉咙有些干涩的疼痛,他高仰着头看向东边云州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哑声喊着心里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可是即便他再怎么想要跟大哥掏心掏肺的说一些兄弟俩应当说的心里话,现在都来不及了。
“谢谢你,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甄玉哭的弯了腰,叶挽无奈地走近几步将他从溪水里提出来,不忍心地看了看他已经冻的僵硬的脚。“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怎么给你大哥报仇?”
“报仇?”甄玉声音干哑地抬头,“和谁?”他知道甄石不是死在谢青闻的手下,谢家军也并没有想要和镇西军为敌的意思。这才是让他最痛苦的地方。
尤其是曾经和谢青闻并肩作战过后,甚至还一起回燕京去面对那些吃人的魔窟。他们早就和谢家军结下了不深不浅的友谊,谁知道再见面时已是仇敌。
叶挽莞尔:“和冯凭,和朝廷。甄石大哥是死在冯凭的手下,这点毋庸置疑。你若是想要为甄石大哥报仇,就去准备准备亲自手刃冯凭吧。”
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太监上蹿下跳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第379章 有肉不吃
“还有甄将军,他现在一个人在云州孤苦无依,还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大战和儿子的死亡,若是心智不够坚定只怕现在早就崩溃了。你想不想快点到甄将军的身边去陪着他?”叶挽对着丧气的甄玉循循利诱。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甄石刚死,甄将军定会有大麻烦。冯凭不会放过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等待着甄将军和左护军的元气恢复过来,一定会逼着谢家军乘胜追击的。而谢将军纵使不会想要乘人之危对着甄将军动手,冯凭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谢家军现在还吃着皇粮,不可能做出任何有违大燕朝廷的事情来,即便是他再惜才,再不想对甄将军做什么也好。
而云州,就象征着此次王室之争的第一棒,豫王绝对不会也不能够容忍云州失守,落到冯凭那个死太监的手里。否则对云州百姓的人心和镇西军将士们的军心都会有很严重的形象。他定然会派沧州军营中的一支赶往支援,以阵镇西军的士气。
现在沧州的将军中,唯有让褚洄前往才是最佳的选择。
无论是帮助甄将军,振奋起整个左护军的精神,还是打压对面据说十分嚣张跋扈的朝廷军,褚洄都是其中足够说一不二的人选。她也要带着七队的兄弟们一起同行,让所有人都看看七队这些日子以来训练的成果。
“去云州?可是、可是……我们现在……”甄玉犹豫了一下,他被叶挽从水中提了出来,湿漉漉的裤腿和鞋子在北风中隐隐有结冰的趋势。他小腿以下都已经麻木的不像话了,半点知觉也无,好像硬生生的被人家切断了一般。
甄玉很想上前线去,用自己的努力告诉父亲,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会暗地里被人戳蹩脚的将门纨绔之后。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千户,具体要如何行事还是要看豫王殿下的意思。以他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来看,豫王殿下甚至都不想让他操练,会忍心在这时候派他到云州去吗?
他咬着牙想要将自己的鞋袜脱下,但是在叶挽的面前又觉得分外的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故意扯开话题道:“还有追查内鬼之事……你当真有把握吗?”
“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叶挽莞尔。若是那内鬼知道褚洄马上就要离开沧州前往云州,顺带着还要将那关键的证据一起带走的话,定然会忍不住事先跳脚露出踪迹的。关键的证据被褚洄带走,他又不可能眼巴巴地跟到云州去,自然就少了那么丁点底气,即便现在藏的再好也没用。
叶挽皱眉,看着甄玉的裤腿已经硬邦邦的结冰,犹豫道:“你再不把鞋袜脱了的话,也许最近就没办法去云州了。”若是现在他的裤子和鞋子结了冰,到时候军医替他解冻肯定又要伤到脚,想象一下甄玉一瘸一拐地骑马的样子叶挽就觉得分外的不现实。
“……”甄玉憋得涨红了脸。就算在这儿是女子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脚,男子没什么关系,要他在叶挽面前脱鞋子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可是他又不想应证叶挽所说,因为冻伤不能去云州……正当甄玉犹豫之际,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暗中闪了出来,想也不想的就把甄玉给提了起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叶挽摇摇头,朱桓的行踪太过神出鬼没,以至于她差点就忘了朱桓几乎时时刻刻都跟在自己身边暗处,还想琢磨着去喊段弘杨过来把甄玉给背回去。
她叹了口气,虽说是刀剑无眼,但是看到身边的人惨死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若是换做是她身边的人在战场上出事……叶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难受和疯狂。
索性现在甄玉还好,没有自暴自弃,即便是仇怨,能让他心中牵挂起来振奋精神也是好的。
叶挽这么想着,慢悠悠回过头想要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她刚走了几步陡然停住了脚步,好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褚洄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准备回去的路上,一袭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是站在雪地上尤其的显眼。
褚洄嘴角挂着凉笑看着叶挽慢悠悠地到自己面前站定,一脸揶揄,缓缓道:“从你让甄玉脱鞋子的时候开始。”
“……”叶挽无奈的抬眼解释道:“我只是怕他的脚冻伤了不能去云州,若是在这个时候不让甄玉去云州,只怕他要疯。”她轻轻点了点这个偷窥狂魔的肩膀,用自己别扭的方式撒着娇。
“嗯,我知道。”褚洄点点头,给她一个“我又没有说我生气了”的眼神,将那根纤细的手指捉住在手心挠了挠。“知道要去云州了?”他们刚刚还在豫王的主营帐中商议此事,豫王恐甄将军受了刺激,遂想要将褚洄派过去协助。不过是去做副将的。
都是率领二十万雄兵的一军大将,没有谁比谁高谁比谁低的说法,不过甄将军的资历到底是高一些,派褚洄过去协助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挽懒懒道:“嗯,猜的。云州战事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绝对不能让朝廷军占据优势,否则无论是在军心上还是在陇西百姓的民心上都会造成不大不小的损失。即便后来再打回去也是一样。”
“挽挽就是聪明。”褚洄毫不保留的夸赞着。他抬眸道:“不过,义父发话了。还有九天,你若是不能在这九天内将内鬼揪出来,他就不允许你跟我一起去云州。要先将军棍打全了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