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 第96节
恪王却转身跪下道:“儿臣射艺不精,未能正中,请父皇责罚。”
那位玄机十二卫的统领李秋山见状打圆场道:“陛下,虽说未曾正中,但恪王殿下好歹也是射中了的,彩头既已得了,便不必责罚太子殿下与恪王殿下了吧?”
皇帝的神色瞧起来却似乎并不大快意,只哼了一声,并没答话。
众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皇帝能高兴的起来就有鬼了,三个儿子,带了两个来弓马大会,偏偏还两个都不中用,叫陛下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话虽如此,在场的许多武将也看出了点不对来,方才太子殿下那动作,是的确不中用,但恪王殿下,却似乎是有意为之,故意不射正中的。
武人眼光毒辣,他们常年和弓马打交道,只一个抬弓拉弦、翻转上马的动作,便能看的出来大致有几分本事,所以恪王有所保留,他们也都能瞧得出来。
至于他究竟为何要如此——
想必是为了给大哥太子,留几分颜面吧……
倒也算得上是心思宽和,体恤兄长了。
有人打圆场,眼看着这一幕本要揭过去了,谁知场下离御帐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女孩儿清脆的声音。
“都说越朝是天朝上国,皇帝陛下武勇无双,怎么陛下的王子,却只有这样的本事?”
众人几乎都叫这话给吓的头皮都发了麻,转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是个眉目轮廓深邃的夷族小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嘴唇红润,生的好相貌,她身边坐着的是个身形肥壮的夷族男人,看着像是不知哪个部族的首领,听了女儿的话也吓得脸都绿了,连忙去捂她的嘴。
只可惜捂得晚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那胖男人只好苦着脸、欲哭无泪的走出来跪下,冲着御帐连连磕头,道:“请皇帝陛下不要生气,朵木齐今年只有十二岁,她什么都不懂得,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回去我一定狠狠的责罚她。”
许是他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皇帝倒真的并没有怎么生气,只笑了笑,道:“不打紧,一个小姑娘的话而已,汗王不必这样紧张,朕还不至于和她计较。”
又垂目看着那小姑娘道:“你是忽彭汉王的女儿吧,我大越朝勇将无数,今日只是大会庆典而已,比武还没有开始,你且往后再看看,不必这般轻易下断言。”
谁知那叫朵木齐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却继续狗胆包天的说:“真的吗?皇帝陛下是不是在骗我?父汗说要把我嫁给越朝的勇士,可要是都是些软脚羊一样的人,朵木齐宁愿去死,也是不嫁的。”
她此话一出,皇帝还没如何,忽彭汗王却已经要吓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他想要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只两片肥厚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皇帝倒没生气,只挑了挑眉,笑道:“哦?汗王这是想在我朝的弓马大会上选女婿吗?怎么先前没有告诉朕?”
忽彭连忙道:“小王也只是有着个想法,谁知道朵木齐这丫头竟然……竟然……”
皇帝挥了挥手,笑道:“罢了,汗王平身吧,不必这样紧张。”
这一段插曲过去,庆典才终于正式开始。
贺顾惦记着晚上的事,也看不进去那些胡女跳舞,更看不进去一群大老爷们表演开阵鼓,寻了机会便趁席间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离席,又泥鳅一样穿过了人群,终于钻到了皇帝御帐下的王帐。
王帐里坐着的自然便是恪王殿下了。
他早已经备好了给裴昭珩写好,约他晚上庆典过后,在篝火晚会上,承河边上相见的小纸条,眼下只要塞给他,晚上便可以在河边等他了。
贺小侯爷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半晌,他才壮着胆子撩开了王帐的后帘子,钻了进去。
三殿下端坐着的背影也十分挺拔,他有一副连只望一眼背影,都能叫人禁不住对他的正面长什么样,遐想连篇的好身板。
贺顾刚刚凑到他身后,想戳一戳他,恪王便立刻似有所感,头都没回的一把拉住了贺顾的手腕,用力一扯——
王帐里空间小,贺顾一时有些没防备,便这么直直朝前跌了下去,还好他眼疾手快,左臂撑住了前方,只是撑住归撑住了,抬起头来却有些尴尬。
裴昭珩显然也发现这个鬼鬼祟祟,从后面钻进来的家伙是谁了,他怔了怔,道:“……子环?你……”
幸而这案几还算高,眼下场中的表演也十分精彩,是以御帐中的帝后、还有对面帐中的太子,注意力都不在这里,并没有发现异状。
贺顾干咳了一声,一时尴尬的脸都给憋得一片酱紫,还好他记得正事,赶忙把那个小纸条塞进了裴昭珩手中,道:“……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抽手回来的时候,贺顾不防间,指腹正好和三殿下的指尖碰上了,他心头猛的一跳,脸上不由更加发烫,正准备赶紧从王帐后帘的入口跑路,省得被人发现——
但半爬半撑的打算站起身时,目光却冷不丁的瞧见了帐中地面上落着的一块十分眼熟的、通体莹润的羊脂玉。
贺顾的脑海短暂的空白了一会,回过神来便瞳孔微微缩紧,简直不可置信——
这……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
裴昭珩似乎也发现了他在看什么,他低头看见那块玉,微微一怔,便把那块玉捡了起来,作势要收回袖中。
贺顾一把抓住了他,道:“等等……”
裴昭珩明显被他抓得有些意外,道:“怎么了?”
贺顾道:“这……这玉是殿下的?”
裴昭珩道:“不错。”
贺顾道:“那……那殿下是什么时候得的?我从前……怎么从没见殿下身上带着过?”
裴昭珩道:“当年我与皇姐出生之时,便是衔此玉而生,只是先前一时不慎,也不知怎么找不到了,弄丢一年有余,直到前几日,才又在庆裕宫的床底寻到。”
他语毕,见贺顾目光怔怔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略感疑惑,便问道:“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贺顾却仍是死死的盯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道:“是你……”
“……对吗?”
第72章
世上难道真有鬼神吗?
这个时候……这块玉,怎么会出现在恪王身上?
贺顾的心中一边觉得茫然,震惊,一边却又回忆起了许多及其琐碎的事……
有上一世的、重生后的、还有那个明明能与上一世完美衔接、可走向却被他搅和的一团乱麻的玉中的梦……
最后,又猛地想起他和“长公主”成婚前,在广庭湖边的观音庙,听过的那黄脸道士的一番话来——
“那是你命大,得了真龙相助,不仅扣着了你三魂六魄,使你未被阴差勾走,又不知通过了什么法宝,助你溯回已逝光阴之中,重来一次,这等手段,真是大手笔,大手笔啊!”
“我看这真龙,为着渡你,自己也讨不了好去,被夺一角,想再成龙,怕是难啦!”
当初听那道士此言,只觉得荒诞可笑,可现在联系起了那个梦,还有这块在梦中他送给了“三殿下”后,便诡异的无故失踪、此刻却又出现在了恪王身上的羊脂玉,贺顾的呼吸猛地顿住了,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及其疯狂、十分离奇的猜想来——
道士说是真龙被夺一角、才助他重活了一世……
可裴昭元却是绝不可能救他的,这位昔日的主君何等心性,贺顾跟了他十多年,已是有了血的教训,焉能不知?正所谓死臣下不死君上,这句话形容太子十分贴切,他决不可能拼着自损,也要救自己,更加没有那个动机。
既然不是太子救了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真龙另有其人。
所以……会不会梦根本就不是梦,那个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否则即便用他心中对前世有执念,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念念不忘以致补全前世后事,让狼心狗肺的太子落个凄惨下场来解释,可那梦却又如何能那般真实?连他前世根本未曾经历过的许多事,都一一补足了,倘若不是一个真切存在过的世界,又怎么能这样天衣无缝、细致入微,真实的完全不像一个梦境?
梦中的帝王是三殿下,所以真龙自然也是他了。
所以救他的人,不是太子,而是……而是前世的三殿下?!
所以,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只是……只是通过了那块神异至极的玉,回到了前世?
至于三殿下为什么会不惜拼着自损,也要救他……
……贺顾好像能猜到原因。
天老爷啊!
贺顾想及自己在梦中那些个放肆已及、毫不顾忌后果、只顾着自己爽就完事了、压根没有考虑过梦中的“三殿下”感受的所作所为……
他情不自禁的、且由衷的、心虚的狠狠咽了口唾沫。
太可怕了,越想就越觉得一切的事都能严丝合缝、完美无缺的对上,越想就越觉得他没猜错……
这……这……倘若都是真的,那……
这块玉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三殿下不仅把他给送回来了,他自己也带着玉重生了。
这么一想,更恐怖了,贺小侯爷的脑门都开始冒汗了——
苍天啊,三殿下应该不记得前世的事吧?
看他的模样,应是不记得的,老天爷保佑,还好他不记得,否则他在梦里干得那些个缺德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人家交代,虽说他也是因为喜欢三殿下……好吧,是重生后的三殿下才会那样,可是对梦中、或者说是前世的三殿下而言,他那些个暧昧至极的所作所为,和撩完了拍拍屁股就跑路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根据那个梦境的内容,贺顾做猫时,三殿下应该已经登基为帝,少说三年五载了,那他回到帝王寝宫偏殿的灵堂上,赤身裸体的和三殿下相见时,便是他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
……难怪后来他的后宫中,会一个嫔妃都没有,连正宫后位都虚悬多年,朝臣们在崇文殿上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始终不置可否、巍然不动,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打光棍。
究其原因,似乎都是因为他贺顾干的好事。
贺小侯爷那一向不怎么灵光的小脑袋瓜子,忽然清明一片,把所有的线索、痕迹都串连了起来,得出了一个非常能够说服他自己,但又让他觉得越想越发毛、让他内疚、心虚的答案来。
裴昭珩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贺顾在想什么,方才子环问的那句“是你对吗”,裴昭珩也没听懂,只微微有些疑惑,问道:“什么?”
他伸手要去扶还呆坐在地上的贺顾,然而贺顾刚一被他碰到手腕,便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样,“蹭”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脸色异彩纷呈的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先回去了!”
便一溜烟的钻了王帐的后帘子,跑路了。
与此同时,这边贺小侯爷从恪王帐中跑了,那边皇帝却正在看场下的羌族勇士表演开阵鼓、满脸带笑,对面帐中的太子,则正眼神涣散的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倒是陈皇后看了一会表演,目光便忍不住往儿子帐中瞧了一眼,这一眼,就恰好看到了那边王帐里,珩儿案下冒出来的半个小脑袋——
陈皇后怔了怔。
怎么……怎么看着,倒有些像是案几下,蹲了个人?
她凝眸又瞧了一下,这次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个男子冒了一半的脑袋,束着白玉冠,只是不知道是谁,珩儿也正低头看着那个案下的人,两个人也不晓得在说什么悄悄话。
陈皇后一时有些好奇,便想叫人去看看,只是李嬷嬷年纪大了,昨日赶路有些受风,今儿就没叫她跟着,其他宫人站得远,眼下她身边只有身后坐着的贴身大夫颜姑娘,皇后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小声吩咐了两句,请她去帮自己看看,儿子帐中的是谁。
颜之雅这半年给皇后看病,得的赏赐便是在京中开十家医馆也够了,否则她也不能如此二话不说、心甘情愿的就跟着到弓马大会来了,此刻皇后有命,颜之雅自然是无有不从的,只是她听见了皇后说的,转目过去看了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不会是小侯爷吧?
颜之雅从御帐后绕了出去,她还没走近,就瞧见了从那边儿恪王的殿下帐中钻出来、落荒而逃、绝尘而去的贺小侯爷的背影。
颜之雅:“……”
……之前怂恿小侯爷去跟恪王殿下表白,小侯爷那样的急性子,大约是已经去过了吧?
所以此刻,恪王殿下和小侯爷多半已经成了,那他这钻到人家帐中,猫到案几底下去……是干什么呢?
不会是……
这样多人的场合、这么热闹的时候、亲爹娘亲大哥就在不远处坐着……
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颜姑娘心中十分震惊,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平常恪王殿下看着人模狗样的,还像个正经人,竟然是这样的老色痞,强行拉着什么都不懂的小侯爷干这种事,看看刚才人家那落荒而逃的模样……
简直浑身上下都写着羞愤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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