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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苹果 第14节

  他就该像现在这样,十七岁的时候穿着一身校服,成绩出众名列前茅,站在台上讲话,被大家注视着,羡慕着。一年后考入理想的大学,读一个喜欢的专业,他可能会在大学里谈一个女朋友,也可能毕业后好几年才结婚。二十七岁的时候每天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实验,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没有他的话,妈妈和谢婵肯定也会好好活着。三十七岁吃年夜饭的时候,姐弟俩的孩子就围在一起,谢青寄的老婆和谢婵一起,陪着王雪新打麻将。

  好像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旁敲侧击地暗示,谢然就不应该爱谢青寄。

  没有谢然,谢青寄就好好的,妈妈和姐姐也好好的。

  谢然把一切悲剧的源头都归咎于自身,他心中一阵烦闷,又想起了跳进海里的一瞬间,被海水裹挟时喘不上气的挣扎感,一低头,就看见手腕上之前过生日时家里人送他的那串佛珠。

  但他很快心情轻松起来,一弹烟灰,心想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他也活不到谢青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

  他怀揣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重新坐回位置上。

  动员会后半程,谢青寄和谢然都没有再有过交流,结束时二人往外走,谢然打算买些吃的打包回去,谢青寄上大学才学会做饭,王雪新又出去旅游了,谢婵痛经时是个二级残废。

  谢青寄闷不吭声地在他身后跟着,谢然有股压力,正想说些什么,谢青寄却往校门口一指,低声道:“爸怎么来了?”

  等在校门口的谢文斌被晒出一头汗,见兄弟二人终于出来,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手中拿着两瓶果粒橙凑上来。

  这是谢然重生后头一次看见自己老爸,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临死前倒想去见老头子最后一面,但是谢文斌出家的那座山实在太远,一来一回要两天不说,那庙还在山顶,没有缆车,爬上去累得跟狗一样。

  谢然立刻放弃,没必要死前还穷折腾,他当时真是一天都不愿意多活,连谢青寄的生日都挨不过去,更别提花两天时间去看一眼出家前跟他断绝关系的老爸。

  这辈子要不是看见王雪新和谢婵,他也早就死了。

  或许是从谢然记事起,王雪新动不动就骂谢文斌,再加上谢文斌本身的性格,搞得他对自己的爸爸也没有什么尊敬,觉得是个人都能骂他爸两句。

  父子三人找家餐馆坐下,谢文斌热情地打开菜单。

  “想吃什么,随便点,爸爸前几天刚收到一笔稿费,一听小谢考到冲刺班,就想着带你们出来吃饭庆祝一下了,喝啊,怎么不喝?你们不是最喜欢喝这个?”

  他把两瓶果粒橙往兄弟俩面前推。

  坐在他对面的谢然和谢青寄下意识默契对视一眼,都有几分无奈,谢文斌对他们的喜好了解,似乎永远只停留在四五岁的时候。

  他们俩早就不喝果粒橙了。

  谢青寄从上初中就开始喝绿茶,谢然一直喝啤酒。

  谢文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窘迫,局促地摘下眼镜擦着脑门上的汗。

  谢然抱着胳膊坐,压根没有要喝饮料的意思,看着他爸,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太窝囊,太可怜了,非得等王雪新去外地旅游才敢找过来。

  谢青寄似乎也这么想,但他到底比谢然要给面子些,默不作声地拧开瓶盖。

  小餐馆里的吊扇在头顶呼呼转,带起一股股热风,桌子上泛着一层厚油光,脚踩在地板上,再抬起时还有黏腻感。

  谢然有些冷漠地看着父亲。

  谢青寄仰着头喝饮料,汗水一路顺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下。

第19章 变数

  天气实在太热,谢然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两个凉菜就把菜单推给谢青寄。

  谢青寄默不作声地接过点完,还要了份外卖,拿回去给谢婵吃。

  谢文斌又在擦汗,餐巾纸在他脑门子上滚过一圈,就变成了黄色。

  “不错不错,点的都是你哥喜欢吃的,然然最近在干什么啊?”

  “还是老样子。”谢然回答得敷衍,明摆着不想多说,谢文斌却跟没听出来似的,忙活着给兄弟俩夹菜,他又问道:“那你妈那边挺难交代吧,她这人脾气不好又要面子,我听婵婵说那天她在外面打麻将的时候骂你啦?你妈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往……”

  谢然突然道:“你老提我妈干什么?”

  他语气不是太好,听得谢文斌一愣,既尴尬又紧张,给谢然夹菜的手进退为难。

  谢青寄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谢然一脚,谢然没再继续说下去,知道这是叫他不要闹得太难看的意思。

  谢文斌很快若无其事,呵呵呵地笑着,又把话题引到谢婵和谢青寄身上,他和王雪新一样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天天在外面闯荡的大儿子,说既然谢婵都有男朋友,催促谢然也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不找女朋友,我也不结婚,结婚没什么意思。”

  谢然的口气比刚才还要更差,这次谢青寄却没在桌子下踢他。

  谢文斌没意识到谢然已经快要告罄的耐心,他总是这样没眼色,因为他知道在每次惹人发火以后, 只要道歉认错,说声对不起,下次一定改,就可以被原谅。他年轻的时候这样应付老婆王雪新,老了的时候就这样应付儿子谢然,谁叫他们娘俩的脾气一模一样。

  他又自顾自道:“……说起来,也怪我和你妈,你小时候我们天天吵架。以后你找老婆,可别找你妈这样的,得找个脾气好点的,至少不能还没进家门就站在大街上骂你,你妈她…”

  谢青寄突然重重放下筷子。

  谢文斌和谢然都愣住了,只听他语气冷漠地打断:“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妈?”

  谢然对父亲那份缺失的尊重大概都被谢青寄拿去,因此他从不跟父亲吵架,且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是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谢然第一次听到谢青寄用责怪的口气这样质问父亲,况且这个人几分钟前还在自己说重话的时候拿脚踢他。

  谢文斌的脸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他眼睛凸出来,颇为狼狈地低下头。

  谢然顾不得避嫌,手在桌下拿指头蹭了蹭谢青寄的膝盖。

  这是二人上辈子同居时养成的习惯,谢然脾气不好,谢青寄又是个能忍的,且不轻易犯错误,两人吵架时,那必定是谢然先服软。他总是会找个机会赖在谢青寄身边,臭着一张脸去拿指头蹭他膝头,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本意是提醒对方适可而止,不要刺激谢文斌,可谢青寄被谢然这样一摸,身体却肉眼可见地紧绷,神情也跟着僵硬。

  他忍了会儿,克制地把谢然的手拿回他自己的腿上,意味不明地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看得谢然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产生微微的错乱,以前他把谢青寄调戏到忍无可忍,谢青寄想操他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得忍着时,就会这样看他,然后回家把他按在床上操个半死。

  谢然还来不及细想回味,谢青寄那边又开始了。

  十七岁的谢青寄十分不给父亲面子,也不知这话藏在心里多久,看着眼前这个羞愧错愕的男人,冷静地提醒:“妈妈跟你离婚,是因为她每次和你的家人亲戚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帮过她,甚至是跟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数落她。你的面子,你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直都比妈妈重要。”

  “她每次吵架的时候都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骂你,难道你不记得吗?所以为什么还要把婚姻的失败都推卸到我妈头上。”

  听得谢然一身冷汗顺瞬间就下来了,心想谢青寄这脾气真的一点都没变,真是烈得要命,刻薄起来才不管对面坐着的是谁。

  谢文斌像个蔫茄子,窝窝囊囊地坐在小圆板凳上,明明吊扇就在他头顶转,可他的汗却越流越多,最终老板娘端着托盘上菜,谢文斌像抓住救命稻草。

  “吃饭吧,先吃饭,然然,吃菜啊,你弟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一抬头,谢青寄却直接拉着谢然走了。

  谢青寄手劲大,抓人的时候没感觉,谢然却痛得想骂人,扯着弟弟叫他停下。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跟爸那样说话。”谢然站在街边揉手腕,难得多和谢青寄说上几句话,这小子看样子还在气头上,胸口紧绷绷地起伏,明显在压抑怒气。

  他沉默了很久, 才低声道:“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他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爱人,很没用。”

  谢青寄满脸认真。

  此话一出,谢然几乎是立刻开始嫉妒起他以后的对象,强撑着失落,干巴巴道:“原来你这么早熟,才十七岁,哪知道什么爱人不爱人的。”

  他一抬头,发现谢青寄正看着他,慌忙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爸妈的事你也别管,没听出来么,爸还惦记着妈呢,你别听妈嘴上一直数落爸的不是,这么久了俩人一直不再婚,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俩当初可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包办婚姻。”

  谢青寄有所不知,可谢然这个活了两辈子的却看得明白,上辈子王雪新一去世,他爸没几天就出家了。

  谢青寄没再吭声,谢然有些难受,想抽烟,又怕烟味呛着他。

  “饭都没吃成,你买点饭带回去,谢婵今天来大姨妈,别让她动手了,我店里还有点事情,你自己回家吧。”

  “知道。”谢青寄低着头,声音很轻,却站着没动。

  谢然明白过来,幸灾乐祸道:“怎么不动弹啊,去买饭啊,不认识路?还是身上没钱了?哥给你点钱花?哎呀,是谁说不花我的钱啊。”

  本意是调侃,谁知谢青寄却真的有些愠怒,他耳尖逐渐变红,较真地看着谢然:“我就是不花,没有我花你钱的道理。”

  谢然又笑不出来了,上辈子的谢青寄到最后也是这样,死都不花自己一分钱,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肯说。

  他虽不花谢然的钱,公寓的玄关暗格却永远放着一张银行卡,卡的密码是谢婵和王雪新的生日,每次谢然给他的公寓里添点什么东西,谢青寄都要把钱还给他。谢然有好几次都要跟他为此吵架,谢青寄才一沉默,妥协道:“那这张卡你拿去花吧,我炒股的钱都在里面,不是很多。”

  谢然只以为是他嫌自己的钱来得不干净。

  恰好此时谢婵打来电话,说想吃麦当劳。

  听她说话中气十足,谢然明白这是缓过来了,只好打车去店附近的那家麦当劳, 再多买几份给小马送过去。谢青寄一路默默跟着,又变回那个闷葫芦。

  他排队的时候给小马打几个电话,想问他吃什么,却都无人接通。谢然一惊一乍,有不好的预感,匆匆把钱赛给谢青寄叫他买完自己回家,马不停蹄地往店的方向走。

  谢青寄不出意外地再次跟上,谢然顾不得他,最后几分钟的路是跑着去的,就怕这个节骨眼上出意外。

  其实距离小马上辈子的死亡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虽有舅爷这个死亡时间相同的前车之鉴,可谢然压根不敢赌同样的巧合也发生在小马身上。

  二人到店里时,马贝贝正带着一群小弟热火朝天地往外走。

  他半截短袖往上一撸,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手中还拿着个棒球棍,嚣张的神情看得谢然一头火。他顾不上喘口气,上去就给马贝贝一脚,脸色难看道:“上哪去儿。”

  想起谢然的叮嘱,马贝贝有些心虚:“不去哪儿,就……东城那群孙子又来挑事,我,我带着人去看看。”

  身后小弟们义愤填膺,喊打喊杀,说不能让别人骑到头上,并撺掇谢然一起去。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谢然一把抄下棒球棍,抬手往铁做的铁门上重重一敲,呵斥道:“都给我滚回去,最近谁来挑事都不许回应。”

  小马嘟嘟囔囔,一脸不服气,谢然又作势要往他背上敲,吓得小马条件反射性地一缩。然而就在这时,站在旁边默不吭声的谢青寄突然道:“马贝贝,你爷爷。”

  小弟们意识到原来这是小马哥的本名,登时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小马气得磨牙,心想谢青寄欺人太甚,骂人就算了,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全名!

  正想找谢然告状,谁知抬头一看,见一个拄着拐杖,弯腰驼背的白头发老头正往这边走。

  还真是他爷爷!

  “贝贝……放学怎么还不回家啊,爷爷出来接你。”马爷爷带着一股尿骚味走过来,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摸一个手绢,手绢里包着几块钱,他拿出一个五毛硬币递给小马:“来,今天的五毛钱还没给你,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虎背熊腰小马低着头,懊恼地走过去,觉得十分丢人。

  老爷子前年过完七十大寿,第二年就得了老年痴呆,以为小马还在上小学,每天找他要五毛钱的零花钱,放学后得他去接。今天小马的妈妈一眼没看住,老爷子就自己跑了出来,来接孙子小马“放学”。

  小马一脸恼怒憋屈,觉得很没面子,叫爷爷快回家,老爷子却固执地拉着他的手,说不要玩啦,该回家写作业啦。

  小弟们面面相觑,有的已经被老头身上的尿骚味冲得捂住鼻子。

  小马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只好跟着爷爷回家,因老爷子的意外到来而放弃跟人干架的打算,要不是谢然拦住他,他现在早坐上开去东城的面包车了。

  旁边小弟困惑道:“然哥,小马哥的爷爷怎么是个傻子啊……”他话音未落,就被谢然冷冷的一眼吓得闭上嘴,可谢然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不远处小马一声惊呼。

  谢然心跳蓦得漏下一拍,继而疯狂跳动,他和谢青寄闻声一起看过去,只见拐杖倒在一旁,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仰面摔倒在地,连声都叫不出。

  他干瘪的嘴巴大张着喘气,死死拽住小马的手。

  谢青寄当机立断,冷静道:“快叫救护车。”

第20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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