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 第63节
“小心。”
谢青寄把手拿开,示意谢然往前看。
谢然眨着眼睛适应,只见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插着的数字蜡烛是三十三。
三十三这个数字另谢然捉摸不透。
“今天给谁过生日?”谢然惊讶道。
“你。”谢青寄语气一顿,又低声补充:“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单独过过生日,每次都是和妈妈,姐姐一起。”
生日于他们来说像是诅咒一般,特别是谢青寄的,每次生日前后非得发生点什么事情搅和得鸡飞狗跳。谢然的生日就更不用说了,向来都是和谢婵一起过,后来谢婵一死,他也就没了过生日的习惯。
在谢然对命运束手就擒,安排部署好记挂的一切,平静接受任何未知可能时,谢青寄居然要为他补过一次生日。
二人对视着,谢然最先笑了一下,努力忍下眼中的热意与不舍,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些?”
“怕我以后没机会。”
谢然立刻不笑了,他诧异地盯着谢青寄:“……什,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没有机会?”
屋子里恰好吹过一阵穿堂风,两个数字蜡烛灭了一个,谢青寄拿着打火机重新点亮,余光瞥见谢然不安的神情,过了片刻才解释道:“万一哪天在妈面前露馅,以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谢然松了口气,按下心中不住冒头的焦虑感,不再多虑谢青寄那句似是而非的回答,转而调侃道:“你还怕露馅?看你这几天的架势,我都要以为你要跑到爸妈面前出柜了。”
谢青寄笑了下,他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反驳谢然这个说法。
“许愿。”他平静地看着谢然,又俯身在他眼皮上亲了亲,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谢然许愿的时候需要闭上双眼。
谢然笑着照做,他仔细一想,谢青寄就在他身边坐着,谢婵有了自己的事业,王雪新和谢文斌的关系在一日日缓和,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有,那也只是希望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年,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能和谢青寄在一起。
片刻过后,谢然睁开眼睛,笑着看谢青寄。
“三个愿望用不完,我分你一个。”
一片烛光里,谢青寄定定地看着他,眉眼温柔得像是要化在澄黄的暖光里,谢然眉头一挑:“看我干什么,许愿啊,都说了分你一个。”他刚要伸手推谢青寄,对方却突然倾身吻了过来,纤长的睫毛垂下,和谢然的交缠在一起。
一吻过后,谢青寄轻声道:“已经实现了。”
谢然看着谢青寄,有些说不出话,只觉得爱一个人真是奇妙,谢青寄不接电话他恨不得着急地去死,谢青寄亲吻他的时候他又希望时间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所有对死亡的不甘恐惧都在亲吻中化为眷恋,看着谢青寄现在看他的眼神,谢然感受到的不是死而无憾的快慰,而是被理解,被陪伴的温情。
他因死亡成长一次,又因谢青寄的爱而成长一次。
这次没等对方靠过来,谢然主动搂住谢青寄去亲吻拥抱。两人蜡烛都没顾得上吹,再分开时蛋糕上滴了不少干涸的蜡油,表面那块已经没办法吃。谢然嘴巴有点肿,整了整被谢青寄揉乱的衣服去开灯,终于想起来问上一句:“为什么选在今天?”
谢青寄正在小心挖去沾上蜡油的奶油,闻言抬头看了眼谢然,又把头低下,平静道:“今天是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天。”
他不提,谢然都要忘了,今天是他三年前重生的日子。
这样一说,谢然就明白为什么上面插的蜡烛是三十三而不是实际岁数二十七,谢青寄要给他补过的,是三十岁的谢然跳海后,那遗失的三年。
谢然总是把死的那天记得很清楚,重生这天却又刻意忘记,或许对当时的他来说,死亡是解脱,重生才是折磨。如今这令他记忆犹新的一天终于因为谢青寄的存在而意义不同起来。
这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生日”,谢然从不幸变得幸运,变成了一个一年可以过两次生日的人。
他等不及要尝谢青寄的手艺,让他去把菜端出来。谢青寄嗯了声,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谢然一眼。谢然起初想不明白谢青寄为什么要这样看他,还沉浸在接吻时的悸动中,甚至第一道菜摆在谢然面前时,他还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
直到第二个盘子、第三个盘子接连端出,看着眼前熟悉的菜色,谢然终于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冷汗。
谢青寄今天做的三道菜,都是谢然临死前做给他吃的,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在谢然对面坐下,又用那种平静审视地目光看着他,让人难以通过表情去揣测他的内心,发火时从不显现在脸上。
谢然喉结咽了下,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心想原来是场鸿门宴,谢青寄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谢青寄问道:“熟悉吗谢然?”
第72章 报复
谢然硬着头皮:“……熟悉啊,当然熟悉,我以前经常做给你吃嘛。”
谢青寄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谢然的目光意味深长,仿佛在等着他主动交待坦白,但显然他哥没有这个觉悟,还在垂死挣扎着转移话题。
“怎么做这几道菜啊?”
谢然心虚地笑着,打量谢青寄的反应。
谢青寄给出的回答很合理,他用一贯处变不惊的表情,说那个时候很想他,后来做饭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做这几道菜,别的他也不太会。谢然将信将疑,食不知味地吃着,总觉得谢青寄在计划着什么,可细细一想又实在没有理由。
这一切正常发展下透出隐隐诡谲,叫谢然提心吊胆。
晚饭过后,谢青寄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谢然坐沙发上看新闻,谢青寄坐过来从背后抱着他,他头发上的水滴到谢然脖子里,谢然感觉到谢青寄硬了,勃起的阴茎正隔着睡裤抵在他的腰上。
二人水到渠成地接吻,抚摸,谢然身上的扣子被谢青寄解开,他盘坐在谢青寄的腰上仰着头让谢青寄亲吻他的喉结,最后整个人腾空被抱起来。
谢然满身情欲被挑起,还以为谢青寄要把他抱到卧室去,然而对方把他放到沙发上。
“先等等。”
谢然一头雾水地看着,疑惑的目光从他压抑欲望的脸挪到胯下被高耸的裤裆上,那表情明显在说:“等什么?不等!”
谢青寄抬脚走回卧室,谢然又立刻兴奋起来,以为他去拿套子和润滑剂,结果几分钟后谢青寄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了。
他坐在桌边,开着股市界面,旁边坐着被打断性欲一脸无聊的谢然。
“你过来,我教你怎么操作,以后我不在……”谢青寄语气一顿,改口道:“电脑不在手边,有时候上着课不方便,你替我操作一下,账号密码发你手机上了。”
他又顺手给谢然写下几只股票,让他带给老乔,以后按着这个买。
谢然一脸你无不无聊的表情瞪着他,谢青寄妥协地叹口气,合上电脑,不再啰嗦,把谢然往身上一抱,双手托着朝卧室走。
这个夜晚对谢然来说活色生香。
周末过完,谢然开车送他家大学生回学校,临下车前说最近太忙没空做饭,搬回家住半个月。还以为谢青寄要问上几句,对方却很快接受这个说法,还反倒顺着谢然的意思说正好他最近学业比较重,就先不回家了,省的露馅。
看着谢青寄的背影,谢然心中总有股说不清的焦虑疑惑。
然而更令谢然费解的事情还在后头,王雪新一听他要回家住,先是“啊”了一声,又结巴几句,最后看着谢然不情愿道:“你好好的回家住干什么?家里没你睡的地方,回你自己家去。”
谢然:“……”
以前他天天在外面野的时候王雪新都要连求带骂让他回家,现在他主动说陪她,王雪新居然表现的十分嫌弃。出门也不让谢然跟着,旁敲侧击着问谢然什么时候滚蛋。
“陪着你还不高兴?”谢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前几天新闻上说附近有入室抢劫的,我不放心回来陪你住一段时间,最近没事别出门。”
他让王雪新坐着,今晚他来做饭,进厨房前习惯性地看了下手机,发现了一通未接来电,是谢青寄的辅导员打来的。
他的紧急联系人电话一直是谢然。
谢然犹豫一瞬,回头看了眼王雪新,走到外面回拨。辅导员的语气有些急,说谢青寄已经缺课好几天,宿舍也不见回,打电话没有人接,问谢青寄有没有回家。
“什么?”谢然一怔。
可是他明明昨晚睡前还和谢青寄通过电话。
谢然匆匆挂断,立刻回手打给谢青寄,果然像辅导员说的那样无人接通,这种如下楼梯时瞬间踩空的惊慌失措谢然不久前才体会过一次,那日冰冷呆板的女声一遍遍在电话中提醒,每重复一遍,就是往谢然这团旺火上添把枯柴,烧得他心里直慌。谢然着急忙慌地扔下句有事出门,让王雪新自己煮饭吃,便飙车出去。
谢然开去公司,前台说没见过谢青寄,又开去谢青寄的学校,舍友都说好几天都不见他。他依次打给谢婵、老乔、小马、齐蔚然,都说没接到过谢青寄的电话也没见到人。最后谢然不抱希望地开回公寓,书房、卧室、厨房全部空无一人。
脑中闪过无数场景去猜测谢青寄可能在的地方,又被他一一否决。
谢然心神不定地坐在沙发上,几乎无法理智思考,谢青寄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就在他要夺门而出,再去把这些地方找一遍的时候,终于发现些不对劲了。
谢然要推门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回头盯住已经找过一遍的卧室。
他喉结滚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抑制不住内心的害怕,慢慢走了进去。
——卧室空了。
他的东西没少,可谢青寄的东西都没了。
属于他的痕迹一丝不剩,衣服、看到一半的书,全都没了,只留下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床上,是那天晚上他拿来说教谢然操作股票时用的那台。谢然扑到床边,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想要从这唯一属于谢青寄的东西上找出些蛛丝马迹,电脑一开,一张银行卡从键盘和屏幕之间掉出来。
谢然屏息盯着那张银行卡,整个人像是被定住,只安静了一瞬,接着像是疯了般撞出门,一路来到小区附近的银行,几乎是不经思索就输入正确的密码,谢青寄定下的生日一定是王雪新和谢婵生日的数字组合。
上辈子他还抱怨过谢青寄心里只有妈妈和姐姐,可他却忽略了他和谢婵是双胞胎,明明就是一天生日。
屏幕上显示着卡上的余额有十二万左右。
谢青寄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来这么多钱?
取款机上耀眼的白光刺得谢然眼睛发酸发痛,他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细想谢青寄把这张卡留给他是什么意思。后面排队的顾客见谢然站在那里发呆也不操作,不满地催促,谢然回头盯着他,那人和谢然对视一眼,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敢吭声了,嘟嘟囔囔离开,去下一家银行。
谢然揉了把脸,勉强稳住发抖的手指给老乔打电话,他把谢青寄股票账户的登录名和密码发了过去,让老乔帮他看看。
老乔开了句玩笑:“怎么了?想查谢青寄有没有私房钱啊,我跟他熟,我正在吃饭呢,有什么事……”
谢然打断他:“老乔,帮帮我。”
老乔一顿,听出谢然的不对劲,没再多问,听筒里传来他拿着电话跑步时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在谢然心上打鼓。
"怎么了?小乔手工课的作业明天就要交,我在找视频教程……"电话那头传来女声,听起来像是谢婵的,此时谢然已经顾不得深究谢婵为什么会和老乔在一起,几分钟后老乔告诉他,谢青寄的股票账户清空了。
“好,知道了。”
谢然挂断电话。
人在极度慌乱下脸上反倒会表现的平静,谢然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他手中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是一通陌生来电,却无疑成为了谢然的救命稻草,他几乎是立即接起,祈祷着电话那头出现熟悉的声音,祈祷谢青寄告诉他,他只是手机没电了,不想炒股了,哪怕是告诉他不想背着王雪新偷偷跟他在一起要分手也可以,谢青寄到底去哪里了?
“你好,送快递的,需要收件人谢然签收。”
——不是谢青寄。
谢然掐住手心。
居然不是谢青寄,可凭什么不是谢青寄,他凭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没个消息?
谢然的希望就这样破碎,紧绷的神经摇摇欲坠,一丁点的刺激都会把他逼疯。
他勉强打起精神回到公寓门口,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他把电话回拨出去,跟对方核对了地址,才发现快递既然是寄去王雪新那里的,然而收件人却是他的名字。
任何一丝异常都会挑动他敏感的神经,谢然不敢耽搁,一路开车又飙了回去,王雪新见到谢然还奇怪,怎么又回来了?
送来的快递盒子只有巴掌大,显然装不下谢青寄整个人,谢然拿着摇了摇,里面叮当作响,王雪新递来剪刀,谢然却直接徒手拆了。
一枚打了孔,吊着绳子的硬币吊坠滚落到地上,头顶白炽灯的光打在上面,和刚才对着取款机屏幕时一样刺眼,看得谢然绝望。
王雪新见谢然不动,疑惑地捡起。
这枚硬币谢青寄都是贴身带着,从不让人看见,王雪新认不出,却从谢然失常的表情中体会出非比寻常的意味,这枚硬币对谢然来说似乎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