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使用手册 第448节
内疚?
自己为什么会内疚?
袁长文很是敏锐捕捉到这份情绪波动,开始仔细检视脑海中的自我。
编织定义错综复杂,“老婆跟了我,自己没办法给她太好的物质生活。我们经常吵架,今天晚上老婆容忍我,我却没有好好体谅她。”
这些编织的自我定义,袁长文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入脑中的。
更关键的是,这些都没错啊!
难道换位思考不好吗?互相体谅有错吗?
可是,按照自己推理的结论,这些自我定义都是附加在背景上的,都是虚假的内容。
咦?
不是“无法确定真实”吗?怎么我会说虚假?
对于客观事物,那是属于“无法确定真实”。而这些添加的“自我”,则是自己或者别人放在我脑海中的,用于界定我和别人。
但这些自我编织的定义,随时都在增加,也随时都可以更换。
所以,它们都是虚假的……吗?
袁长文突然觉得头疼,第一次发现想要用文字描述是如此困难。仿佛每描述一次,就要重新界定一次文字的含义,否则会引起歧义。
不过,文字的局限性很早就被人发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何向一个从未见过苹果的人,用文字来描述苹果?
这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更别说用文字来描述“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袁长文决定跳过这里,其中的含义体会自己明白就好,反正又不会给别人介绍,更没有机会写出来给人看。
这份内疚,有个最关键点,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就是,要不要斩杀这份内疚?或者说,要不要清除掉相应的自我定义?
之前就在思考,如果清除掉关于“善”的自我定义,还剩什么。
现在,遇到具体事例的时候,袁长文发现这种无力感更甚之前。
清除恶的自我定义,这个大家积极性还蛮高,而且好像无可争议。
但是“善”呢?
就像今晚,我的内疚呢?
如果我清除掉相应的自我定义,那么再次发生同样情况的时候,我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仅仅是一个“哦”?
袁长文感到头皮发麻,如果真的是那样,跟机器毫无区别。
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拥有这些情感吗?
而且,就算清除掉所有自我定义,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拥有一些自我定义。
比如,“我就是一个没有自我定义的人”,这个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定义啊!
所以,我究竟在干什么?
袁长文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厌倦了对情绪的挣扎,想要看看何为真实。
但是,“想看何为真实”,这本身就是一个愿望,跟“想买栋房子”并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我究竟在思考什么?
袁长文头一次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为什么会思考这些问题?
想要开导自己,劝说自己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事物,这个家还有很多责任需要自己扛。
转念一想,这些美好事物之所以美好,仅仅是因为不常见罢了。
不管是美景,还是令人感动的行为,其根本原因就是不常见。
还有家庭的责任,想想就知道是社会放入自己脑中的自我定义。
袁长文此时犹如脱轨的火车,想要回到轨道上,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但是眼睁睁看着脱轨,又会泛起阵阵恐惧。
“怎么了?”
老婆翻过身,睡眼朦胧嘟囔着话语。
不要小瞧女人的第六感,永远不要小瞧!
袁长文想了想,说:“我先去上班了,你再睡会。”
“嗯……”
也许是老婆真的太困,没有思考为什么不到六点就出门上班。
袁长文也想一个人静静,待在家里不太方便。反正也睡不着,洗漱之后出门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也不错。
…………
不到六点,袁长文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路灯还没有熄,清洁工人还在打扫,一些卖早餐的小摊贩也陆续开始出现,个别人带着耳机跑步。
袁长文在公交站不远处的小花园里,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身穿练功服的老年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太极拳。
他们,会不会也要思考真实性呢?
这些人,是真实的吗?
我感知到那棵大树的存在,所以也仅仅只能是存在吗?
袁长文突然想起自己上学时接受的唯物主义,如果当时接受的是唯心主义呢?
自己相信科学,相信什么车灵子,相信大陆的模样。但自己并未亲眼证实,所有的这些,都是来源于老师的教授,以及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也就是说,我的世界观仅仅建立在“相信”的基础上?
而那些过于深奥的知识,我一直在随波逐流当作谈资。真正关心的,只有眼前的工作、房贷,以及跟老婆的相处。
怎么突然之间,觉得人生很是荒谬呢?
袁长文看着打太极拳的老年人,似乎模样很是平和,他们不觉得人生荒谬吗?
还是说,他们也曾经彷徨过,只是现在人老了,所以心也就死了?
也许,到了一定年纪,才能找到人生的真谛?
难道自己要这样荒谬到老年?
袁长文自己都被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
唉……
第三百七十章 我疯了10
袁长文坐在长椅上,清晨的凉风让人睡意全无。
当然,他本来就没有睡意,脑海中的各种思绪翻滚不已。
一方面想到自己要跟随社会道德价值观一直前行到死,所做之事全部荒谬,这种感觉很难让人再去投身社会主义的建设中。
另一方面,如果全面斩杀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必然会碰到一些坚硬的核心定义。
比如,自己跟老妈之间的关系,自己的家庭等等。
说“自我编织的定义全是虚假”很容易,但真正要斩杀它们,却是下不去手。
按照这个理论,如果清除掉一切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所谓的善恶不分应该就是常态。
什么恻隐之心,什么善念这些统统不存在。一个被碾死的小孩,和一个正在唱歌的小孩,应该没有任何区别。
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袁长文就处于这样的犹豫之中,厌倦了情绪的拉扯,而想要抛弃情绪就必须斩杀自我,因为情绪是“自我”与现实互动的产物。
自己这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生活,有过欢笑有过悲伤,似乎小时候的欢笑多一些。但这仅仅是因为记忆不靠谱而已,仿佛十年前永远比今年好。
不管小时候如何,现在就是现在,沉浸在其他任何时间段,都不过是“自我”求生的手段。
袁长文真的受够了,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宝珠的幻觉里,情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算什么?
随时恐惧都会袭来,偶尔严重到无法呼吸,有时仅仅是淡淡的忧伤。
它们把我当作肆意玩耍的游乐场,我不愿意再被情绪拉扯,在恐惧中慌张做出任何看起来可笑的决定。
每每当恐惧离开,回过头来看看时,那些恐惧似乎就是笑话一样。每次都对自己说,下次没什么好怕的,但下次恐惧来袭依旧瑟瑟发抖。
恐惧没钱、恐惧被人鄙视、恐惧自己生活潦倒、恐惧老婆跟别人睡觉、恐惧他人的嘲笑……
每次都开导自己,说什么努力就有回报,说什么时间不会辜负,说什么有时间恐惧还不如认真做事。
这些有用吗?
世界上那么多人,究竟有多少处于恐惧之中?而这些方法又拯救了多少人?
如果这些方法真的有用,可以让人摆脱恐惧,那么这么多年来应该有无数人摆脱恐惧。
但是呢?
有多少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摆脱了恐惧?
换个思路想想,是不是这些方法有问题?
如果仅仅是暂时压制恐惧,暂时转移注意力,要来有何用?!
总有一天,这些方法会遇到瓶颈,会遇到无法挪动的恐惧。
我们从来都没有直视恐惧,仿佛每次遇到恐惧,逃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袁长文已经知道,恐惧不过是脑中自我编织的定义而产生的效果,斩杀定义就能摆脱恐惧。
有时候,外界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仅仅是自己的想象就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斩杀自我定义,这是一条从根本上解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