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力之王 第455节
在磋商的一开始，郭瑞就代表331厂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为今天的会谈铺垫了一个良好的氛围：“陈董，在您的运作下，Y11飞机和Y12飞机已经累计出口几十架，为我们国家创造了可观的外汇收入，所以在我来之前，部里的领导已经指示我们331厂，全力配合贵方的出口创汇，对于您这边的要求，我们331厂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谢谢，”陈耕客气的点头，顿了顿，陈耕也说道：“非常感谢331厂对我们的支持，我也在这里代表商飞集团向331厂的兄弟做个承诺，将来我们商飞集团出口的飞机，只要是从331厂采购的发动机，一律以出口国家的货币跟331进行结算。”
陈耕深深的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想要别人认真的给你帮忙，那么在你吃肉的时候，就别忘记也给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口带肉带骨头的浓汤喝喝，既然运-11、运-12以及直-9可以出口创汇，那么自然不能少了核心子系统供应商：331厂的那一份——否则你出口创汇、受上级领导的表彰，日子过得美滋滋，人家费劲巴拉的给你提供了优质的产品，结果还没捞到什么大好处，一时两会儿的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你不怕人家心里不舒坦啊？
凡是商飞集团出口的飞机，一律以外币跟331厂结算？！
这一点可是郭瑞此前不知道的，闻言，郭瑞当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跟陈耕确认道：“陈董事长，您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陈耕笑着点头：“我这个人做生意就是这样，不吃独食，我们吃肉的时候肯定不会喊朋友一起吃，郭厂长要是不放心，我们随后可以签订一份此前的发动机供应协议的补充文件，把这一条写上去。”
“陈董够意思！”郭瑞大拇指一挑，立刻投桃报李的说道：“既然陈董您这么够意思，那我也代表我们331厂表个态，今后我们331厂向商飞集团供应的发动机，不但按时、保质、保量，而且价格一定尽量从优。”
此时此刻，郭瑞心中对陈耕的印象已然大好：在这个大家恨不得一口把所有的肉吃光、连口汤都不给合作伙伴留的年代，陈耕在吃肉的时候还不忘记喊着自己的合作伙伴，这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始，接下来的会谈气氛就融洽了许多，这个良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双方谈到活塞—6发动机的改进时……
郭瑞道：“陈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的活塞-6发动机其实是在苏联的‘阿依’AI-14M星形发动机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进、微调而来的，可以认为是AI-14M的国产版本。”
“是的，我知道。”陈耕点点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郭瑞苦笑着道：“不是我们不想提升活塞-6的性能和经济性，可不管怎么改，活塞-6终究是苏联四十年代的发动机的技术的底子，而且您知道的，我们国家在内燃机方面的技术和经验非常薄弱，并不具备从头开始设计一款高性能航空内燃机的能力，所以这些年来也只能对活塞-6进行一些小修小补，想要让活塞—6的性能追上大陆、莱康明、rotex现在同等功率水平的发动机的性能，这个确实不太现实……”
陈耕皱起了眉头。
郭瑞说的确实有道理，想要凭借着有限的改动就将一款四十多年前的发动机提升至当今的水平，让活塞—6在质量、大修寿命、油耗、整体重量、经济性等诸多方面都能够达到与大陆、莱康明等同等功率水平的活塞式航空发动机一较高下的程度，这难度确实不是一般的大，甚至可以说，这么做还不如重新设计一款全新的发动机。
但郭瑞和自己说了这么多，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耕可不认为郭瑞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强调活塞-6的改进非常困难。
他点点头：“您继续。”
“但Y11是国家高度重视的、可以出口创汇的项目，作为Y11的发动机配套单位，我们331厂有责任、有义务提升Y11运输机在国际上的竞争力，所以我在思来想去之后有个新的想法，就是：咱们能不能合作？”
“合作？”
“是的，我们在讨论之后，认为完全可以利用AMC在内燃机方面丰富的技术和我们在活塞式航空发动机方面的经验，联合设计一款活塞式航空发动机？”
郭瑞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陈耕沉吟起来。
理论上来说，这倒是一种强强联合的合作模式：AMC在内燃机设计、研发和制造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而且还是著名的发动机制造商考斯沃斯、顶级跑车兰博基尼的股东，在技术上可以得到这两家公司的支持；而331厂呢，虽然在内燃机方面的技术不咋滴，但好歹也在活塞-6这款活塞式星形航空发动机上浸淫了这么些年，对于航空发动机在设计方面需要注意什么、回避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双方通力合作，理论上倒是完全有可能做出一款高性能的活塞式航空发动机。
“两个问题，”思索了片刻，陈耕问道：“第一，如果合作成功，这款发动机的知识产权属于谁？；第二，生产方面，是由331厂进行，还是由我们商飞集团来进行？”
郭瑞大喜：陈耕能提出这两个问题，就意味着他其实已经开始思考合作的细节了。他立刻道：“生产这一块，我坦率的说，我们331厂毕竟有着二三十年的生产活塞式航空发动机的经验，所以我认为交由我们331厂生产更能保证产品质量；至于知识产权，既然是合作研发，知识产权这一块当然是共有。”
“共有？”
陈耕笑了，边笑边摇头：“郭厂长，咱们都明白，这个发动机说是合作研发，但其实必然是以我们AMC为主，你们331厂充其量算是提供一些航空发动机领域方面的建议和注意事项，如果这款发动机能够立项、并且最终研发成功，我不客气多说一句，我方的贡献至少要占到八成，然后你跟我说知识产权共有？”
活塞—6的大修寿命只有800个小时，这个大修寿命只能算是合格，与大陆、莱康明、rotex普遍在2500至3000个小时的大修寿命相比，活塞—6的大修寿命确实磕碜了点。
“这个……”郭瑞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道：“但就算是这样，我们331厂还是提供了两成的贡献不是么？”
陈耕明白郭瑞的想法：既然我们也有20%的贡献，那我们就拿20%的股份。但陈耕怎么可能同意他这种想法？
他摇摇头：“既然您是这么认为的，那这样好了：这款发动机的开发以我们商飞集团为主，同时我们出资，聘请贵方担任我方的特约顾问。”
什么特约顾问，当然是提醒AMC的设计团队在设计发动机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回避什么的特约顾问。
不等郭瑞说话，陈耕接着说道：“还有，至于郭厂长您提到的贵方的在活塞式航空发动机生产方面的经验……恕我直言，如果贵方真的在活塞式航空发动机生产方面有多么丰富的经验，起码活塞—6的大修寿命就不应该只有国际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至四分之一。
所以，我对33厂在品控方面的能力比较担心，对于您提出的由331厂来生产这款新发动机的建议，我不是很认同。”
郭瑞听的有点急了：什么？那要是按照你这话里面的意思，是不是你们商飞集团要甩开我们331厂单干？
前脚你刚刚才说完要用外汇从我们331厂买发动机，后脚你就打算甩开我们单干？这怎么能行？！
他也不提知识产权的事了，语重心长的道：“陈董事长，您自己就是AMC的大老板，应该知道建一条发动机生产线需要多大的投资，这个发动机的归谁的问题咱们先不说，可生产方面，在我看来还是放在我们331厂更合适……我们有现成的生产线，只要对现有的生产线进行一定的技术改造，立马就能投入使用啊，您也不用再花钱购置新生产线了。”
第849章 合则两利
陈耕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
郭瑞没说话，眼底露出了一抹笑意。
但紧接着，陈耕就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差这一条生产线的钱。”
“……”
郭瑞顿时愣住了。
陈耕却是自顾自的说道：“郭厂长，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们商飞集团前段时间新成立了一个从事小型航空动力研发和制造的子公司的事情？”
还有这回事？
这事儿郭瑞还真不知道，他下意识的看向自打会谈开始就跟个泥菩萨似的的王大志。
王大志轻咳了一声，小声的给郭瑞解释道：“是有这么回事，我们陈董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挖来了罗尔斯·罗伊斯发动机集团的顶级设计师柯林斯·麦肯尼先生，由柯林斯·麦肯尼先生担任项目的总负责人以及总设计师……”
“不对啊，”郭瑞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急忙打断王大志的话：“柯林斯·麦肯尼先生，是涡轮机方面的顶级专家吧？你们这个小发动机项目……不是做活塞式航空发动机的么？”
“我们这个小航发项目，就是涡轮机，”王大志看了陈耕一眼，这才接着给郭瑞解释道：“按照我们陈董的规划，我们这个小航发项目走的是类似于普拉特·惠特尼加拿大的PT6系列的路子，由同一个核心机发展出涡轮轴和涡桨两大系列，未来还会发展出航空APU辅助动力系列，根据不同的用户需求和市场定位，这个发动机有不同的功率调校，最大输出轴功率从100马力一直涵盖到400马力。
按照集团的整体长远规划，目标是利用国内低廉的人工以及出口退税优惠，以高出国际同等级输出功率水平的活塞式航空发动机30%的价格，跟莱康明、大陆以及rotex等国际活塞式航空发动机制造商抢市场……”
说到这里，王大志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透露了更多信息给郭瑞：“现在整个项目正在稳步推进当中。”
“……”
听完王大志的这番介绍，郭瑞就已经明白了陈耕的意思：这条小航发生产线本就是要建设的，如果咱们在活塞式航发的合作方面达不成一致，那我们就用自己的小涡桨航发好了。
早知道是这样，那刚刚还磨蹭个什么？
他心底很有种大骂MMP的冲动：猪队友啊，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竟然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郭瑞心底里唯一庆幸的就是商飞集团的这个小航发项目并没有威胁到331厂的涡轴—8A以及涡桨—9这俩产品——按照王大志的介绍，这两大系列的发动机的功率覆盖范围在100马力至400马力之间，但涡轴—8A涡轮轴发动机和涡桨—9涡轮螺旋桨发动机的功率是602马力，可威胁到活塞—6却是妥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董……”望着陈耕，郭瑞的脸色有些难看：“您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合作改进活塞—6？”
“两个原因，”陈耕理所当然的道：“一个是活塞—6的采购成本更低，第二个，按照我们的估计，我们的发动机最快也要三年才能投入使用，如果在国际市场销售，还要拿到欧洲各国以及美国的适航认证，这都需要时间。”
“……”
郭瑞没说话，心底就一个感觉：尼玛！感情我们的活塞—6就是古代的大家闺秀成亲之前，先送到男方试试男方行不行的试婚丫头，这特么的都叫什么事啊。
看出了郭瑞的郁闷，陈耕扭头向王大志问道：“大志同志，你和郭厂长说过咱们不会停产Y11的事了么？”
“说过了。”王大志老老实实的点头。
陈耕就回过头来安慰郭瑞：“郭厂长，你放心，就算过几年我们的小航发研发成功了，处于定位的原因，Y11也会优先装备更便宜的活塞—6，331厂和哈飞厂这么些年的合作，这点交情肯定是有的，当前，前提是届时活塞—6在油耗、功率、可靠性以及质量方面都能够达到我们的水平。”
郭瑞心中再次有了骂娘的冲动：我怎么感觉你们商飞集团是在施舍我们331厂？
可一想到商飞集团届时会以外币作为采购发动机的结算方式，郭瑞又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那可是美元、英镑、日元法郎乃至马克……
“那涡桨—9和涡轴—8的技术改进呢？”一阵沉默之后，郭瑞终于开了口。
陈耕听的心中大喜！
郭瑞这话的意思，分明是默认了此前自己提出的对活塞—6的改进要求，立刻说道：“涡轴—8A和涡桨—9是为直—9以及运—12配套的项目，只要产品达到了我们此前签订的合同当中的对产品质量的要求，我们当然是继续履行合同。”
这还差不多。
见陈耕肯认账，郭瑞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可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陈耕再次开口了，他诚恳的对郭瑞说道：“郭厂长，我实话实说，对于Y11、Y12以及Z9这三款飞机，我对他们在国际市场上的表现是寄予了厚望的，而作为最重要的配套子系统，发动机的整体表现的好坏直接影响着一款飞机的口碑、并且影响着长期销量，所以我有个建议，您要不要听一下？”
虽然刚刚被陈耕坑了一把，可既然陈耕已经这么说了，郭瑞也不能不给这面子，不情不愿的点头：“您请说。”
陈耕：“为了尽快视线涡轴—8以及涡桨—9的完全国产化，我们商飞集团可以提供一定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如果331厂这边有需要，我们还可以给出一定的银河—I的计算机时。”
郭瑞瞪圆了眼睛！
对于陈耕的这番话，郭瑞的第一反应就是“开什么玩笑？！”，紧接着就是“这家伙莫非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老子？”
陈耕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331厂能够尽快实现涡轴—8和涡桨—9的国产化，对于我们商飞集团是有利的，即便是出于我们自己的利益需求，我们也会尽力帮你们。当然，既然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帮助你们，那么对发动机的供应合同的个别细节重新协商，这也是正常的吧？”
听说陈耕要重新修订发动机供应合同的个别细节，郭瑞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用脚底板想也能明白，如果当真是如陈耕说的那样，商飞集团出钱、出人力资源甚至是出计算资源来帮331厂尽快实现涡轴—8以及涡桨—9的国产化，他们肯定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要求重新修订合同，只要核心的供应条款不做大的修改，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
郭瑞想了想，终于点头：“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告诉您。”
“哦？”
“按照咱们国家当初跟法国人签订的技术引进合同，咱们引进的‘海豚’直升机以及‘阿赫耶’1C发动机，只能自用，不能出口到欧洲。”
“我当是什么事呢，”陈耕笑了，他痛快的答应道：“这个你放心，我们当然不可能违反合同。”
真的这么简单？
看着陈耕答应的如此痛快，郭瑞心里忍不住起疑：这家伙莫不是心里还有什么其他算盘吧？
郭瑞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陈耕？更别说他脸上已经写的明明白白的，就差直接说出来了，心中好笑之余，陈耕也解释了一番，让他彻底安心：“既然合同当中规定了，我们肯定会认真执行合同……就算我们违反合同把这些飞机卖到了欧洲，你觉得在欧洲人的大本营，打官司我们能赢？”
“这……倒也是。”郭瑞点点头，算是认可。
“但不能卖到欧洲，我可以卖去北美、卖到南美、卖去非洲啊，实在不行东南亚，地球上那么多地方……难不成当初签订的引进合同，规定了‘海豚’直升机和‘阿赫耶’1C 发动机只能用于华夏本国国内？”
“那倒没有，”郭瑞说道：“法国人还是很傲慢的，他们只说了不能买到欧洲，合同里没限制咱们把飞机卖到欧洲之前的其他的地区。”
“我猜也是这样。”陈耕点点头。
论起直升机以及涡轮轴发动机领域的技术，欧洲人和美国人的差距还是差了点，在美国，有贝尔和西科斯基这两大直升机巨头，根本就没有欧洲直升机企业们的立足之地，至于南美，那是美国人传统的后花园，这么一来就剩下一个非洲了。
可非洲是什么地方？
在二战之前，非洲是法国人的殖民地，哪怕是到了现在，非洲那也是法国人传统地盘啊，别看法国似乎不行了，但法国在非洲的影响力连美国都无法相比，至今仍然有不少法国的前殖民地国家的民众，视法国为自己的母国，华夏想要将国产的“海豚”直升机在非洲销售？
开什么玩笑！
法国政府一句话，那是比什么都好使。
所以归根到底一句话，法国人根本不怕华夏的军工企业在非洲折腾，他们有的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