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路人过于冷静 第236节

第302章 路要自己走

……

陈默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老妈那边到是接听了。但是也能听到那边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接通电话的时候，还能听到指尖在键盘上打下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妈妈那边说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就是果果爸爸的事务所出了点小插曲，现在已经解决了。他们过两天就会回H省看小果子了。闻言陈默也放心不少，没有说自己这两天的事情，叮嘱妈妈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后，便挂断了电话。

每个人的生活都很充实啊，妈妈那边能照顾好小果子便好。

他这边也要忙碌起来了，哪怕夜晚很安静，陈默还是戴上了耳机，听着轻柔的音乐，笔尖刷刷刷的在纸张上书写着。

也许是两天大脑完全放空状态，此时陈默感觉自己的思绪难得的无比的清明。抓住这难得的状态，陈默整个人肆无忌惮的开始头脑风暴。

他总觉得像是系统那种直接在大脑内呈现出物体形状和颜色的技术是可以实现的。虽然他现在的研究进度距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很遥远，但是他相信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是有希望的。慢慢来，不着急。

……

陈默两日后出院，又回了一趟小山村。那一大箱子的作业簿里面还有他没有算完的数据，还有走到一半卡住的思路，先带回去看一看之后还能不能用上。

此时小山村这边已然没有什么警察了，但是因着前两天的事情，村里人都挺避讳的，路过村口的巨石那边时，都下意识的避开了。那巨石旁边的土壤都还没有来得及埋回去，确实翻新上来的土壤都染着红色。可以想象到当初尸体被挖掘出来时是一副怎样可怖的画面。

陈默注意到那片土壤旁边有几束野花，不是自然生长的，这片巨石下只长杂草，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摘来的，草草的形成一把，嫩黄色的放在一片染着血红的土壤上。

陈默盯着几多嫩黄的小花儿看了许久。此时阳光已经洒落了下来，虽然这片地域因为村里的人刻意避开，显得有些冷清，但是阳光下也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清净、温暖，以及自由。

两个节目组的人几乎都已经在这几天内搬离了小山村，陈默是最后一个回来取行李的，他寄宿的那家老人都挺友善的，他住院这几天，也没有怎么去动他的东西。当然他也没什么好动的就是了，唯一一个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相机，还被他自己给砸坏了，陈默想想都心疼，恨不得再回到当时揍两人两拳。现在回想起来还牙痒痒，气死他了。

收拾好行李，将那些在小卖部买的一箱子的纸笔，都装进了之前的那个纸箱子里。拉着拉杆行李箱，抱着纸盒箱，陈默就出门了。

“来，小学弟我帮你。不是，小学弟你这一箱子是什么？土特产吗？咦，这不是小学生作业簿吗？你带这一箱子走做什么？留作纪念吗？”

“哈哈哈，没有，我写了点东西在上面，之前给白浩出的不少题目也都在里面，他临走前，让我把前几天的题寄给他。想着就把这一箱子带走算了。”

“那小子倒是还挺爱学习的。”

陈默是和节目组的人一起来的，因为山村这边偏僻，大巴车也都很难到这块，从山里走到能通车的大道都得好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听说陈默要过来，便主动说开车搭他一趟。

“行李箱给我，我帮你……嘿，力气恢复的挺不错啊，都自己搬上来了。”工作人员一边笑着，一边扶着陈默的行李说道。

“啪！！”

“你再说！”

“你再说，信不信我今天撕烂你的嘴！！”

“小丫头片子你长本事了是吗？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那晦气的地方我是不是让你不要再去了！你不听，我让你不听！下次你再去那边我就把你腿打断，你就别进这个家了！！小丫头真的骨头硬了！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

两人都被隔壁人家传来的争吵声吸引去了注意，虽然关着大门，但是也隔绝不了女孩的哭声和大人的抽打、砸东西的声音。

陈默微微皱眉。

“林哥，你等我一下。”

“好。”

工作人员也知道，那边是小姑娘的家里，前段时间小胖子和小姑娘就老一起来找陈默玩儿。听刚刚那哭声，好像是小姑娘的。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他们不在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这家里人打的也太狠了些吧。

那边院里的声音，还在持续的传来。

“我生你有什么用，就是一个赔钱货，我当时就该直接给你淹死一了，不至于今天受这个气。你之前是不是就和那疯婆子认识？那疯婆子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给你下迷魂药了？！你居然为她敢跟我顶嘴！！

她被人剁成几块下地狱了，你是不是还要跟她去啊！她什么人啊？一口一个李婶子叫的，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那是#￥%@的女人，是花钱买来的**，你还为她说话，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

“还有你这小丫头真的是越来越懒了，你哥回来这两天，你都不知道给他下碗面吗？洗个衣服怎么就洗你自己的？不知道把你哥那份也洗了吗？怎么不懒死你！一天到晚抱着你那几个本子，手撒开！你哥说你偷他本子用了，是不是就是你手里拿的这个？年纪轻轻不学好，还知道偷人东西了！”

“不是？不是你哪里来的钱买的本子？你是不是偷家里钱了？！我数到三，你手再不撒开，你试试！你还敢推你哥哥？！反了你！！什么叫你哥哥能上学，你不能？你这丫头心事越来越大了啊！你和你哥哥能一样吗？他是男娃！你们能一样吗？！”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从院门那边传来，女人拿着扫帚的手停了下来。虽然也有火气，但显然是个好面子的，听到敲门声，克制着声音问了句：“谁啊？”

“咚，咚咚！”

“大宝，去开个门。”

“说了阿妈你声音别太大了别太大了，你还不听，这招来人了吧！”王大宝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他阿妈真的和他在城里见到的妈妈一点都不一样，别说城里的妈妈了，就连他家的保姆都这么满嘴说脏话的，像是个泼妇一样。以前他没觉得什么，但是这次从城里回来，他真的是看哪哪都不适应。家里的厕所坑臭不说，还到处都是苍蝇蚊子。城里就连公共厕所都比他家厕所干净。

这两天回来，他真的不适应极了，洗澡的时候没有淋浴了，烧个水还要用大锅烧烧很久，洗的时候只能用大盆接水，又冷，又不储热。他要是在城里出生的就好了，就不用遭受这些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回阿妈注意，快去开门。”

王大宝小心翼翼避开了鸡鸭留在地上的粪便，踏着前段时间城里父母给他买的潮牌的鞋子，走到大门处，拔开插销，拽开了木门。

本来眉头是皱着的，但是看到来人时，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两人看着面生，这肤色气质一看就不是村里的。虽然都没有刻意去打扮，但是身上的一副一看就都不便宜，全都是牌子货。特别是那个长卷发长的很帅的青年，浑身气质十分特别，一看就像是明星一样。

想着，王大宝探头往隔壁屋外望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节目组的车。之前他回来就听说了之前他们村又来了一个节目组的事情，不过因为出了意外，两个节目组都提前离开了山村。怎么这节目组又回来了？

“阿姨，打扰了。我找一下王二丫。”

“你们是？”

“我们是前段时间你们隔壁的那个节目组的。”

“是你们啊。我这……你们看，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

陈默笑着摇了摇头。

说着似乎是注意到了拿着扫帚的女人手里撕到一半的蓝色封面的作业簿，微微歪头皱眉，似乎有些不悦的说道：

“阿姨您这是……？”

“哦，你说这个啊，是我家二丫不懂事，偷了他哥哥的作业簿，我正教训她呢。这小孩小，就特别不懂事，这我得给她把这臭毛病掰过来，不然以后还了得。”

“这本子吗？阿姨我想您可能误会了，这些作业簿是我送给小丫头的。您可能不知道，前两天交换到你们家的那个小男孩，是我一个弟弟，有点亲戚关系。两个节目录制正好遇到了。小胖子总带这小丫头来找我玩儿，我就送了他们些本子。您手里的，正是我给她的。”

“啊？哈哈哈，是吗？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你这小丫头片子也真是的，你也不早说！你早说我不就不打你了？”

王二丫一直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好像自己早说了就不会挨打了，早说了他们就会相信一样？他们什么时候不是无条件偏向哥哥的？还不如闭嘴。

“是的，阿姨。我可以借小丫头出来聊两句话吗？就说两句话。我马上就离开这里了，想跟小丫头告个别。”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女人放下手中的扫帚，堆起满脸的皱褶，笑着摆手道。

王大宝一直看着陈默三人走远，撇了撇嘴。

小丫头片子运气倒是挺好，认识了这样的人。听说她和那个交换过来的小胖子关系也挺好的，还留了联系方式。早知道他就不交换去城里面了，要是不交换过去，这一切都是他的。

这段时间在城里面他虽然吃住都不错，但是大家都嘲笑他的口音，在学校里面虽然他们没说，但他能感觉到那些同学都在嘲笑他。城里的爸爸妈妈和他们家里的佣人也是，他们都看不上他，暗地里都瞧不起他。这段时间他其实过得也挺不开心的，还不如在家里，最起码在家里阿爸阿妈永远都紧着他，他也永远都比他妹妹强。

小丫头几天没见，变了很多，似乎性格变得内敛了不少，好似这几天不见，突然就长大了。

小丫头眼睛里还有着血丝，双眼都是浮肿的，看出来偷偷哭了很久。李婶的死讯和惨死的模样，可能给小丫头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和创伤，以至于她这几日都很难走出来。陈默那天和小姑娘聊天的时候，就发现了，小孩对李婶心里有着一份很深的依恋。

那是她从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东西，她从李婶那里感觉到了。他还记得那天小丫头说的话，她说李婶比她妈妈给她的感觉还要温暖。小孩在精神上，应该是真的把李婶当成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挖出尸体，直面看到真相，对小丫头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小丫头看到陈默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但是也很难再扯出之前阳光灿烂的笑容了，最后只是含蓄牵强的笑了笑。一双眼睛微微的垂着，看着地面，眼底比起前几日的纯真，多了很多复杂难懂的东西。哪怕此时眉眼很像摆出笑吟吟的模样，但漆黑的眸子里也再看不到前几日那种亮晶晶的东西了，就好像是光突然灭了一样。

陈默抿了抿唇，等小丫头走到他身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安抚的拍了拍。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真的看到了，还是会感到难过。因为他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变化了，一旦变了，就再也变不回去了。单纯到成熟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但想要重新变回去，穷尽一生也不可能了。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经历的。陈默难过的是，小丫头经历的太早了。

“哥哥，你说为什么李婶要遭受那些啊？她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小孩说着说着耸了耸鼻子。

第303章 小黄花

……

似乎抑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这几天或许是钻牛角尖，一直都想不明白，越是憋着，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她为什么要遭受那些啊……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活着的时候就活的很艰难，为什么最后就连死也不能安生。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啊？”

也许是小姑娘的性子使然，也许是人真的悲伤到极点的时候，哭起来就是没有声音的。小孩声音仿若撕心裂肺，但是从嗓音里面嘶吼出来的都是无声的气音，有时候越平静越压抑，内心越难过。小孩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陈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

“哥哥，你知道吗？在遇到她之前，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是她教会了我读书，教会了我尊严和自爱，她教了我好多好多……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呜呜呜……为什么经历这些。我曾经还想过，要是我长大了，变厉害了，我就帮她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怎么不等等我，不等我长大呢……”

“他们都在说她，明明身前她被关在后院也没人在意她，死后却那么在意，又请大师做法的，又画符咒贴符的，生怕她化为厉鬼回到村子里报复索命……家家户户都贴了符，生怕杀不死她的魂魄一般。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一直一直都不是她，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她？”

小丫头一直不停地说着，不停不停的说着。好似说了越多越多，就能把那天满目的血红和腐臭的味道留下的痕迹给冲淡去。

小丫头本来思维逻辑就很清晰，像是个小大人一样，这次过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完全褪去了稚嫩和纯真，眼底似是还有这怨恨和不甘，那种愤怒麻木的情绪混揉在一起，浓郁的像是一团黑墨。

陈默没有回答，其实也不需要他回答，该明白的小丫头都懂，只是那些人都是她的亲戚，她不敢也不能把伤口直面的撕开来看。其实她心里都懂……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所以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陪着小孩，等她絮絮叨叨的说累了，哭累了，手搭在小孩的肩膀上，缓缓的蹲下身来，平视着小丫头。

仿若岔开话题一般道：

“我路过村口的石头旁，注意到地上放了几束小黄花。与那天我们去砍柴的时候，草丛里面长的一样。所以……是你放在那里的吗？”

小丫头耸了耸鼻子，擦干了眼底的泪水，点了点头。

陈默看着小丫头，突然笑了笑。

“你想要读书吗？”

“嗯？”

“哥哥知道你能听懂。你也看到了，哥哥现在要离开了，这次告别后，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每个人一生有很多次相遇，但最终都会分开，最后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哥哥现在很喜欢你，也愿意帮你。但是哥哥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情，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去帮你。

我知道李婶尸体被挖出来的事情，对你冲击很大，你也很不甘心，很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你被你哥哥欺负，家里不让你读书，干很多很多的家务活还要被打，你阿爸阿妈毫不讲理的偏帮……这些哥哥都帮不了你。哪怕哥哥制止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你和他们住在一起，哥哥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人生路很长，有些路得靠你自己走。

李婶子的事情是很让人难过，像是李婶子这样的人远远不止一个。这是因为畸形的封建糟粕文化，和为了暴利，罔顾人伦法律的人口贩卖导致的……小丫头，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等以后读书了学到知识了，就知道了。如果你想去拯救她们，不想看到这些事的发生，就去努力，去改变这个现状。”

一旁的工作人员微愣的看着蹲在小姑娘旁边的陈默，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陈默会跟小孩说这些，不怕小姑娘听不懂吗。这才几天的相处啊？听这意思，他怎么感觉小学弟是要资助这个小姑娘读书？

确实如工作人员所料，陈默就是这个意思。

小丫头显然并不像年龄那般稚嫩，早熟的心智让她完全能听懂这些话。在陈默说话时，一直安静认真的听着。

“哥哥再问你一遍，你想要读书吗？”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