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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1 第127节

小姑父精明,大姑父豪爽,自从接了场以后,海量,起码干了两斤米酒,结局就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呼噜打得那个响哇,路过的母狗都得小心夹起尾巴,生怕怀孕。

卢燕也喝醉了,宋佳一直在照顾。

等到亲戚们离开,等到把孟家人送走后,卢安一脑瓜子拍过去:“你躲哪里去了?一天找不着人?”

宋佳假装委屈:“哥有女人了,还关心妹妹哩?”

卢安听得又是一脑瓜子:“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是些胡说八道。”

宋佳捂着头,打着商量问:“哥,要不我们换个嫂子吧,孟清水太漂亮了不好,我怕你以后身体吃不消。”

卢安抬手再次一脑瓜子:“又是满嘴荒唐,你想换谁?”

宋佳这次学乖了,退后两步嘟囔:“我看方圆姐和叶润都挺好,她们随便谁做我嫂子都跟我讲的来。”

卢安白了眼:“你以后要嫁人的,跟你过日子的是你老公,我的事你就少操心了。”

走出大姐卧室,卢安被小姑父叫走了。

小姑父拿出记账本,一边扒拉算盘珠子,一边说:“你来念,我来打算盘,咱把账对一下。”

卢安懒得不想动:“不用对,是多少就多少,小姑父你又不会害我。”

这时小姑在旁边搭话:“信任归信任,但一码归一码,我不识数,小安你快念吧,趁天黑之前把账对完好早点回去休息。”

话都讲到这了,卢安也不好再矫情,开始念数。

其实这数谁念都可以,小姑父指明让他念,只是想表明对方坦坦荡荡,没有在钱数上做手脚。

账目支出和收入繁多,明细整整记了20来页,几人凑一起算了半个多小时才统计完。

某一刻,小姑父把算盘珠子一扒拉,说:“亏了。”

卢安心里有数,农村办酒席不亏才是怪事。

人家随礼四块二,这种红喜事你还得回礼一块。

然后每桌18个大碗,每个碗都是扒满扒满的硬菜,再算上烟酒毛巾、花生糍粑和喜糖打发,而且习俗规定是每家来两个人,可都是乡里乡亲的,很多家庭一出动那都是男女老少一大家子,那点随礼钱怎么够呢,根本不够看好吧。

大姑问:“亏了多少?”

小姑父指着算盘上说:“在这呢,拢共亏了371块8毛。”

371块8毛乍一听不打眼,可这年头一个农村人三月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哇。

大姑小姑一阵肉疼,但倒是没在嘴上说出来。

卢安却看得开,笑着安慰:“亏了就亏了,这点钱算个甚,热闹就好,你看看今天这席面办的,那就是一个气派,谁不夸我们老卢家敞亮,谁不夸我们姑姑姑父大气会办事?”

这么一说,大姑小姑很是高兴。

小姑父也神气地卷根白纸烟,吧嗒吧嗒吸了起来。

抛开钱不谈,娘家这么阔气,她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俗话都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们虽然嫁出去了却从来没把自个儿当外人,今天这酒席办的,在十里八乡那也是拿得出手的,被人夸,名声有了,心里舒坦着呢。

账算完,卢安带着宋佳、叶润和李冬一起,跟在姑姑和姑父后面挨家挨户送菜,这是规矩,吃不完地剩菜要给每家每户送点过去。尤其是这两天来帮厨的,送的分量更多。

李冬瞅着眼馋:“好多都还没开吃的啊,这就都送了?”

卢安笑问:“你还没吃饱?”

李冬猛点头,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样子喊:“肉谁嫌多?谁能吃饱?这餐吃了下餐还想吃啊。”

卢安说:“那你自己挑,挑一些喜欢吃的留下,多的就送人,不送也变馊了,气温这么高。”

李冬挑了一盆大片牛肉和几碗东坡肉放井边受凉,然后拍着圆鼓鼓的肚子喊:

“兄弟,肚子先歇一歇,晚上我们吃夜宵,来他妈个不醉不归。”

“成。”对于他的酒量,卢安那是一点都不放眼里,一杯米酒的事。

接着他问叶润和宋佳:“你们俩呢,要不也挑点,喜欢吃什么留什么?”

叶润爱吃三合汤,专门留一碗。

宋佳心可大了,每样都留了四五碗,说以前受苦受难怕了,今次要补回来。

听得这话,卢安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过去老卢家确实太寒碜了些,他娘的就没吃过几次像样的肉。

剩菜送了一部分,俩姑姑也拿走了一些,挤满挤满的厨房一下子变得精光,望着那20来个见了底的菜桶,宋佳还在那心疼,但碍于哥哥的同学朋友在,到底是没多说什么了。

晚上卢燕醒来了,得知亏了这么多,忍不住嘟囔一句:“办酒真亏钱,亏死了。”

接着她又在心里自我安慰:没事,建新房子,弟弟考大学,横竖就这一次,要办就争个脸面。

不过对剩菜送人,卢燕却格外看得开,反过来拉着宋佳一个劲安慰。

吃完夜宵,李冬去对门小卖部看打牌去了,那里每天晚上都有人打字牌,一开就是好几桌,上了年岁的老年人还好,钱不大就图个乐,消磨消磨时间。

但年轻人不同啊,往往打得很大,有人输过猪,有人输过粮食,有人输过子女的学费。有人借信用社的钱输了,逃外面再也不敢回来。

前两年还有更离谱的,有人把老婆输了。

叶润跟着他散步,偷偷问:“你们家里以前应该过得很苦吧。”

知道她为什么这般问,卢安仰头望着星空,“苦,很苦。”

路过支书家时,魏方圆加入了散步退伍,她问叶润:“你和李冬什么时候回邵市?”

叶润看向卢安。

卢安算算时间,道:“现在是8月24号,你家明天办升学酒,吃完你的喜酒就走,后天早上走。”

魏方圆问他:“你跟着一起去宝庆?”

卢安点头:“对,我还要去一趟孟家,你呢?你什么时候去京城报道?”

魏方圆想了想说:“那我后天跟你们一起算了,到宝庆姐姐那呆几天,然后1号坐飞机去京城。”

“行,这样咱们有个伴。”

围绕水库走了一圈,魏方圆突然说:“卢安,好久没听你吹笛子拉二胡了,今晚天气这么凉快,要不露一手。”

叶润眼睛放光,她还没看过卢安表演才艺呢,顿时定定地望着他。

见两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卢安没扫兴,转身往回走:“成,笛子已经坏了,被老鼠咬了,不能用了,今晚拉二胡吧。”

其实二胡也快完犊子了,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但调吧调吧还勉强能用。

这个晚上,卢安兴致好,在水库边的草丛上一连拉了十来首曲子。

叶润和魏方圆最喜欢听《再回首》,联想到高中毕业,在静谧的夜晚,在二胡特有的声调中,眼泪都快听出来了。

不过听到欢快的迪斯科曲子《连锁反应》时,两人央求他重复拉了一遍,二女感觉很是新奇。

这个晚上,三人到很晚才回屋睡觉,临分开时,叶润问他:“笛子好听,还是二胡好听?”

卢安说:“这得分人,有人喜欢二胡的婉转,有人更喜欢笛子的悠扬。”

第二天,卢安带着李冬和叶润吃了魏方圆的升学酒。

这年头的农村就是这样,出个大学生格外的难。有时候好几年都没出一个,所以听说谁家的子女考上大学,那真是不得了,默默无闻到名满天下往往只要三五天。

支书很高兴,虽然名下没有儿子,可两个女儿都送出去了哇。

大女儿读完卫校后如今在宝庆中医院当护士。小女儿更是出息,都考到京城去了,那酒是一顿猛喝啊,来者不拒,生生把自己给灌醉了。

8月26日。

天还没亮,卢安就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想带什么,除了必要的证件外,就捡了几件衣服,简单的很。

反正兜里有钱嘛,需要就买,金陵那地方虽然比不上沪市和京城繁华,但倒是有底蕴不是?他所需要的东西想来是不缺的。

卢燕一大早就做好了饭菜,随后还热心地把魏方圆也叫了来,让几人一起吃饭,等会一起走。

吃过饭,一行人搭乘手扶拖拉机去了镇上。宋佳舍不得,硬是跟了去。

等到卢安要上班车时,这丫头片子一下哭了,眼泪巴巴的。

卢安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好好读书,二哥每个月会给你写信,给你寄生活费,生活费不用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该吃就吃。”

“知道了,二哥。”

宋佳用衣袖子揩了揩眼角,同几人一一道别。

卢安最后对卢燕说:“大姐,那我走了,家里就靠你看着了啊,不要太累着了。”

卢燕没做声,只是跟在班车后面走出了好一段路,直到追不上了才矗立在马路边,身子像标杆一样,笔直笔直。

山路弯弯,一路不紧不慢,到达县城的时候,天刚好大亮。

几人下车转车,又花了个把小时才到贵妃巷。

只是才到巷子口,卢安就听到有人大喊:“快去城南公园看公判大会啊!”

闻声,贵妃巷的男女老少们呼啦一声,天也不聊了,蛋也不扯了,都往城南公园跑去。

卢安有点懵,拦住一个大爷问:“大爷,什么公判大会?判谁啊?”

大爷年纪虽然大,但看热闹之心不死,手舞足蹈地说:“还能有谁啊,当然是宝庆最大的流氓头子咯,安红采矿公司的老总。”

安红采矿公司?

几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害李柔家破人亡的那家公司么?

想起最好的闺蜜李柔,魏方圆率先开口:“我要去看看。”

卢安知道她想确认一些消息,对她讲:“先把包放家里,我跟你一起去。”

李冬最爱玩了,当即兴奋地表示:“我也去。”

结果就是四人都去了。

城南公园离贵妃巷有段距离,四人花了20多分钟才到。

现场此时早已人山人海,一眼看过去都是黑压压的头,各种吵吵闹闹的很是喧哗。

几人挤了好久才寻到一处落脚地,仰头望去,城南公园中心搭建的台子上站了两排排人。粗粗一数,不下30个,都是犯罪分子。

“女的,还有女的。”

卢安四人才落定,旁边一大妈就在跟人唠嗑,一边嗑瓜子一边伸手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四人顺着大妈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真的在最右边看到了好几个女的。

其中一个竟然还是熟人,杨莲花。她的双手被反绑起来,但没有剃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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