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115节

第308章 打算瞒报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照，晚上天气骤变，一阵狂风过后暴雨来袭，下得特别大。远远望去，如同白素贞水漫金山，整个城市仿佛要湮没。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每次出事总会狂风暴雨，像是演电视剧似的，故意制造紧张气氛。这次小庄煤矿出事，可没有上次曙龙煤矿那么幸运，已经有了明确的消息，有人在井下触电身亡。

　　就在前些天，省里刚刚约谈了丁光耀，紧接着县长江国伟下达命令全县煤矿企业复工复产，这才两天功夫，又出了煤矿事故，而且是很严重的责任事故。

　　接连不断出事，金安县又要推到风口浪尖上。

　　由于没车没司机，丁光耀给南投公司王江勇打了电话，直接借走他的司机和车，马不停蹄往金安县赶去。

　　路上，丁光耀通过手机了解小庄煤矿的救援情况。比起之前煤矿事故，这次简单明了，因设备检修不到位，加上工人操作不当，当场触电死亡两人。

　　等他们赶到小庄煤矿时，人已经拉了出来，摆在简易工棚下面，盖着两块白布，白布应该是临时找来的，只能盖住上半身，腿和脚还在外面露着。豆大的雨点落到铁皮工棚上发出剧烈的响声，不知是为他们喊屈，还是送行。

　　乔岩看到两具冰冷的尸体，尤其是雪白的盖布与黑黢黢的煤泥形成剧烈反差，无比震撼，令人惊悚。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其中一个才二十多岁，刚刚结婚不久。

　　县长江国伟不知啥时候来的，和常务副县长程云舟坐在会议室一脸愁云分析研判。安监局局长马庆辉、公安局局长曲江海相关人等站在走廊里等候。看到丁光耀，纷纷将手中的烟丢掉，立正稍息投来焦急畏惧的眼神，谁都不敢上前主动说话。

　　丁光耀一把推开会议室门，江国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烟掉落。程云舟更是满脸惊慌，畏畏缩缩站了起来，不敢开口。

　　丁光耀环视一圈，锋利的眼神落在江国伟身上。这起事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下令复工复产，也不会再次发生事故。

　　丁光耀坐下来，江国伟冲着程云舟挥挥手道：“你先出去，让闲杂人等都躲开门口，我和丁书记单聊一下。”

　　众人离去后，江国伟端着水杯坐过来，酝酿了半天情绪道：“丁书记，这起事故你肯定要埋怨我，认为我没请示你直接下令复工复产，我这么做是有依据的。”

　　说着，将市安委办的批复文件推了过来，继续道：“市安委办对全县的煤矿进行了验收，并同意复工复产，而且是请示了省里的。”

　　丁光耀瞥了一眼，目光移到江国伟身上，道：“小庄煤矿手续不完善，意味着这是非法采矿，你知道吗？”

　　江国伟显得有些局促，狠狠地掐灭烟头道：“我知道，这不是迫于当前压力嘛，这个月停工时间太长了，好多煤矿都收到律师函，供货商都等不及了。另外，马上到月底，全县职工工资还没着落，这不是着急嘛。”

　　丁光耀没理会，又问道：“全县像小庄煤矿这样手续不完善的有多少？”

　　江国伟面无表情没有回应，手指不停地在杯沿上来回旋转。

　　丁光耀压着火气道：“据我了解，光福田镇就有6家，包括前段时间出事的曙龙煤矿，安全生产许可证统统都没办下来，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年在非法采矿，作为县长，你不知情吗？”

　　江国伟头偏向一侧，依然不说话。

　　丁光耀拿起文件看了看，丢到桌子上道：“这上面怎么写着，在县安监部门组织验收合格后，可有序复工复产。那小庄煤矿验收了吗，马庆辉没这个胆子，去验收一家证件不全的吧。”

　　“好啦！”

　　江国伟听不下去了，一脸不快制止道：“丁书记，这些情况我能不知道吗，但有些事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的，我回头再和你详细汇报，先说今天这起事故怎么解决吧。”

　　说着，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道：“老丁，你刚来，我也很快要调走，咱们之间没什么。等我走后，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绝不拦着。但眼下是你我关键时期，这件事必须妥善解决。”

　　“事故发生后，我立马安排封锁了现场，知道的人并不多。两名死者就是本村人，已经上门和家属沟通解决，基本同意补偿方案。我的意见是，这起事故悄悄地处置。”

　　丁光耀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对方，江国伟不顾情绪接着道：“你放心，市里省里我去想办法摆平，绝不会留一丝痕迹。尸体马上就运走火化，不让家属见面，赔偿款今晚都到位。村里的人也不会乱说，毕竟这座煤矿养活了一村人，真要关闭了就断了他们的生计。”

　　丁光耀一阵冷笑，蔑笑道：“你这是打算瞒报吗？”

　　江国伟原本打算悄悄解决，没想到丁光耀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回来了。果断地道：“对，正如你所说，该煤矿证件不全，不能让上面知道。另外，金安真的出不起事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故，对你，对我，对金安县，都没有好处啊。”

　　丁光耀哼笑道：“你也知道接二连三出事故，那为什么允许这样的煤矿存在呢。我不同意你的处理意见，瞒报事故这是犯法的，将来一旦败露追查起来，果真能逃脱责任吗？事实就是事实，没必要掩饰，当领导的，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吧。”

　　江国伟有些急了，拉着道：“老丁，上次市委冯书记和我谈话，说年底换届时给我调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事。当然，复工复产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件事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拜托了！”

　　江国伟重重地握了下手臂，丁光耀沉默片刻道：“国伟，明知道要动你，那为什么非要捅娄子呢。我很想帮你，对不起，这件事没办法。”

第309章 无法无天

　　江国伟脸色骤变，惶恐愤怒浮现在脸上。停顿片刻蠕动嘴唇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丁光耀正襟危坐道：“按正常程序来，抓紧时间上报。按照有关规定，事故发生后一个小时内就应该立即上报，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拖下去就是重大责任。至于上级什么态度，我接受相关问责。”

　　江国伟脸颊微微搐动，眼神变得凶狠，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没有商量余地了吗？”

　　丁光耀面无表情道：“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现在是信息时代，人人都是媒体，就算你现在压下来了，用不了几天网上就铺天盖地，到时候追究责任可不是现在这么简单。”

　　“那我非要瞒下来呢？”

　　丁光耀与其对视，毫不留情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江国伟蹭地站起来，指着他欲言又止，愤然离去。

　　丁光耀没理会，把程云舟、曲江海、马庆辉叫进来问道：“煤矿经营者呢，现在在哪？”

　　曲江海上前一步道：“王二狗，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在隔壁房间。”

　　丁光耀点点头，强打起精神道：“程县长，按有关程序处理，立刻上报，关停煤矿，协调赔偿事宜，启动问责机制。”

　　程云舟愣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丁光耀突然提高声调道：“怎么，我的话你听不见？”

　　程云舟吓得哆嗦了下，低着头赶忙出去了。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吵闹声。

　　“江县长，煤矿死了人不假，又不是没死过人，今天这事你要这么干，别怪我不客气啊。丁书记？他算哪根葱，看看他来了都干了些什么，哪个老百姓不是骂的，屁事没干一件，事情倒出了不少，就一丧门星，就这水平还当书记，我呸……”

　　不知谁在污言秽语，源源不断传到隔壁。乔岩隔着玻璃看了下，一个个子不高、长相猥琐的男子正冲着江国伟叫嚣。身边站着警察，就这样，他也敢狂妄乱叫，简直无法无天。

　　男子的刺耳言语，丁光耀全都听到了，脸色变得极其凝重，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眼见男子还在胡言乱语，乔岩和曲江海使了个眼色，他冲了进去，让民警将男子制服押了出来。

　　男子依然很嚣张，继续谩骂道：“丁光耀，金安人民不欢迎你，赶紧滚蛋，别到时候挨枪子……”

　　丁光耀缓缓起身走出门外，上车前看了眼雨中凌乱的尸体，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

　　路上，市委书记冯开诚亲自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丁光耀没有丝毫隐瞒如实汇报。冯开诚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道：“光耀，金安出不起事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市委质疑你能不能控制大局。今天下午刚刚开会叮嘱你，安全一定要抓在手上，立马就出了事，你怎么交代？”

　　丁光耀回道：“冯书记，正因为如此，说明金安存在问题很多，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置，给市委一个满意交代。”

　　冯开诚刚打完，市长张振华，常务副市长杨荣发陆续来了电话，都在询问情况。即使回了宾馆，电话依然不断，可见各级领导对金安县出事是比较敏感的。

　　挂了电话，乔岩给手机充上电，倒了杯温水，把药放到跟前道：“丁书记，您也别太焦急，先把药吃了。”

　　丁光耀脸色变得煞白，胸闷气短，头晕眼花，胃阵阵痉挛，抓起一把药吃了下去，靠着沙发缓了缓道：“给尚秋坤打电话，让他连夜回来。明天我去武装部办公，你去盯着把办公室弄好。金安县全县地图，福田镇地形图，煤矿分布图都挂到墙上……”

　　正说着，有人敲门。

　　丁光耀用眼神示意了下，乔岩起身打开门，左右看看没人，正准备关门时，门口竟然放着一个手提包。出于直觉，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丁书记，您看……”

　　“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着有问题。”

　　丁光耀走了过来，借着走廊的灯光看了看，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抬头望着走廊道：“谁来过？”

　　“没见着人，出来就没人影了。”

　　“东西别动，你把田文斌叫过来，让他带几个人。”

　　十分钟后，纪委常务副书记田文斌闻声赶来。乔岩说明来龙去脉，几人将手提包拿到隔壁房间，打开一看大为吃惊，下面整整齐齐码着钱，上面还有金条。

　　不一会儿，田文斌走过来汇报道：“丁书记，清点清楚了，一百万现金，十根金条，里面还有张纸条。”

　　丁光耀接过来打开，纸条上写着：“丁书记，手下留情！”看到此，他不由得冷笑，丢给田文斌道：“还有这样送礼的，你猜猜这是谁送的？”

　　田文斌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和今天的事故有关？”

　　丁光耀没有回应，转向乔岩道：“你通知曲江海，让他过来处理此事。”

　　“丁书记，曲局长应该在矿上……”

　　丁光耀眼睛一瞪，疾言厉色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乔岩吓了一跳，不敢多言，赶忙出去打电话了。

　　曲江海接到电话时正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丁光耀召唤，催促司机加快速度，火速赶了过来。

　　曲江海来后，丁光耀并没有见他。了解情况后，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这事也不应该归他管啊。但领导发话了，火速调集警力全面调查。

　　调查到第二天早上，事情也没调查出来。楼里有监控，恰好是坏的，外面的监控倒是拍到了，距离有点远，加上晚上，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人影。想要调路上的监控查看可疑车辆，结果对方是骑电动车离去的。以县里的技术手段，没法侦破此案件。

　　乔岩能猜透丁光耀的心思，调查此事是假，拿捏曲江海是真。他要看看，此人在这个时候是站江国伟那边，还是站他这边。看似一件小事，对他接下来采取行动至关重要。要是犹豫不决，恐怕弃之不用。

第310章 放弃幻想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金安县迎来一年四季最炎热的时候，也意味着进入雨季。

　　昨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福田镇小庄煤矿，不大的院子里停满了车。经过一夜奋战，事故基本处理完毕。死亡家属得到赔偿，煤矿关闭，电源切断，煤矿负责人被带走，对于他们来说，处理事故轻车熟路。这起事故责任一目了然，调查起来相对简单。

　　江国伟当天晚上也回了县里，回到住处谁都不见。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这么一档子事，让他颇为恼怒。更为愤怒的，是丁光耀丝毫不给他面子。

　　事故经过逐级上报到了省里，一晚上不知接了多少个电话。他多次尝试联系副省长孔景龙，对方始终未接电话，就连副秘书长于东恒都没搭理。倒是市委书记冯开诚与他进行了通话，但发生这种事，一般都是提级调查，省里很快会成立调查组再次进驻。

　　上次冯开诚调研，与他深入沟通，并许诺年底换届给他找个合适位置，前提是稳控住当前局面，不能出任何岔子。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又整出了这事，势必会对他的仕途受到影响。

　　也就是上次谈话，江国伟决定放手，不与丁光耀正面硬刚，不参与县里的事务，把该处理的处理了，平平稳稳过渡到年底。可眼下能行吗，不等这件事压下去，另一件事又冒出来，似乎每件事都和他有关，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想要跳出来自保，好像没那么容易。

　　一晚上没睡，刚刚有了睡意，接到电话说上午十点召开常委会扩大会，气得差点把手机摔烂。

　　丁光耀似乎没受到这起事故的影响，按照以往节奏照常七点吃饭，童伟和乔岩依旧站在旁边等候安排工作。

　　曲江海汇报完昨晚的调查情况后，丁光耀许久没说话，将一碗稀饭喝下去，擦擦嘴问道：“金都娱乐城怎么回事？”

　　提及此事，曲江海不敢抬头，低声道：“丁书记，这次行动我确实考虑不周，安排不妥，向您检讨。”

　　丁光耀摆摆手道：“我没问你这个，说说金都娱乐城。”

　　“哦，当天晚上，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吸毒，我们果断出警，当场抓获了三名吸毒人员，还有四名嫖娼人员，并控制了娱乐城负责人。”

　　“谁？”

　　“高东。”

　　丁光耀扭头看着他，脸上写满疑惑再次问道：“谁？”

　　曲江海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这家娱乐城的法人代表确实是高东。”

　　丁光耀哼笑一声，将餐巾纸扔到桌子上道：“江海，我这人对事不对人，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谁，只要触犯法律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甭说我的司机，就是我的家人也毫不留情。但要是有针对性地把矛头对准我，那这事就复杂了，要让我知道谁这么干，我也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