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121节

第323章 传递信号

　　刚到家门口，乔岩接到韩振东的电话，约他到悦心茶楼见面。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俩人接触时间不长，乔岩打心眼里尊敬他。此人阅历丰富，能力较强，处理事情沉着冷静，考虑问题全面周到，统筹协调运筹帷幄，性格低调内敛，做事果敢笃定，在金安县一把手当中，算得上有水平有能力之人。

　　此次人事调整，免去他发改局局长职务，调到县委办。在外人眼里，这是给别人腾位置，弃之不用，但乔岩不怎么认为。丁光耀这是在历练考验他，将来大有用处。说不定后半年换届，直接进入副处行列。

　　如今的金安县风声鹤唳，暂避锋芒何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田文斌是进入职场的师傅，交给他办案业务，但此人在人际关系，统筹协调方面稍微弱一些。而韩振东不同，少言寡语，说话有一定分量；级别不高，在县里有一定威望。甭说同僚，就连县领导都敬让三分。在他身上，早已显现当更高级别领导的潜质，不过在县一级，再有能力的人正科已是到头。要想再上一个台阶，除非有贵人提携。

　　所以，乔岩很乐意和这样的人接触，对自己成长有极大帮助。

　　乔岩没有开车，打了个车过去，以免让别人看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的一举一动估计有人在盯着，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到了门口，一个男子带着他上了二楼，只见韩振东、刘志民、姜文森，还有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几人个个面色红润，酒气熏天，估计晚上喝得不少。

　　乔岩进来后，除了韩振东，其余几人都站起来迎接，福田镇镇长姜文森直接让出位置，让他和韩振东挨着。不认识的男子主动递烟端茶，百般献殷勤。

　　刘志民拍着男子道：“乔主任，给你介绍一下，王卫军，小庄村一肩挑，书记兼主任，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说明了一切，乔岩主动伸出手握了握，以笑作应。

　　今晚这是什么局，乔岩有些看不明白。今晚书记镇长凑到一起吃饭，还是比较少见的。不过刘志民刚去福田镇，估计和镇长的矛盾暂时还没显现出来。

　　刘志民起身特意把门反锁，坐下来道：“乔主任，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本来不该打扰的，但事情比较重要，叫你过来商量一下。”

　　刘志民停顿了下，看看韩振东继续道：“你也知道，最近的福田镇很不太平，接二连三出事，上次事故和我没关系，但这次肯定跑不了，处分估计是背定了。丁书记对福田镇的小煤矿深恶痛绝，责成我们研究拿出解决方案，韩主任受命督办此项工作。请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丁书记到底是怎么想的，烦请你指点一二。”

　　听到这个问题，乔岩想到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丁光耀的用人安排。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而是交给韩振东去落实。看来，丁用人是各有侧重。

　　丁光耀虽没说过，但通过平时的言语和部署中能猜个大概。淘汰落后产能，关闭非法煤矿，进行资源结构化重塑，打造全新的发展模式，这就是目标定位。刘志民这番话，是真不懂丁的意图，还是故意套他的话。

　　乔岩始终恪守原则，坚守底线。保持头脑清醒，低调做人行事，更不能随意胡言乱语，指手画脚。他就是丁光耀的影子，万一那句话说错，导致决策性失误，这个罪名可担不起。

　　乔岩眼神从韩振东移向刘志民，笑了笑道：“刘书记，我就是个拎包秘书，递茶倒水是我的本职工作，涉及决策性执行性的事务，我还真不了解。”

　　刘志民立马道：“乔主任，这话可是见外了啊。谁都知道你和丁书记形影不离，他想什么你能不知道？开始就说了，这里没有外人，你说的每个标点符号都传不出去。再说了，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需要你的鼎力相助。”

　　刘志民不管说什么，乔岩不为所动，他能精准定位自己的位置。何况丁光耀的行动计划从来没告诉过他，所得到的的结论都是揣摩判断出来的。

　　刘志民还要说，韩振东伸手打断，双臂撑在桌子上道：“别问了，都是纪检干部找你谈话，啥时候见过从纪检干部口中问出话来？乔岩，老刘的意思是对下一步的行动不好把握，让你帮着分析分析。当然，只代表你的观点，和丁书记无关。”

　　韩振东果然会说话，同样一个问题，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是一番意思。从平时观察，丁光耀对他还是信任的。乔岩深思熟虑道：“韩主任，上次丁书记在福田镇调研，其实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不知道刘书记和姜镇长仔细琢磨了没，我建议你俩回去以后找出录音好好再听几遍，或许能找到答案。”

　　刘志民急得抓耳挠腮，心焦地道：“乔主任，都啥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我们是外人，韩主任总不是吧。”

　　乔岩又进一步道：“最近镇里有什么举动？我是说村里面。”

　　姜文森接过话茬道：“这段时间几个有煤矿的村里吵得不可开交，都说县里要整合煤矿资源，但怎么个整合法，到现在都没有方案。他们担心，因为整合，丢了他们的饭碗。煤矿主也在担忧，对当前的局势不是明朗。”

　　乔岩道：“那你们的意思呢？”

　　姜文森看看刘志民，道：“我们当然是按照县委的决策不折不扣贯彻执行，可怎么整合，确实心里没底。”

　　乔岩明白他们的窘境，道：“前两天的常委会扩大会，丁书记要求参股参与煤矿的领导干部三天内主动退出，你们了解到的，有人在退吗？”

　　刘志民点头道：“确实有人悄悄地陆续退出，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们无法掌握。”

　　“那就不对了嘛，这就是信号。丁书记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你们方向了，在这个时候，任何犹豫都是不明智的选择。很快，就有大动作了。”

第324章 抓住把柄

　　上次县委常委会扩大会议结束后，紧接着发生投毒案，虽是乔岩父亲饭馆，矛头直指丁光耀。随着蔡强机场落网、蔡伟立案调查，给金安县再次笼罩上一层恐慌阴影。就跟八月的天气一样，云低天暗，阴雨绵绵，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乔岩父母被妹妹乔菲接走了。

　　也不知乔菲如何知道的，突然跑了回来。看到父母安然无恙，把乔岩臭骂了一通，嫌他发生这么大的事也没告她。本来要住几天，接到学校的电话临时返校，第二天带着父母亲去了京城。

　　安顿好此事，乔岩没什么牵挂，在家也待不住，回到了工作岗位。

　　到了武装部，陶磊着急忙慌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乔岩愣怔了下，回过神挤出笑容道：“童主任说你这些天处理家里的事，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这次事情发生后，县委办几乎每个人都主动关心，唯独陶磊没露面，连个电话都没打。乔岩倒不在乎这些，也了解对方的为人，淡淡回应道：“嗯，没啥大事，你这是……”

　　“哦，这不你请假了嘛，童主任安排我暂时跟着丁书记。你这回来了，我是走还是留啊。”

　　陶磊话里带着醋意和妒忌，乔岩懒得和他计较，道：“哦，那你继续跟着吧，我先回县委办，一切听从童主任安排。”

　　陶磊急忙拦着道：“别别别，没别的意思，我哪敢抢你大秘的位置啊。你在吧，我回去和童主任汇报一声。咱俩同时进的纪委，同时提拔，又同时到了县委办，可你走在了我前面，哎！不得不说你命好啊。”

　　乔岩听出弦外音，面带微笑道：“你急什么，我这没钱没背景的，就是跑得再快，起得再早，那能追得上你啊。说不定哪天一外放，就是全县最年轻的乡镇书记，到时候还得仰仗你呢。”

　　听到这话，陶磊轻蔑一笑，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他道：“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暂时别进去，组织部任部长在里面汇报工作了，这周末要举行招聘人员笔试，又要有新人进来咯！咱们，以后可不能说年轻干部了，走了。”

　　陶磊带着一丝不服气走了，他自始至终认为，是乔岩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如此自信自负、心胸狭隘的人以后难成大事，但架不住背后家族势力是扶持。

　　蔡家已经倒下了，陶家还敢乱蹦吗？

　　进了门厅，吴凯从值班室跑了出来，满脸欣喜看着他道：“乔主任，您回来了？”

　　乔岩将他拉到一边道：“这两天习惯了吗？”

　　吴凯点点头道：“还行，丁书记就去了一趟市里，其余时间基本上在武装部。早上听说，最近好像有大领导要来金安调研。”

　　“哦，知道了。还是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少言慎行，多观察色，干好自己本职工作，其余事一律不打听。”

　　“谨记乔主任教诲，您放心吧。”

　　乔岩上了楼，正巧组织部长任晓川出来了，见到他先是关心一番，又神秘地道：“你的事我还没顾上和丁书记提，等忙完这阵子，第一个先办你的事。”

　　乔岩笑笑道：“任部长，谢谢您的关心。我的事先缓缓吧，毕竟刚来，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就提要求，让丁书记怎么想。再说了，我成天守着丁书记，结果您提我的事，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任晓川笑容僵在脸上，拍拍肩膀道：“也对，不过我是赏识你的才，和其他的没关系。作为组织部长，关心年轻干部进步成长是职责所在嘛。行了，既然你觉得不妥，那就放放吧。我得赶紧走了，回去开部务会，安排周末考试事宜。”

　　不管怎么样，乔岩还是很感激，将其送到楼下，再折返回来。敲门进去后，丁光耀正在伏案工作，看到他没有丝毫表情，继续低头看文件，轻声道：“都处理好了？”

　　乔岩一边收拾残留的茶杯一边道：“我妹妹带着我爸妈去京城了，让他们出去散散心，我也好安心工作。”

　　丁光耀没再追问，突然问道：“这两天有人找过你没？”

　　乔岩心里咯噔一下，没有丝毫隐瞒，将那晚见刘志民的事一五一十汇报。

　　丁光耀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文件夹坐起来道：“刘志民这个榆木疙瘩，看着挺机灵，就领会不了我的意图呢，你明白吗？”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暗藏杀机。看来，丁光耀对乔岩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都不假。

　　乔岩诚恳回答道：“丁书记，我的职责就是为您服务，至于其他的，不是太懂也不想懂。那晚是韩振东主任给我打的电话，所以才过去了，我什么都没说。”

　　丁光耀停顿片刻，转向另一个话题道：“最近和李海平有来往吗？”

　　“没有，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见李书记了。”

　　“李海平被人举报了，你知道吗？”

　　乔岩心里一紧，摇了摇头。

　　丁光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桌子上道：“你看看。”

　　乔岩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照片，竟然是上次在万湖山庄和黄正昆、李卫东一起吃饭的照片。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期待里面没有他。

　　可惜没有奇迹，翻到第五张的时候，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照片里，顿时身子晃了一下，血液直穿脑门。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

　　面对事实，该如何回应？这件事他一直没和丁光耀汇报，而且始终压在心头，就怕有一天有人翻出来。怕什么来什么，最终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从进门到现在，丁光耀所有的提问都充满了不信任。一旦产生隔阂，很难再修复。

　　不过反过来想，照片怎么会出现在丁光耀手里？如果产生不信任，完全可以把他立即调离，而不会让他看这些照片。说明，这一切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第325章 敲响警钟

　　乔岩看完将照片放下，镇定自若地道：“丁书记，这件事发生在我刚来县委办，李海平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约吃饭。他兼管着县委办，我的顶头领导，他叫吃饭，我没法推脱。”

　　“在这个饭局上，没聊什么实质性内容，他们主要关心蔡小虎的案子。我作为该案的主办人，肯定不可能和他们透露细节。其实我早就想和您汇报此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毕竟有些不光彩，我没有碰那些女人。”

　　丁光耀一直盯着乔岩的眼睛看，在观察他是否说谎。直到说完，眼神坚毅笃定，没有丝毫飘离，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指了指沙发道：“坐下说。”

　　乔岩哪敢坐，继续道：“丁书记，自从我跟了你，始终信奉的一个理念，真诚实意，忠诚担当，到现在都没变过。关于不利您的事，我绝对不会做，请您相信。”

　　丁光耀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压了压手再次示意坐下，点头道：“乔岩，跟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你还是信任的，也比较认可。说话注意分寸，做事干脆利落，想要找你这么一个人，确实不容易。咱们之间的关系，既是领导，又是朋友，甚至是亲人，所以，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充分沟通。”

　　“当我看到照片时，比较震惊，也很气愤，竟然背对着我和其他领导拉拉扯扯。当然，不是不可以，而是没和我说。你也知道金安当前什么情况，每一个细小举动都影响着事态走向。这是到我手里了，让别人看到又会怎么想？你敢保证他人手里没有嘛？”

　　“我的秘书和煤老板私自见面，会让人误以为我和黄正昆走得特别近。来金安这么长时间了，你见过我和哪个老板下属吃过饭，连外面的饭店都不曾去过，除了必要的接待。就怕给人留下口舌和把柄，影响到我的下一步决策。”

　　丁光耀停顿下继续道：“这些照片是单独寄给我的，张书堂说，省纪委那边也接到了，已经反馈到市纪委。照片是谁拍的，里面又是谁都不重要，这是别有用心的人使得离间计，试图挑拨关系转移视线。如果我心胸狭窄，不去思考，直接就把你打入死牢。”

　　“这件事给你我都敲响了警钟，做事还是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当前这个局面，无数人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们，稍有不慎，就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和笑话。”

　　“上次你们刚刚表彰完就吃饭唱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好在我顶着巨大压力压下来了，难道还不吸取教训吗？”

　　乔岩深深地埋下了头，声音嗓哑地道：“丁书记，您批评教育得对，错了就错了，不争辩也不解释，不能因为我而影响了您的大局，该怎么处罚我都接受，我申请调离县委办。”

　　丁光耀沉默了很长时间，起身站在窗前道：“乔岩，你自以为能猜透我的心思，理解我的意图，还是嫩了些。谁能不犯错，错了改了就行，就怕一错再错，以为跟着我就飘飘然了，觉得县里也装不下了，有这种想法趁早收起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继续安心工作。明天，省纪委副书记吕泽鸿要来金安县调研，要专门听蔡小虎案子的情况汇报。你是主办人，到时候也参加。”

　　乔岩本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刚要出去后，丁光耀又叫住了他，道：“你不是要去看看蔡小虎吗，去吧，去临江县检察院找朱检察长，就说我说的，要不你见不上。”

　　退出房间来到对面办公室，失神地坐在办公桌前，回想着这件事，心有余悸，无比后悔。

　　这不是丁光耀第一次对他不信任了，但这次尤为严重。很明显，站在暗处的“敌人”不是针对他，而是丁光耀。他一个小人物，又有什么利用价值。但这件事的冲击力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震得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看来，“敌人”无处不在，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数双眼睛监视着。法治社会，朗朗乾坤，一个小小的金安县，却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谍战大片。

　　还没点燃烟，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乔岩等响了三声后接了起来，曲江海急切地道：“喂，陶主任，我必须得见丁书记一面，有急事要汇报。”

　　“曲局，我乔岩。”

　　“哦，乔主任，上班了？他们说你请假了，正好，你赶紧通报丁书记一声，省厅王复林副厅长明天要来我局调研。”

　　这可真热闹，金安县甭说在南江省了，在景阳市都没存在感，市领导一年到头都不见得来一回，省领导对这偏远山区突然感了兴趣，而且是同一天来，不出意外，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直接关系。

　　乔岩思索片刻道：“公事还是私事？”

　　曲江海吞吞吐吐道：“怎么说呢，算是公事，但不走正常程序，不惊动地方，就是过来看一看。”

　　乔岩立马就联想到邓海鹏。看来，他三弟能量很大，居然把副厅长抬出来，这次是为谁说情，邓海鹏，还是邓海龙？道：“行，按照你们的程序正常走流程吧，丁书记有客人，随后我替你汇报吧。”

　　挂了电话，乔岩忽然想到丁光耀刚才的话，不让随意揣测他的意图，现在擅作主张替他挡了曲江海，会不会又挨批？但目前形势，他并不想见曲江海。

　　看来，丁光耀当初从县委大楼搬到武装部有先见之明，这里除了张书堂可以自由进出外，其他领导一律走程序约见。不是不想见，见得多了容易左右他的思想。不是听不进别人意见，而是每个人的意见都带有感情色彩。他必须高度集中，矢志不渝按照确定的方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