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309节

　　乔岩并不否认他的观点，道：“柳叔，话糙理不糙，是这个理儿，但也不完全对。作为我们普通人，是站在个人利益角度打着算盘计较得失，而作为顶层设计者，看到的是破破烂烂的县城，泥泞不堪的道路，暖气接不进去，经常断水断电，生活质量普遍不高，城建发展水平依然停留在八九十年代。”

　　“您说，金安不需要发展吗，就该这样破下去吗？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看广州发展成什么样了，咱们还不如人家的农村。如今，县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改变面貌，作为金安人不应该大力支持吗？”

　　“国企盘踞在县城的核心地段，面积大，战线长，决定着这次旧城改造的成败。如果不加快脚步，全速推进，势必要影响旧城改造的总体布局。所以，我的压力巨大啊，也希望您能理解。”

　　经乔岩这么一说，柳国庆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拖长语调道：“你说得这些我都能理解，作为老党员老干部，我肯定全力支持，可……你信不信，今天就有人组织到公司闹，到县委闹，到时候看你怎么平息他们的怒火。”

　　乔岩早就想到了，为其点上烟笑着道：“这不一下子凸显出您的作用来了嘛，由您坐镇，我心里踏实。让他们闹吧，总得有发泄的渠道，我们呢，一方面把耳朵伸过去耐心地听，另一方面还得耐心地做思想工作，您老可得帮我顶住啊。”

　　乔岩接着又一通猛夸，像哄生气的媳妇一样，总算哄得开心了。甜言蜜语还不够，远不如东西来得实在。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条中华烟和一盒茶叶，塞给他道：“柳叔，只要您在公司一天，烟酒茶管够，我都包了，等事成之后，还会给您一大笔奖金，不能让您既流泪又流汗。”

　　看着平时舍不得且抽不起的烟，柳国庆心动了，情绪平稳下来道：“我就不知道你把我这老头子叫回来干嘛，废人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这样伺候我……”

　　乔岩立马道：“千万别这么说，您就是我的主心骨，就好比一家之长，有您在，我安心。您是国企的一面旗帜，只要高高飘扬在金安上空，势不可挡，勇往无前。”

　　柳国庆脸上露出了笑容，拿起烟道：“那我今天干什么，就干坐着？”

　　“嗯，现在时间还早，如果有人来上访或闹事，您就去会议室坐镇，给他们好好解释安抚。下面的人我都交代了，一定要热情接待，笑脸相迎，做到打不还手，骂不开口。”

　　“好吧，这事弄的……”

　　柳国庆走后，乔岩长舒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冯琼和王天泽端着饭菜上来了，他连忙道：“饭好了叫我就是，还端上来，弄得我跟地主老财似的。”

　　冯琼笑着道：“我说叫你吧，天泽说你正忙着呢，顾不上吃饭。”

　　乔岩看了眼王天泽，没有言语，对冯琼道：“那你也一起吃吧。”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有了食堂就是方便，而且大师傅做的饭味道真不错，每天不重样，以后我就来食堂吃，省得做饭。”

　　乔岩拿起热气腾腾且白净绵软的馒头，就着炒土豆丝吃了起来。冯琼将餐巾纸拿到旁边，又给倒了杯白开水。别人奋斗一辈子未必有这待遇，而他年纪轻轻就有一堆人伺候着，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令人着迷且容易上瘾。

第849章 意见相左

　　乔岩惊奇地发现，冯琼今天化了妆，涂了粉底液画了眉，还擦上了口红，头发貌似烫了，衣服也换成了浅色的，比起之前的一身黑简直不要太好看。

　　果然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冯琼本身底子就不错，经过这么一捯饬，如同换了个人。对于思想相对保守的女人，每做出一点改变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更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乔岩盯着她打量一番道：“不错，有女人味了。”

　　冯琼顿时脸颊绯红，害羞地低下头，掩饰不住笑容偷瞄了眼，又赶紧避开道：“怎么，我以前没女人味？”

　　“那倒不是，女人嘛，就得对自己好一点。你这么一捯饬，感觉眼睛里都有了光。”

　　被乔岩一顿夸，冯琼心里乐开了花，捋了捋头发莞尔一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乔岩笑着道：“自己看和别人看是不一样的，以后就这样，在乡镇没条件，如今回来了，就要把日子过得精彩一点。”

　　冯琼毫不掩饰地道：“那天我见到罗珊珊局长，才懂得什么叫女人。你能想到吗，我俩同岁，人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而我素颜朝天，看起来像三四十。我这是东施效颦，模仿人家。”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冯琼回头一看，赶忙起身小声嘀咕道：“付县长来了。”

　　乔岩并没有起身，继续淡定地吃着。等付兴海进来后，才缓缓起身道：“您来了，吃过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付兴海进门看到这一幕，挥了挥手坐在对面沙发上道：“吃过了，别管我，你继续。”

　　“冯琼，给付县长沏点茶。”

　　冯琼赶忙去沏茶，付兴海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直至端到跟前眼神还没离开，看的她浑身不自在，放下水杯结结巴巴说了句，转身出去了。

　　这一切，乔岩看在眼里，没有言语。男人嘛，就这点爱好，只不过喜好不同而已。

　　直至冯琼消失在视野中，付兴海才回过神问道：“这是……”

　　乔岩颇为惊奇道：“您不认识了？冯琼嘛。”

　　付兴海大为感慨道：“这女人果然一打扮就变样了，之前我就没留意过，今天愣是没认出来，哈哈。”

　　乔岩不想纠缠这个话题，更不愿在背后对有夫之妇评头论足，转移话题道：“付县长，都派下去了，县委那边您安排了吗？”

　　付兴海把思绪拉回来，点燃烟道：“还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乔岩草草吃完，焦虑地道：“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时无备。今天，肯定有人要去县委闹事，建议您让信访、公安的人蹲点值守，尤其是公安民警，多上点人。我这边派蔡伟过去，有上访的就领这里来。另外，曹书记那边我已提前打了预防针，王县长那边还得您来沟通。”

　　付兴海深思熟虑一番，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安排妥当后道：“来得路上我都看到咱们的人了，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乔岩冷静地道：“说没问题肯定是假的，我心里也没底，别的都不担心，服装厂和副食品加工厂，这两个企业有点难度。”

　　付兴海眼睛一瞥道：“你说刘建林？”

　　“嗯，这人从一开始就不配合，加上又免了他的职，肯定更不服气。这一组，我专门安排崔浩晨去的，还增派了人马，就这样，心里依然没有底。”

　　付兴海脸色一变道：“这个刘建林，不识好歹，疯狂作死啊。惹急了直接干了他，什么东西。”

　　付兴海当然知道刘建林的背景，不是想弄就弄的。乔岩和他的想法一致，这个人不除，迟早是隐患。坐在旁边道：“付县长，上轮巡察正好有服装厂，上任主任祁海勇一直催着结案，我故意拖着等待机会。如果刘建林还不思悔改，我计划对他下手，您觉得呢。”

　　付兴海明白乔岩的意图，思忖片刻道：“你不怕牵扯出其他事情来？”

　　“这个嘛，我有把握，关键看您的态度，毕竟我是您分管的，要是动其他人，得征得您同意。万一将来找您说事，比较难堪嘛。至于我，无所谓，干得就是得罪人的事，不怕多得罪几个人。”

　　付兴海再次沉默，想了许久道：“先等等吧，看看他的表现，还得看曹书记的态度。如果他今天再闹事，我会把话带到，还是无理取闹的话，别犹豫，直接拿下，其余事我来解决。”

　　乔岩心宽了不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了，放心，我会稳妥处理。”

　　付兴海又道：“清查完资产，什么时候启动征收工作？”

　　“马上，方案这两天就能出来，征求意见并上会后，立马就能启动。”

　　“那你打算怎么弄？”

　　乔岩心里早有谱，道：“我计划先难后易，就先从服装厂开始，先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剩余的就好办了。”

　　付兴海若有所思，提出了不同观点道：“我觉得还是先易后难，把那些小企业先解决了，剩下困难的再集中力量合围，会简单许多。要是先拿服装厂，一时半会啃不下来，肯定会动摇军心，一旦给了他们思考的空间，简单的也变得复杂了。就好比化肥厂，爆炸后厂子都没了，轻松拿下来。”

　　乔岩坚持自己的观点，道：“这个思路我也想过，操作简单，推进迅速，但不利于大局。这就好比打仗一样，在外围清理了些小兵，留下大将在冷眼观察，猥琐发育，将来想要拿下他必然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还不如上来就先斩杀大将，剩余的小兵再蹦跶，也成不了大气。”

　　见乔岩如此固执己见，付兴海有些不悦，道：“还没到那步呢，到时候再说。不过，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这不和别的一样，一定要求稳，切不可冒进，尤其不能感情用事，好好再琢磨琢磨。”

　　乔岩第一次和付兴海因意见不统一发生争执。按理说，他服从便是，即便错了也是对方的问题，可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事不能闹得太僵，得找个折中办法，照顾彼此的情绪。

第850章 岿然不动

　　正聊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乔岩探头一看，回头示意道：“付县长，上访的已经来了。”

　　付兴海走到窗前，看到十几个职工情绪激动冲了进来，正和值守的保安理论。赶忙道：“你安排一下，千万别起冲突，好生安抚便是。”

　　“您放心，已经安排了，我让柳国庆在下面坐镇，几十年的老厂长了，做思想工作是他的强项。”

　　付兴海隐隐担忧道：“那也不敢大意，现在互联网太厉害了，而且群众的维权意识特别强，动不动就拍视频在网上乱发乱说，金安县估计又要被骂了。”

　　乔岩道：“您放心，我早有准备。前两天安排人以公司的名义注册了账号，已经开通，就等着这两天使用。网友们是知之半解就妄自评论，再加上弱势群体发声，更是群起激愤，再来几个带节奏的，网络大V和媒体一凑热闹，立马就形成舆论事件。”

　　“先让事情发酵一会儿，我再以公司的名义回应社会关切。另外，我有媒体朋友，已经提前准备了篇稿件，就等着事情发生后发布。网友不是不讲道理，了解事情原委，热度自然会下来的。这稿件不能过早发布，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嫌疑。也不能不回应，那样我们更被动。更不能利用技术手段删帖之类的，本来我们没错，最后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付兴海听着云里雾里，道：“年纪大了，不懂网络，这是新生事物，要让我处理，两眼一抹黑。面对新形势新问题，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总而言之，一定要在可控范围内。你看化肥厂爆炸案处理得多好，白天网友们还指责监管不到位之类的，连夜发布了调查情况，主动权一下子来到我们手里，最后也没形成大的舆论事件。”

　　乔岩顺着他的思路接着道：“付县长，我一直想问您，白近山是自杀的吗？”

　　付兴海盯着他打量一番道：“为何这样问，难道专家鉴定的有假吗，这事到此为止，你不要无端生事，别显得自己多有能耐似的。”

　　付兴海这么一说，乔岩更加坚定他的想法，这事背后有猫腻。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追究。沉默几秒道：“对了，还有件事向您汇报，宏图集团捐赠的三千万昨天到账了。另外，县财政也给拨了两百万。”

　　听到此事，付兴海一阵牙疼，捂着腮帮子道：“说起这事，我这两天可被那些县领导骂惨了，这是曹书记安排的，关我什么事，现在一股脑都推到我头上，真是头疼。”

　　付兴海说得是县领导包企业要钱要项目一事，乔岩也没想到曹政军会来这么一招，把所有人都绑架到一艘船上。对他而言，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知省了多少事。苦了那些县领导，拿不回钱看他们到时候如何交差。

　　乔岩宽慰道：“骂就骂吧，能解决了事多骂几句无所谓。要知道，这是您的政绩，现在有人骂，等县城大变样的时候，这是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老百姓这辈子都念您得好。而且，对您未来的发展有极大帮助，和他们计较什么。”

　　乔岩这么一说，付兴海的牙没那么疼了。当官嘛，脸皮就得厚，抗压能力也得特别强，最后能办成事才是真的。

　　这时，手机响了。付兴海接起来听了一通，露出一丝苦笑回头道：“让你猜对了，服装厂的职工正在县委门口闹了，怎么办？”

　　“让他们推到我这边来，我不怕闹事，今天什么事都不做，就陪着他们好好聊天。”

　　付兴海在花盆里掐灭烟头，道：“行，那你陪他们聊天吧，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及时汇报，只要他们的诉求合情合理，耐心解释就是。要是无理取闹，直接让抓人！”

　　“好的，您从后门走吧。”

　　送走付兴海，冯琼跑上来心急如焚道：“乔董，闹事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人手不够，快顶不住了，怎么办？”

　　乔岩看着她道：“慌什么，我让买的水果瓜子都准备好了吗？”

　　冯琼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好，都拿到会议室，让厨房多烧点水，凡是来了的沏茶发烟上水果，都是自家职工，要好好招待。”

　　聚集得人越来越多，院子里都站满了。乔岩见时机差不多了，起身来到楼下，好多人并不认识他，没太在意。

　　来到会议室后门，隔着玻璃瞄了眼，只见柳国庆双手交叉四平八稳坐在主席台上，周围围满了人情绪激动七嘴八舌问询着。而他心静如水，镇定自若，不管他人说什么，始终面带微笑不停地点头，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别急嘛，会解决的……”

　　柳国庆不愧是多年的老厂长，暴风骤雨狂然来袭，都能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就像风雨飘摇的桅杆，无论怎么弯曲最后都能弹回来，笔直地挺在那里。这种人，脸皮厚心态正是一方面，深层次隐藏着大智慧，无惧风雨，岿然不动。

　　乔岩请他回来可不是真的让出谋划策，老一套的东西再管用也跟不上时代。如同镇山兽似的摆着公司，帮助他协调处理些矛盾纠纷。毕竟是同一系统的老人，多多少少是有威望的。

　　这时，王天泽叫着厨房的厨师服务员端来了茶水，进门吆喝道：“我们乔董事长安排了，来的都是自家人，一定要周到接待。大家别站着，都坐下聊。一边吃瓜子水果，一边抽烟喝茶，就像开茶话会似的，敞开了吃。要是中午不想走的，咱们有食堂，管饭，管饱吃。”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天泽用高情商平缓了众人的怒火。此人甭看文化程度不高，做人做事很有分寸，而且眼光相当毒辣，远比现在的那些中层干部强太多。就凭他当初认准乔岩，无微不至伺候着，无人能及。他那个堂哥王天林，当时临阵脱逃，至今还在煤矿上挖煤，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而他，只要给足够大的平台，前途不可估量。

第851章 守住家业

　　柳国庆看到乔岩进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指过去道：“大家稍安勿躁，乔董事长来了，他会给大家答复的。”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乔岩如此年轻，有些不敢相信，问柳国庆：“董事长是什么，他又能管得了什么？”

　　柳国庆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国投集团的老大，这次国企改革就是他来主导，事关大家的切身利益也由他支配。别看他年轻，远比我这老头子有能力。”

　　众人迅速把乔岩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道：“董事长，你得给我们个交代，不能像强盗似的冲进家里抢东西吧……”

　　乔岩被围得气都喘不过来，提高声音道：“大家都坐，别激动，我今天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们。咱们坐下好好聊，只要能答复的肯定都答复。”

　　一通劝说后，职工们不情愿地坐下来，眼睛死死盯着乔岩，生怕他跑了似的。

　　乔岩对王天泽道：“去把外面的人都叫进来，椅子不够多搬进几把来。”

　　不一会儿，会议室挤了个满满当当。还没三分钟，烟雾缭绕，气味上蹿，嗑瓜子的人此起彼伏，还有人偷偷把水果揣进兜里，桌子上的烟还没抽几根已经不翼而飞。

　　付兴海称他们为社会边缘人物，不太恰当却又很现实。曾经几何，他们是多么的风光，掌控着生活物资的流通，享受着比县领导还高的待遇，过年想多吃块肉多扯点布门都没有，哪怕是手持大把现金，没有粮票布票肉票等也没用。

　　供销社站柜台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上，见到买东西的顾客瞧都不带瞧一眼的。服装厂生产出来巨丑的衣服，在当时绝对是硬通货。穿一件不合体的西装，起静电噼里啪啦直响的的确良衬衣，哪怕就是块烂布头，照样能娶到媳妇。

　　副食品加工厂就更别说了，衣服破了可以打补丁，总不能不吃饭吧。当年吃不起肉的大有人在，小孩偷偷跑进商店里，冒着被挨揍的风险抹一下售卖的猪肉，光舔手上的猪油都能高兴一整天。

　　当时能进厂上班的人，远比如今的公务员吃香多了。什么天之骄子，远不如一个工厂工人来得实在。填饱肚子，吃口细粮，成为当时的奢望。

　　乔岩没经历过那个年代，都是听父亲说的。不过，他小时候有些厂子依旧很红火很吃香。好比红星厂，上千职工穿着厂服进进出出，说着普通话，打扮很时髦，厂子里有电影院篮球场子弟学校等，每到周末各种比赛，让人眼红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