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第1047节
“拿出一个小盒子(手机),点几下,吃的喝的就有人送上门。”
“我骑着一个铁箩筐(电动车)在城里飞跑,到处都是灯光,到处都是人。”
“一开始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撑爆了,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一下子涌进来。慢慢的,当我理解它们.我又释然了,因为这一切陌生又熟悉。我每个月还是要交租子儿,香香还是在卖身,剑雄和我一样,还是在干小工的活。”
“写字楼里有好多包身工,签的不是卖身契,改成三五年的合同,和他们聊天打屁,他们说起裁员的事——似乎没有包身工做也是一种烦恼,没有奴隶当,就会恐慌。”
“只是再也没有蔡家庄,没有菜人。”
“后来我和两个混球打了一架,因为停车位的事情”
武修文讲起这个事,脸上就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有差佬来调解,我还以为他们像珠州城的捕快,要帮钱不帮理,结果.”
枪匠:“结果怎么样?”
武修文干笑道:“我是没想到这个世上真的有[秉公执法]这种事。”
枪匠:“然后呢?”
“这俩混球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被带去醒酒了,要拘留罚款。”武修文帮师父洗干净茶具,接着说起梦里的故事:“我和剑雄皮糙肉厚,受了点皮外伤,碘伏纱布能解决的事,也不妨碍接下来的旅行。”
枪匠给学生递茶。
“去哪儿玩了?”
“很多很多地方,很远很远”武修文接来茶盏,心里的故事一时半会讲不完,在现实世界里,他可能仅仅只睡了两三天,但是梦境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剑英有台车,在车上我看见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事。”
“等红灯的时候,沙县小吃里进去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我听得清楚——”
“——他找老板要饭,老板就给他饭。”
“我心里总是会怀疑,总是会猜忌。”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乞丐伸手去要?就有人给么?”
“结果这个收破烂的老头儿还打算拿他包里收来的铝合金窗架付饭钱,沙县老板也不要,就讲个互帮互助的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见不得这种事.”
武修文一杯茶下肚,口齿也变得越来越流利。
“到了人民广场,路开始堵了,我又看见商圈维也纳酒店的三楼广告牌上站着个姑娘。”
“哎,师父,您猜是怎么个事?”
“消防员都来了,怕她跳楼。”
“结果救下来才知道,这傻婆娘的猫丢了,她就爬到广告牌上去找。”
“有好多好多人围在下边劝呀,和这傻妞说呀,说人生多么美好。”
“说她多么漂亮,说消防员哥哥长得好看,要她多看两眼。”
“哈哈哈哈.”
“剑英开到商场北面,对面是个中学,还是省重点高中。”
“就看见几个高中生突然丢了书包,比我小个三四岁吧。往巷口狂奔——”
“——我不知道什么事呀,探出窗仔细看。”
“巷口里冲出来一个抱着旅行包的蒙面男,后边跟着几个民警,原来是这家伙刚刚抢了金店,想逃到大街上找车,结果被这几个学生堵了路。”
“我看明白这些事,醒来时突然就觉得匪夷所思,这是我能拥有的生活吗?”
“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故事”
“我和关香香,还有剑英剑雄挤在一台车里。”
“我就觉得挺尴尬的,醒来时依然感觉很奇怪。”
“她本来是我那不成器的干爹养来招待客人的花魁,是买来卖去的东西。结果突然就变成人了,还来开我的玩笑,要和我谈婚宴喜酒——她似乎变得洒脱大方,有了鱼龙变化。”
“上了高速以后,我心里还是挂念着家产,它压得我喘不过气。”
“可是过了十天半个月,我走了好多好多地方,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剑英开车带我去呼伦贝尔,去草原上看星罗棋布的湖泊,夜里躺在草地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天与地。”
“我可以放声大喊大叫,原野的极远方还有狼在回应我,笑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师父。”
“等我醒来时,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一直死死绑住我的那根绳,它松开了。”
三杯茶喝完,枪匠挥了挥手,门外还有剑雄在等着。
“你到一边去慢慢悟,给剑雄让个位置。”
武修文立刻退到茶室的屏风旁边,把师弟迎进来。
剑雄也是刚刚醒来,捂着脑袋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坐到师父面前,与师兄一样,把自己的茶杯洗干净。
枪匠随口问道:“睡眠质量怎么样?”
剑雄心里依然放不下大哥——
“——师父,我梦见大哥了,是您使了神通?收走了他的魂么?”
枪匠实话实说:“不,那是假的。”
剑雄惊讶道:“怎么会是假的?”
枪匠:“就是假的,人死不能复生。”
赵剑雄阴着脸,在美梦醒来的那一刻,要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他低声呢喃着。
“如果大哥活着他也会开车带我们去旅行么?”
“把你们送到地表去,剑英也活不过来。”枪匠接着说:“可是剑雄,香巴拉还有多少个赵家庄?还有多少流离失所的赵家兄弟呢?你说有没有这么一天——他们都能开上小汽车,顺风顺水的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历史会一直往前,你记得梦里发生的事,记得自己要走的路就好了。”
“师父来大夏,是为了救苦救难救众生?”赵剑雄又想起梦里的凡俗人间,那是他想破脑袋都想象不了的生存环境。
“不不不”枪匠连忙挥手否认:“我一开始就和你们讲过这个事情。你要我做道德楷模,搞这个东西?我搞不明白的,没这个能力。”
“无名氏打下泰野以后,需要时间修整,我还要往北走,接着去做我擅长的事,杀妖怪宰畜牲,这才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应该也有你们的必经之路。”
赵剑雄还想说些什么——
——枪匠把这笨蛋徒弟推开。
“你和武修文一起,接着去悟吧。”
关香香盘着腿,披头散发的坐到枪匠面前,身上还留着不少疤,特别是手指,这十根手指头受了夹棍的迫害,等不到专业的外科大夫来矫正,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就把它们治好了。
这位风尘女子神色憔悴,可是没有哭——
——剑英与她讲亲事的时候,她哭了。
后来想起婚姻,剑英死了,她也是以泪洗面。
在会审厅堂,她受了酷刑折磨,哭成了泪人。
乡香铺子的父老乡亲被李坤海铡死,她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大梦方醒,与剑英永别了——
——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哭,好像比赵剑雄这个亲弟弟要理智得多。
“有烟么?”
她说起这个话,似乎在梦里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从一个夏邦土著,从一条肉狗完完全全变成了人。
江雪明颇感意外,他没有想到的是,关香香姑娘居然是醒得最透彻的那个。
他从携行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把打火机一起送过去,顺便拿来一个茶缸当烟灰缸。
关香香点火的动作熟稔亲切,搓着枯黄的头发,眼睛也渐渐亮起来。
“操他妈的.这个狗老天呀”
她骂骂咧咧的,口无遮拦讲起脏话,再也没有青楼花魁的矜持,没有待嫁闺中那般秀气,没有任何枷锁。
“我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么一个搭伴过日子的老汉,说没就没.”
江雪明:“剑英的事,我很遗憾”
“不怪你,我哪儿有怪你的意思。”关香香顺着鼻翼一路挠到人中,还不怎么适应这加满香精焦油的烟草:“只是心里还舍不得,你这神通让我差点走不出来,醒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好想他,我真的.”
这风尘女子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过了一会终于憋了回去。
“我真的哭够了,够了吧!十多天了,够了呀足够了!”
枪匠点了点头:“你比我第一个学生要厉害——他(唐宁)离不开这幻觉,一直都走不出来。”
“恩公,你帮了我那么多。”关香香厚着脸皮,盯紧了江雪明的眼睛:“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枪匠摊手送茶:“尽管开口。”
“爽快。”关香香接来茶杯一饮而尽:“还有一本书在剑英那儿,对么?”
枪匠:“什么书?”
关香香指着枪匠的学生们,一个个点过去。
“就是你送给他们的书,起初也托赵剑雄给剑英带了一本。叫《骑士战技》,没错吧?”
枪匠:“你要它?”
“我不能学?”关香香反问道。
在这个瞬间,枪匠能明显感觉到,决心填满了这个女人的双眼。
“当然可以学,我这书当初写出来,就是为了送给苦命人。”
关香香从衣兜里拿出剑英的那本《骑士战技》,开始做仪式——
——书页的封皮在她额头前轻轻拍了拍,就正儿八经的站起。她没有跪,与江雪明做前身鞠躬的礼仪。
或许你不太明白这个仪式的意义,就像哈特·博克辛为了填满那颗畸形的心脏,走上人生的必经之路一样。在快刀团,还有许许多多的战友也拥有这种强烈的战斗意志,对战士们来讲,只要战斗意志还在,就不能算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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