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第35节
叶北满不在乎,又给雪明端来点心当早饭,递过去俩燕麦饼:“你拿着,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那叶大哥的好意我就收下了。”雪明一点都没客气,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想起陈先生让他带的油纸袋子里装的是纸钱,又好奇这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叶大哥,你能告诉我,这里边是什么东西吗?”
叶北啃着饼干,囫囵不清地随口答:“用来防身的棍子,上了年头了,还算半件古董,是我诸多收藏品其中之一,也不值几个钱。你要是落难了,拿去卖掉可以应急。”
把嘴里的饼给吞下肚子,叶北煞有介事地嘱咐说:“你隔三差五,有空没空就拿出来擦擦上个油,用普通的缝纫机油就行,别让它生锈。”
雪明放下锦盒:“那我先不拆开了。免得东西见光不好保养。”
经过这么一通寒暄,雪明谈起家里的事情,也有点不好开口,毕竟那个神秘的油纸袋子是陈先生给他的,和叶北大哥没什么关系。
但是叶北大哥和陈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于是雪明开口问:“一开始我回到家里,看见父母还能说话,能吃饭,能提起棍棒来敲打我。
陈先生要我带了纸钱回去,送给他们两个,后来他们像是我的幻觉,似乎已经过世了很久很久,一下子就消失了,房子也破败得不像样。叶北大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叶北沉默了一会,眼睛上的刀疤跟着那副机灵鬼的神态一颤一颤的,像是在给雪明使着眼色,“你妹妹还在外边,别乱说话。”
雪明恍然大悟:“哦是不方便问的意思.那我单独私下去问陈先生。”
叶北猛点头:“对对对,这事儿他干的,你去问他。你的家事我也不好说。不过啊”
雪明望见叶大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把茶杯给端起来,塞进他手中。
叶北说着:“喝口茶,缓口气,人生路还长着呢!我们往前走,别去想这俩老逼登的事情,勇敢能够战胜邪恶!”
“哈哈哈”雪明抿着茶汤:“这话是白露教你说的吗?叶大哥?”
叶北挑弄眉头,一副神气得意的样子:“是我教白露说的。”
前台的妹妹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要凑到桌台来,问问雪明最近的情况,又害怕叶老板责怪她们误工。
雪明连忙朝柜台喊:“我最近挺好的!白露也好!会越来越好的!”
末了雪明又回过头,准备去见陈先生,是和叶大哥分别的时候了。
“我得走了,叶大哥,其实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叶北:“什么事?”
“我四年前来你店里打工。”雪明仔细回忆着:“你好像一点都没变老,还是那个样子。”
“我们还没长大!”叶北双手互抱,轻佻地吹开额前碎发,写意自然地站起身:“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雪明恍惚了那么一阵,什么都没说,又拿起菜单,对着茶汤和燕麦饼的价算清楚钱。
在叶大哥嫌弃的眼神下,雪明终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做了错事。
“我知道,你不缺钱,缺感情。”
提上行囊整理思绪。拿上茶杯一饮而尽。
叶北:“准备去哪里?”
雪明:“送白露回学校,她想接着念书,我要保护好她。”
叶北:“记得打电话报平安。我有假期就去红磡旅游,到时候来你家蹭饭,你别收我钱就行。”
雪明还想多说几句:“要是我再遇上麻烦,我就不见外了”
“有事先找人民警察,打我电话,我一定来帮你。”叶北笑眯眯的说:“你的故乡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雪明用力地点了点头,在手机上写下备用方案,解锁新的技能。
[摇人]
他往农大的小东门巷口走,准备去寻陈先生的纸扎铺,珍而重之的道了一声别。
“再见了!大哥!”
叶北比着大拇指,高高举起。
“一路平安!别来无恙!”
小七带着白露跟在雪明身后,这俩姑娘私底下说着悄悄话。
七哥疑神疑鬼,“小姑子,你有没有觉得.”
白露顺其自然,“我哥和那个叶叔叔眉来眼去的。”
七哥贼心不死,“他和女人似乎没什么话聊.”
白露稀松平常,“和男人调起情倒是一套一套的。”
撇开这些事情,七哥临走之前还望见叶老板身边那只大白猫。
她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因为那是她在衡阴见过的,最漂亮的猫咪!
比起隔壁猫咪咖啡厅那些庸脂俗粉,简直是猫中媚药红楼头牌。
她两眼发直,要上去和叶老板谈价。
那头大白猫远远看见这女人的眼神,麻溜爬上了会员活动奖品柜台,钻到一个旅行背包里,顺爪还把拉链带上了。
从里到外拉上的,一撮毛还卡在外面不带疼的。
抽奖活动的礼品小窗口上写着三个字。
[非卖品]
第29章 自娱自乐
到了小东门的尽头。雪明回到纸扎铺就进门,让俩姑娘在门外等候。
他进到堂屋,刚好看见陈先生在神龛前忙活——假洋鬼子踩着四脚梯,正在换迎宾对联的牌匾。
雪明问了声好:“陈先生!我回来了,要我帮忙吗?”
金发碧眼的算命先生笑嘻嘻的应着:“行,你把匾递给我,搭把手。”
等雪明帮助陈先生换下旧联,添上新联。
昨天对联写的是。
“但行好事就别来问鬼神”
“心中有愧你还敢进我门”
横批叫“算个逑”
三张牌匾换下,放在里屋的罩帘旁边。
雪明好奇地问着:“陈先生,你这对联是什么意思?”
陈先生从四角梯慢慢爬下来,和雪明念叨着:“躲麻烦。”
雪明疑惑:“躲什么麻烦?”
陈先生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把黑布长衫也摆弄干净,指着换下来的牌匾详细说:“不算命,讲科学破迷信。”
这话从纸扎铺老板嘴里冒出来可太奇怪了。
陈先生蹲在换下的牌匾旁,拿出抹布一阵好擦,指着对联解释道:“你做了好事,又何苦疑神疑鬼的。要是做了亏心事,我也帮不了你——就这个意思,算个逑。”
雪明又看新换上的牌匾。
上联叫:“感恩娘亲粗茶淡饭铭心镂骨”
下联叫:“跪谢父亲拳脚棍棒没齿难忘”
横批叫:“孩儿就是不孝了!”
那感叹号还特地上了金漆,做足了嘲讽的意味。
“这”雪明有种哭笑不得的意思:“写给我的呀?”
“啊对对对!”陈先生摆弄着墨镜,一对蓝汪汪的眼睛透着俏皮狡猾的意思:“不光写给你的,今天周五,县城和市区的爹妈接孩子放学,有事儿没事就过来问孩子的前途,问的东西都特别离谱,我就换这副对联上去,让宝妈宝爸都好好反思反思。”
雪明只觉得,叶老板和陈先生都是奇妙的人。
他把平阳县里父母的事情往后放了放,看见陈先生忙里忙外的,给一尊尊神像理灰洗尘打蜡镀金,一刻都闲不下来。
雪明又问:“每天都会换对联吗?”
“没错。”陈先生得空答复,漫不经心:“现在你去做个INS或者微博账号啊,上推特外网营业,每天都要发动态吧?我这动态就写对联上了,专门有网红来拍视频,不然怎么创收?我要卷死那群只会坑蒙拐骗的假神仙!”
“那”雪明想到那袋子纸钱:“陈先生的意思是,你店的东西都灵验?”
“别——”假洋鬼子又撇撇嘴,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千万别这么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我只是不做坑蒙拐骗的生意,可没说我灵验哦!我不灵的,一点都不灵验,也不灵异,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儿有什么鬼呀!”
等陈先生闲下来,终于坐到堂屋的收银台前边。
雪明还没问起事情。
陈先生已经先声夺人,拿来账本敲起了小算盘。
“两袋子纸钞,一共十二块八毛,结一下账,谢谢您嘞。”
按照丧葬用品的价钱来说,真不算贵了。
雪明老老实实划开手机网银付了钱。
陈先生又问:“见到二老了吗?”
“嗯回家他们来迎我,谈崩了几回,我气得说不出话,把先生给的随礼拿出来,他们就消失了。”雪明说完,又开口反问:“先生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先生一直都知道吗?这件事叶大哥也知道吗?”
“这事儿不方便细说。”陈先生掏出来小笔记本,像是在做笔录似的:“就你带白露走以后,第二年江老头来县城办低保,结果没办成。”
江雪明想起在家中,父母在争吵时谈过这件事情,又疑惑打断道:“为什么?是他不会写字吗?”
“签字儿多大点事情啊。”陈先生接着解释:“乡镇的叔叔阿姨眼神不好了,找我这个懂汉语的外国人都能代签,问题是你家里俩宝贝老人,账上有走款,一年十来万呢。不属于低保户。”
江雪明惊讶:“这是哪儿来的钱?”
“后来警务人员调查过,那会扫黑除恶抓的严。”陈先生挠着头,仔细回忆着:“查到二老都是人贩子,早就到了金盆洗手的年纪,还有为违法犯罪的老行当添砖加瓦的事业心。”
江雪明:“后来呢?”
“投河了,就你家门前那个小鱼塘。”陈先生语气如常,像早就看淡生死,见得多了:“早上出的警,下午出的殡,头七轮到我出工,捧着俩小坛子,送去永远温暖的家了。”
“那”江雪明联想到——“县城里两百多户人家,谁不认得江老头”这一句话。
陈先生像是未卜先知,抢答道:“一网打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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