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世界求生手册 第12节
“怎么会……”冯玉漱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发生在眼前的恐怖一幕击垮了她的意志,就像顾云清死时那样。
其实单纯的暴力致死或是药物毒杀都不会令她害怕成这样,因为那都是有迹可循的,是可以通过行动来避免的,然而在这个村庄中,规则是无形的,是沉默的,除非你自己触犯它或看见别人触犯它,否则规则便永远只是在某个无法被观测的角落默默运行,从不显山露水。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传统华人最深的恐惧有两种,一是未知,二是愧疚。
冯玉漱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被蒙住眼睛的人,在高空之上走钢丝,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无法判断下一脚踩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只能凭着感觉慢吞吞走向那个记忆中大概的方向,每走一步都可能是死亡。
但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却似是完全无视了周围的黑暗与未知,他的眼睛没有被蒙住,他的步履散漫如闲庭信步,将一切都掌控自如。
宁哲来到了瘫坐在地的冯玉漱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跟我走。”他说着,用手掌遮住了她颤动的视线:“别看后面,否则你会死。”
“好……”冯玉漱抓住宁哲的手腕,挣扎着爬了起来,和他一起在背后蛇神的目送下离开了祠堂。
冯玉漱注意到,刚才出现在祠堂中的‘叶妙竹’已经消失了,就在她伸出手将黄历再次翻开的那一瞬间,‘叶妙竹’的身体便消散了,就像一缕被风吹散的烟尘,又像是海边被浪压垮的沙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是鬼。”宁哲说:“叶妙竹的身份被鬼窃取了,我们刚才见到的便是它在借刀杀人。”
身后的祠堂中,清冽的风穿堂而过,将翻开一页的黄历吹得簌簌作响,枯叶蝶一般飞舞着迟迟不肯落回原位,仿佛在催促着两人回过头去一睹明日的天机。宁哲不敢回头,拉着冯玉漱快步向外走去。
离开祠堂后,冯玉漱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下来,她双目紧盯着宁哲的侧脸,颤声问:“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妙竹她,怎么会……”
“冷静点,你有些语无伦次了。”宁哲说道:“在这种环境下求生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拥有很强的心理素质,一旦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病急乱投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倒处乱撞只会给予鬼可乘之机。”
“所以冷静点,会被杀的,阿姨。”
冯玉漱连连摇头,将宁哲的手腕抓得更紧了:“就算伱这么说……我又怎么知道要怎么避免被鬼杀掉?我都不知道它究竟是用的什么方式来窃取人的身份。”
当你不知道子弹会从哪个方向飞来,那么你的一切躲闪动作在狙击手眼里都是如此可笑。
“鬼用什么方式窃取人的身份?那就要看你对‘身份’以及‘人’的定义了。”
宁哲的语气忽然松弛下来,边走边说道:“阿姨,你觉得你的‘身份’是什么?”
“我?”冯玉漱想了想,开口道:“我是我丈夫的妻子,我女儿的母亲,我父母的女儿……你具体指哪个?”
“哪个都是。”宁哲说:“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在所有认识你的人眼中,你的形象都是不一样的。”
“在丈夫的眼里你是端庄的妻子、在女儿的眼里你是温柔的母亲、在父母的眼里你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在学校老师的眼里你是某某同学的家长、在商场的导购眼里你是有钱的顾客……等等等等,这所有一切的身份哪个是你?答案是,都是。”
“所有认识你的人,他们认知中的你的不同形象重叠起来,才构成了完整的你。”
宁哲说着,话锋一转:“我这样解释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当初被鬼替代的不是完整的谢思凝,而是他张养序认识的谢思凝。”
“当真正的谢思凝死在河边时,‘张养序认识的谢思凝’被顶替了,这个谢思凝的形象与张养序认识的那个法律顾问完全一致,言行谈吐没有半点破绽,但它却无法回答张养序提出的专业程度很高的法律问题,因为它的身份并不完整。
“它只是‘张养序认知中的谢思凝’,而不是完整的谢思凝本人。”
“张养序自己都不清楚答案的问题,他认知中的谢思凝又怎么会知道?”
“但按照逻辑它又应该知道……所以当张养序将无法回答的合理问题抛出的那一刻,‘谢思凝’的规则卡死了。”
宁哲说着,与冯玉漱一起来到了一栋距离祠堂所在的南街颇有一些距离的民房前,这栋房子屋顶上的炊烟已经熄灭,里面的人正在吃早饭。
冯玉漱细细咀嚼着宁哲刚才的那番话,又听见他接着说道:“所以阿姨,你现在觉得,当时在回祠堂的路上,假扮成谢思凝的鬼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此言一出,冯玉漱愣住了,宁哲的话像一串电流从她的大脑中穿过,打通了那个关键的节点。
她犹豫再三,才试探着说:“是……为了窃取‘冯玉漱认识的谢思凝’这个身份?”
“回答正确。”宁哲向阿姨竖起一根大拇指:“这就是谜题的答案。”
何家村中存在着两条规则,对应着两个谜题:
【谜题1:蛇神为什么会疯?】
【谜题2:鬼如何冒充他人的身份?】
其中谜题2的答案已经摆在了冯玉漱面前。
“就像蛇神只会也只能在你触犯禁忌时对你施以惩罚,鬼也只能在触发某种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才能窃取某个特定的身份,而这个条件就是‘认知’。”
宁哲上前一步,将肩膀倚靠在了民房的外墙边,说道:
“当你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以为电话那头给你打电话的鬼是谢思凝时,它就真的是了。”
“当靠在柳树边回避的张养序听到踩过落叶的脚步声,以为踏着落叶走向他的鬼是上完厕所回来的谢思凝时,它就真的是了。”
当越多认识谢思凝的人产生认知上的谬误,认为披着人皮的鬼是谢思凝,它所扮演的谢思凝便越发完整。
完整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骗过蛇神。
“这就是这只鬼的规则。”
第22章 悠悠思君
冯玉漱将视线从宁哲身上移开,久久没有言语。
在弄清楚鬼窃取身份的媒介是‘认知’后,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比如谢思凝与顾云清的死,比如张养序的经历,又比如……宁哲之前对叶妙竹刻意的挖苦与冷嘲热讽。
想通的事情越多,冯玉漱的心中的恐惧与寒意便越是难以抑制,她以现在所知的一切回望过去,发现宁哲几乎每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有着完善的逻辑、明确的目的,每一次看似冒险的决定背后都是十拿九稳的笃定。
宁哲此人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迷茫,他用超然的视角审视每一个人的死亡,他以绝对的理智思考每一次看似无厘头的事件发生,从一团乱麻中找出解开死结关键的那条线,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房间里的大象。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越是思考,冯玉漱便越是觉得宁哲对自己来说是如此陌生,陌生得不像是一个17-8岁的青春期男生,甚至不像一个‘人’。
“你故意刺激叶妙竹,让她情绪失控,进而被鬼盯上。”冯玉漱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你在用她的命试验你对规则的猜测?”
“不然呢?”宁哲微微一笑:“如果我是鬼,为了触发我的杀人规则,我的首选便是挑选落单的人,特别是情感上头的蠢货,这种人最好下手。”
不想办法把大家打散,任凭警惕的众人一直聚在一起的话,鬼便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宁哲也就无从验证自己对鬼杀人规则猜测了。
好在叶妙竹足够感性,也足够愚蠢,她用自己的死亡为宁哲的猜测盖棺定论。
“谜题已经解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破解这里的规则了。”宁哲说着,松开拉着冯玉漱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带着泪痕的脸蛋,转身朝民房中走去。
看着他悠闲的背影,冯玉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规则,是死板的,绝对的,没有模棱两可和阳奉阴违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没有夹缝之间的灰色地带,这整个世界都遵照着非黑即白的既定规则在运行,遵守规则是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的先决条件。
“神也不例外。”冯玉漱喃喃说道:“是的,任何存在都要遵守规则,哪怕是神也不例外……”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晨7点多,不到8点,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很远。
宁哲信步走进了供奉着蛇神画像的室内,这一次,冯玉漱的心中不再疑惑,她已经明白了宁哲正在做什么,而宁哲自己从来都知道。
试想一下,如果宁哲继续这样挨家挨户地疯狂偷吃蛇神的供品,会发生什么?
等到中午时分,那一家家、一户户的村民按照惯例在午饭前盛出一小碗饭菜,来到蛇神的画像前,他们会看见早晨时供上的饭菜已经被吃过了。被谁吃过了?
那时的他们会怎么想?是野猫偷吃?是不懂事的孩子?还是……
宁哲无法控制人的思想相信什么,鬼也一样,因此他只能不断扩大样本量,马不停蹄地挨家挨户疯狂偷吃蛇神的供品,将‘那件事’发生的概率放到最大。
“只要一户,不……只要一个人,哪怕有一个人在看到被吃过的供品后,认为这可能是蛇神吃的,那么……”
宁哲抬头注视着画像中的飞扬蛇神,用筷子夹起一截豆角,放进口中咀嚼:“那么,我就有了赢的可能。”
这当然是一个很理想的状况,他无法确定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无意义,这个方法能否奏效也是未知数,然而他别无选择,在这个被规则支配的诡异世界,能找到一条‘可能会赢’的路已经非常难得,哪怕这条路的前方是无底深渊,他也必须走下去。
临渊夜行,如履薄冰。
宁哲的神色平静,空洞的眼神如一潭凝固的死水般死气沉沉。
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双手不受控制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草,好他妈辣。”
几分钟后,宁哲走出了供奉着蛇神的斋堂,叫上冯玉漱一起往下一户人家走去。
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冯玉漱注意到宁哲的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看上去好像刚哭过,但又迅速将泪水抹去。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冯玉漱的心中反而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心’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捕捉到了宁哲软弱的一面,或者说,像人的一面。
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暗暗哭泣然后把所有情绪压下去,装出若无其事的坚强……
“原来伱也会哭吗?”冯玉漱心中轻声自语,望着宁哲肩膀的目光也变得柔软下来。
与此同时宁哲正嘶嘶地吸着凉气,因为刚才吃的那玩意根本就他妈不是豆角,是一段伪装成豆角的青辣椒。
“我要是蛇神,高低得判你个渎神……”宁哲心中骂骂咧咧。
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放轻脚步穿过何家村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偷吃着蛇神的供品,虽然每一次吃的量并不大,但不菲的次数堆积下来,宁哲还是不可避免的吃到有些撑,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也经不起这么个填鸭法。
但为了尽可能扩大样本量,宁哲仍强撑着没有停下脚步,一家家一户户地继续吃了下去。
在偷吃供品的同时,宁哲与冯玉漱两人也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始终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但那只鬼曾表现出可以在何家村的范围内‘瞬移’的能力,不可不防。”冯玉漱紧张地想道。
她不敢让宁哲离开自己的视线过久,谁知道下一次推开门的就一定是他?
而宁哲思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何家村的两个谜题,只有关于鬼的那一个得到了准确的解,而我关于蛇神的猜测还没有得到验证。”
“……如果我错了呢?”
再者,鬼真的会任凭自己一直这么下去而不做出任何应对,只是坐以待毙吗?
第23章 但问君来,不问君归
日上三竿,氤氲的水汽沉积在盆地的上空,将灼人的太阳遮掩得朦胧了,化作细雨飘洒下来。
人在有事做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冒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宁哲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是中午11:49,接近午饭的时候。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吃过了多少户人家奉给蛇神的供品,原本被食物撑满的胃袋也不再觉得胀痛,好像之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从来就不存在。
“时间差不多了。”宁哲将手机放回口袋,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能做的事情到此为止,再过不久,何家村的村民就要开始准备午饭,自己破解何家村规则的尝试能否取得进展,就看接下来这决定性的几十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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