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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世界求生手册 第58节

  外面的阳光正好,似乎已经天亮了,而自己是昨晚十一点左右进入羊牢村的。

  ——难道我就在这棺材里一直睡到了现在么?

  刚才撞到棺材板的额头仍在隐隐作痛,姬汰浼感受着棺材的狭窄与黑暗,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在进村的路上看到了土地神的庙,祂的脑袋拖着长长的整条脊椎从身体里爬了出来,我吓得慌不择路,直接跑进了村里。”

  “进村之后我凭着记忆朝外婆家走去,在路边的竹林里,我看到了一口架在棚子里的棺材,还有一口棺材是直接露天放在民房旁边……”

  “然后在棺材旁边的那栋房子窗户里,爬出了一条长着王奶奶脑袋的蛇形怪物……”

  那条怪物的肋骨刺穿了我的的胸膛,它的牙齿啃断了我的脖子……它杀了我,它杀了我!

  它杀了我!

  极度的愤怒涌上了姬汰浼的大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为何会是愤怒而不是恐惧。

  愤怒过后姬汰浼稍稍冷静下来,当时的感觉非常清晰,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喉管被咬穿,心脏被刺破,内出血浸泡着自己的内脏……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他无比清醒地目睹了自己的身体被人一口口生吞活剥。

  但自己现在仍在思考,也就是还活着。

  所以昨晚的经历其实是假的吗?那是一场幻觉?

  要确认这一点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姬汰浼将手伸到自己脸上轻轻一摸,摸到了皮肉的柔软触感。

  “还好……”姬汰浼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指尖从颧骨下滑到脸颊,柔软的触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坚硬、冰冷、又有些尖锐的东西,在他的脸颊位置。

  那是牙齿。

  “啊…啊啊……”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姬汰浼试着张开嘴,几根手指毫无阻碍地直接从脸颊侧面伸进了口腔。

  不,他现在已经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口‘腔’了。

  姬汰浼的双手颤抖着,他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一条条断肉凿骨的深刻咬痕,脸颊两侧的皮肉都已经不翼而飞,血淋淋的牙床暴露在外。

  手掌离开脸颊继续往下摸去,自己的脖子上是一个被硬生生撕咬出来的血淋淋的大洞。胸腔是冰冷的,一团死肉的心脏泡在里面,一动不动。

  他真的死了。

第111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金色的阳光从垂落屋檐,天色大亮,冯玉漱将手机放回口袋,从村口树下的石敢当上站起身。

  姬汰浼的影子在进入羊牢村后不久就消失了,也许是恰好走到了树荫下,也许是躲进了某栋房子里,浓墨般的乌云天狗食月,特让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保险起见她选择先把之前的遭遇告知宁哲,在村口树下等待到天亮后再深入羊牢村继续寻找。

  阳光明媚的白天才是她的主场。

  冯玉漱将手轻轻抚在胸口,宁哲交给她的3枚买命钱被红绳穿在脖子上,埋在沟里,这就是她此行的安全保障。

  走进村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十字路口,羊牢村的屋舍排布很有意思,如果用无人机在上空航拍,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隐没在绿意之中的‘羊’字,冯玉漱进村的村口就在这个‘羊’字的最下面那一竖,往上走,就是十字路口。

  羊牢村的面积不大,可以一条一条路慢慢试,冯玉漱先走向了十字路口的左边岔路,看见一个早起的老奶奶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握着压水井的杠杆上下摇动,费力地从地下泵出水来洗菜。

  这样的压水井在琴州等南方州的乡镇农村很常见,云州属于中原地区,易开采的地下水相对少一些。

  冯玉漱注意到,即使压水井上装有省力的杠杆结构,这位老人摇水的动作依然十分吃力,看来她的身体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看她瘦小的身材和佝偻的腰脊,至少也应该是年过七十的古稀老人了。

  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还要早起洗菜?

  在这种地方,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值得注意。冯玉漱小心地走了过去,凉鞋踩在坚硬的混凝土路面上咔嗒咔嗒,路边的压水井被老人费力地摇动着,老化的杠杆发出金属摩擦的疲劳呻吟声,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吱呀——吱呀——老人默默地摇着水,将盆里的青菜哗哗浸没,任凭冯玉漱从她面前的路中央走过,没有抬头看一眼。

  这就更奇怪了,哪怕一开始没看到自己过来,现在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走近了,正常人的反应也应该是抬头看一眼,即使懒得看,也多少会有点细微的反应。

  但眼前的这个老人对冯玉漱的到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她根本不存在,没有看到走过面前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只有几米距离的嗒嗒声音,她只是自顾自地摇着水,低着脑袋头抬也不抬。

  冯玉漱犹豫片刻,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老人吃力的动作。

  木盆里的水位逐渐升高,将两扎青菜淹没了,但老人摇水的动作仍没有停,清冽的地下水仍在源源不断地被从压水井中抽拉上来,将整个木盆完全装满,最后从盆沿溢了出来。

  哗啦,溢出盆沿的水打湿了老人脚上穿的布鞋,这一下她终于反应过来水已经满了,枯瘦的双手连忙笨拙地松开了压水井的把手,动作僵硬地蹲下身,将双手伸入盆中,好像是要开始洗菜。

  随着老人不再低着脑袋闷头摇水,冯玉漱终于看见了老人的正脸,于是下一个瞬间,她的表情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老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哪怕一点脂肪或是胶原蛋白的存在,干瘪枯瘦的皮肤像是一张保鲜膜蒙在一颗人类的头骨标本上面,薄而干燥的皮肤清晰地勒出骷髅的形状,深陷的眼窝里面是一双干枯坏死的脱水眼球,显然已经没有了半点视力,这个老人是瞎的。

  耳朵也可能是聋的,因为她对冯玉漱走在近距离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反应。

  “妈——?”

  “妈?你又跑哪个去咯……”

  忽而一声粗实的男人嗓音从老人身后的屋内传出,冯玉漱看见一名身穿短袖长裤的寸头男人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上半身,皱着眉头看着正在楼下洗菜的瞎眼老人:“你咋的又在没事找事做,用不着你干的活,偷偷干伱图个啥……我操……”

  寸头男子嘟囔着,一抬头,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位衣着明艳、身段丰盈的如玉美娇娘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路中央,好奇地抬头打量着他。男子的脸腾就红了,激动地一溜烟跑下楼,抓住老母亲的手就往屋里拽。

  一边拽,一边低声道:“让你呆家让你呆家,非要出门干啥,让外人看到了咋个得了……”

  寸头男子手忙脚乱地将形同干尸的瞎眼老母亲推进屋里,关上门,有些腼腆地笑着朝冯玉漱走近了几步:“大妹子,你不是我们村里人吧?一大早的站在我家门口作甚?”

  “……”冯玉漱皱了皱眉,说道:“我来找人,这村里有一户把独生女儿嫁到云都的家子,你知道那家在哪儿么?”

  “知道知道,穆老叔嘛,全村里就他一个没儿子的。”寸头男子咧开嘴巴乐呵呵地说道:“穆老叔家在村东头,一片竹林林里边有栋二层小楼就是了,大妹子你从外边来肯定不认得路,我这就带你去,走嘛?”

  “谢谢,我自己走就行。”冯玉漱婉言谢绝了寸头男子给自己带路的殷勤,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原路返回,回到了刚才的十字路口。

  冯玉漱一刻也不想在刚才那地方多停留,因为就在刚刚,她向寸头男子问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赫然瞥见压水井后面,屋檐下方,被砖头压住边角的蛇皮袋里赫然蒙着一口黑漆的棺材。

  两米有余的黑色棺材就摆在门边,被几个装尿素的蛇皮袋简单盖着。从村头男子身后没关紧的门缝中,冯玉漱看见了一双深凹的眼窝,里面两颗干枯缩瘪的眼球透过门板的缝隙,无神地望着这里。

  冯玉漱一路小跑着返回十字路口,一路上的座座房屋皆是普通的民房,隔三岔五,便能看见一些用蛇皮袋、防水布、草棚之类的东西遮掩着的漆黑棺木,一口口棺材毫无避讳地停在房屋附近。

  羊牢村到处都是棺材,露天放置的棺材。

第112章 景异志

  嚓嚓嚓……两块木料之间的摩擦发出粗糙的沙沙声,姬汰浼用颤抖的双手推开了盖在自己顶上的棺材板,灿烂的阳光洒落下来,令他的眼球微微一痛。

  环视四周,姬汰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台阶之上,黑漆的松木棺材被摆在一栋民房的侧边屋檐下,上面盖着的塑料布已经因为自己刚才推开棺材板的动作滑落在了地上。

  姬汰浼颤颤巍巍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迷茫与恐惧充斥了他的脑海,但冰冷的胸腔里心脏却一动不动,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现在真的是用大脑在‘思考’吗?

  就像是电信号通过硅晶体管的开关与否构成了数字世界底层的0与1,人类的‘意识’本质上便是在神经元中不断交流的生物电信号。

  而当心脏停跳,大脑死亡,化作一滩死肉的神经元里没有任何的生物电活动存在……

  那么这时候的‘思考’、‘意识’、‘自我’……究竟是什么?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姬汰浼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爬出棺材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苍翠的毛竹,第二眼看到的是竹林中一片空地里被搬开了一半井盖的水井,一男一女两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趴在水井边上,踮起脚尖兴致勃勃地看着井口里面。

  “敬言你看,小花鱼在吃馒头!”小女孩摇了摇旁边那个叫做‘敬言’的小男孩的肩膀,声音十分兴奋。

  他们在用掰成小块的馒头喂井里的鱼。

  羊牢村的水井里是有鱼的,这并不稀奇,农村里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仪器来检测水文,朴实的劳动人民会在井里养上一两条锦鲤或是河鳖等水生动物,依靠鱼虾的病死与否来判断井水是否遭到污染或投毒,简单且实用。

  “别看鱼了小蓉,你看后面。”小男孩敬言拉住了身旁叫做小蓉的女孩的手,指向身后的民房:“棺材开了。”

  “哎呀……”小蓉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变成了怕怕,她紧张地握住手里的半个馒头:“什么时候打开的呀……”

  “好像是刚才,我听到棺材响了。”敬言说:“爸爸说棺材动了不吉利,我们快回家吧。”

  “好吧。”

  小蓉和敬言两人手拉着手跑出了竹林,一边跑一边说谁先到家谁就可以抱小黑。

  小黑是什么?可能是他们家养的黑猫或是黑狗之类的宠物吧。

  姬汰浼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有心大喊叫他们停下,但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他的喉结昨晚就被王奶奶吃掉了。

  “怎么回事……”

  眼睁睁看着两个孩童消失在视野尽头,姬汰浼的心中茫然无措,他来到井边,双手撑着井沿微微探出一点上半身,低头看着水面上的自己:

  他的衣衫褴褛,不管是外面的衬衫还是里面的短袖都被王奶奶撕咬得破碎褴褛,鲜血淋漓,破烂的衣衫下裸露在外的却不是人类皮肤的颜色,而是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疤,隐约能看见皮肉下面吊儿郎当的内脏。

  自己从颧骨到下巴的半张脸皮几乎全部都被撕咬啃食,带血的牙床和包裹着肌肉纤维的下颌骨暴露在外,上半张脸是正常的,下半张脸却是披挂着残缺皮肉的骷髅,俨然一具出现在恐怖片里的僵尸或是丧尸形象。

  这样一只恐怖的怪物站在面前,即使是成人也会吓得惊呼不已,但刚才的敬言和小蓉两个孩子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或是担心的情绪,他们好像完全没看到站在棺材前面的姬汰浼,只是彼此嘀咕了两句棺材开了不吉利,就远远地跑走了。

  “也许不是好像没看到,而是真的没看到……”

  姬汰浼的心中泛起一股凉意,他转过身,看着被放在水井边沿的一半井盖。

  他记得这口水井,上面的井盖是阴阳鱼的形状,一阴一阳分成两半,现在被放在地上的就是太阴当中一点阳的那一半。

  姬汰浼蹲下身,在地上那一半井盖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用锐器雕刻出来的‘早’字,他对这个字有印象,因为这是自己小时候学鲁迅先生用小刀刻在上面的。

  外婆家后院山上有一种方言发音叫做‘农农子’的野果,中文学名叫作南酸枣,是一种原产自琴州的南方野果,在中原地区很少见,后院那几棵是去琴州当过知青的外公带回来引种的。

  南酸枣的果核很漂亮,可以做成菩提子手串那样的首饰,小时候的姬汰浼和母亲说好去了外婆家要一起上山捡酸枣,用枣核给妈妈和妹妹各做一条手串。但那一年被母亲带回羊牢村探亲已经是深秋近冬的时节了,错过了捡野果的季节。

  满怀遗憾的姬汰浼效仿课本上的鲁迅先生,用小刀在外婆家后面的水井井盖上刻了一个早字,意思是明年一定要早点过来。

  那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回外婆家。

  “也就是说……”姬汰浼的眼神微凝,看向了之前自己躺着的那口,放在屋檐下的棺材。

  这栋屋檐下面摆着棺材的房子,就是外公外婆的家。

  眼前盖着琉璃瓦顶的砖楼与记忆中曾和妹妹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吃西瓜的老房子慢慢重合,融为一体,姬汰浼的心中再不怀疑,这里就是母亲的娘家。

  他脱下外套衬衫,裹在脸上以免吓到两位老人,匆忙地小跑着来到房子的正门,门是开着的,大门的两侧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重逢念初见,别离恨此时】

  下联【眼见相同景,胸怀不同志】

  横批是破破烂烂的,看不清上面写的字了。

  没有错,没有错,这是外公写的字!姬汰浼的记忆逐渐清晰,他跨过门槛走进屋内,轻车熟路地向左侧的卧室走去,那是卧室也是书房,姬汰浼记忆里的外公经常在里面喝茶看书,写字睡觉。

  但是走进卧室的门,姬汰浼的身体却猛然一怔,僵硬地呆立在了原地,他的嘴巴大张着,如果不是喉咙已经残疾的话他现在已经大叫出声,但现在从姬汰浼口中发出的却只有啊……啊……的沙哑气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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