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鬼事 第213节

“去吧！”我点点头决定和刘建军一起去老熊的家里看看。

“小伙子，你怎么来了？”当天赶到了江城，来到熊天明的家中。敲开门后，老熊的老伴儿一眼就认出了我。事隔多日，当时不过匆匆一瞥，想不到她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来看看老熊，您节哀！”走进老熊家中，正当门的位置摆放着他的遗像。我走到遗像前头，冲遗像打了个稽首。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支香来点燃了，插进遗像正当面摆放着的那只香炉中。随后回头对面含感激的妇人说道。

“谢谢，谢谢。你的衣服，我给你洗干净了。”熊天明的老伴儿连连向我还着礼说道。

“关于老熊被裁员的事情，您了解多少？他休息回家，有没有在您面前提过厂子里的事情？”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刘建军找了个机会开始询问起来。

“您是？”熊天明的老伴儿很警觉，看着素不相识的刘建军在问她关于老熊生前的事情，马上反问起刘建军的身份来。最近来她家打听这些事情的人不少，其中有一部分是记者，有一部分是某些单位的。总而言之，大家都想从这件事当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记者想从里面挖出一则轰动的新闻，而某些单位则是不想让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过激的反应！熊天明的老伴儿不想掺和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当中，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守着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是小城公安局的，关于老熊同志的这次事件，我们需要和您谈谈。您放心，今天的谈话内容我们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刘建军掏出自己的证件，送到熊天明老伴儿的手中对她说道。

“老熊，在厂子里做了30年！”老熊的老伴儿迟疑着看了我一眼，直到我微微向她点点头，这才缓缓开口道。对于我这个愿意脱下自己的衣服，去给一个陌生人遮挡遗容的人，她心中饱含着信任和感激！正是基于这一点，她才愿意开口对我们诉说。

“年轻时候的老熊，肯干，肯吃苦。基本上年年都是先进。他不止一次对我说，他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干出一点成绩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失去了当初的那种雄心。取而代之的，是回到家中谈论着厂子里的各种不公平。他说，他们分厂，总共才900个人。可是各级干部，就有270多人。平均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干部。老熊说，以前想要得到提拔，只需要踏实工作就行了。现在人家只需要走走门路，或者松松裤带就能胜过他苦干几十年！”老熊的老伴儿起身给我和刘建军各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坐到小凳上缓缓道来。

“出事之前，老熊在家里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刘建军闻言轻叹了一声，随后轻声问道。

“异常的举动，我不知道算不算。就在老熊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看着报纸忽然在那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没有那个本事，上位了也是个害人的货！我当时问他在抱怨什么？老熊说厂子里的一把手，只知道盲目扩建，丝毫不顾及现实的情况。钢铁企业现在形势这么差，他还敢那么往外砸钱，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这么下去，到最后会把厂子玩垮的！”老熊的老伴儿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转身看着老熊的遗像喃喃道。

“基本上，老熊对我说的就是这些。”稍过片刻之后，等情绪缓和了一些，老熊的老伴接着开口道。

“这些已经足够了，打扰您休息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望您！还望保重身体，多向前看看。”我和刘建军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起身向她告别。

“我打电话让人24小时盯着钢厂的一把手，我估计要真是老熊回去报复的话，下一个目标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了！”从老熊家里出来之后，刘建军拿出电话说道。

“要真是老熊，你们去了也没用！好吧，咱们做两手准备。你派人暗中盯着那个谁，我回去之后也过去帮忙。”我一抬手准备阻拦刘建军，随后一想，由他去吧！要不然啥事都是我做了，他会很没有存在感的。

“咱们辛苦一下，今天就赶回去。等事情完了，我请你吃饭！”刘建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室内，他回头对我说道。

“走吧走吧，吃饭就算了。和你吃饭，就没个不出事的。为了以后能消停一些，咱俩还是别在一起吃饭了！”我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点了支烟道！

“那是因为你太衰，怎么赖我头上了？”刘建军发动汽车向前开去道。

“你特么才衰！”我在车里和他斗着嘴！

第332章 最后一个

“你们厂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老听人说你们厂谁谁又跳楼了？”晚上邓建国才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就听见自己的老婆在那里喋喋不休道。

这一周的时间，这件事情已经很让邓建国焦头烂额了。每天去上班，沿途都会听到人们在议论这件事情。等到了单位，从生产车间到厂办大楼，人们也大多在讨论着这件事。其中有叹息声，但是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回到家中，本以为可以落个耳根清净，却不料连自己老婆也在问这件事情。

“别整天闲着没事瞎吉吧打听，这事儿和你有关系么？”邓建国第一次在老婆面前爆粗口，也是第一次对着老婆发这么大的脾气。见邓建国这么失态，他老婆当时就愣在了那里。一直等到邓建国走进客厅打开了电视，这才抹着眼泪走进了厨房开始做起晚饭来。

“老邓，吃饭了！”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的夫妻似海深。等到把晚饭做好，女人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将饭菜摆放到饭桌上后，她轻声在那里招呼着自己丈夫。

“对不起，最近压力比较大，不该对你发脾气的。”邓建国走到桌边，帮老婆摆着碗筷。看着老婆眼角的鱼尾纹，忽然轻轻搂住她轻声抱歉道。

“说这些干嘛，吃饭吧。还有，你该去焗个油了！”女人看着丈夫眼中的疲惫，抬手替他拔掉一根白发说道。邓建国60岁了，每隔三个月就要去焗一次油，借以掩盖住头上斑白的头发。女人想劝丈夫从位置上退下来，可是想了想，又将说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邓建国从20岁开始就在厂子里上班，对于这个厂，他心里还是有感情的。可是他毕竟年岁大了，小的时候也没什么机会接受高等教育。对于厂子的现状，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事情都是抱着理想化去做的。这么做的后果常常是事倍功半，甚至是徒劳无功。这都算好，更坏的结果是事情的结果和他的预想背道而驰。用句土话说邓建国就是那种：犁也拉了，鞭子也挨了的人！

“报纸上说焗油焗多了致癌，等白头发出来了再说吧。再说了，60岁的老头子了，白就白了吧！”邓建国从老婆手里接过那根白发，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一把扯断说道。

“听你的，咱们吃饭吧，菜要凉了！”女人盛好饭摆放在桌上，温柔地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说道。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每天都会回家吃饭。

“你去看会报纸，待会我给你泡茶！”吃过饭后，女人起身收拾着碗筷对男人说道。女人很心疼自己的男人，家里的事情基本上不会要他插手。很多同龄人现在都不看报纸，改为浏览网络新闻了。可是这个男人，却始终保持着看报的习惯。女人觉得这个习惯好，男人既然能多年如一日的看报，不去做哪怕一点改变，在感情上也应该是如此。

“好！洗完了咱把网络打开，今晚咱们也看看那个来治猩猩的你！”男人罕见的主动要女人看韩剧，以前女人看韩剧，他都是持反对意见的。甚至连家里的WIFI，他都很少去开。之所以会接宽带，也只是为了儿子回来不至于没有网络可用而已。

“好！”女人闻言笑着答了句！她知道这是丈夫还在为之前对她发火感到抱歉，对于丈夫的示好，她觉得心里涌上一阵甜蜜的感觉！

“看报纸能把厂子搞好么？”邓建国坐在沙发上看着今天的报纸，就觉得耳边有一个人在那里问他。

“老熊？你什么时候来的？老熊？”邓建国一抬头，就看见熊天明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他。他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随后惊了个哆嗦，将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骇然道。老熊死了的事情，他前天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了。此时看到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见了鬼。

“我问你，看报纸能把厂子看回10年前那种状况么？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你们这些人，就是这么尸位素餐着工作的。厂子到今天这种地步，你们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老熊一把将邓建国手里的报纸抢过去，然后撕了个粉碎道。

“老熊，老熊，你别吓我。要是在下边过得不好，明天我给你多烧点纸钱好不好？”邓建国确实是吓坏了，他拧了自己一把。直到确认眼前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打着哆嗦对老熊连声道。

“下边？哈哈，已经有三个人在下边等着你了。余小丽跳下去了，王维汉跳下去了。管人事的胡厂长也跳下去了，你为什么不跳下去？跟我上楼，今晚你也跳下去吧！”老熊咬牙切齿着，忽一下钻进了邓建国的体内。

“老邓？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女人洗刷好了碗筷，正准备接下围裙进房看电视。就看见自己的丈夫面无表情的准备开门出去。

“嗯，有点事！”听见丈夫的回答，女人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丈夫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沉了？是不是刚才看报纸，又看到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女人心里琢磨着，眼睁睁看着丈夫连鞋都没换就那么出了门！

“你看，小城多美。下去吧，跳下去吧！”控制着邓建国的身体来到了楼顶平台，老熊从他的体内钻了出来。一手掐住邓建国的脖子，一手遥指着这个他工作生活了30年的城市对邓建国说道。

“老熊，该收手了！”就在老熊准备动手把邓建国甩下楼去的时候，我从平台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说道。

“你？你是？”老熊觉得我有些眼熟，手里的动作慢了一慢，开口问我道。

“你忘了，我曾经替你遮挡遗容的事情了？”我点了支烟，缓步接近着老熊道。

“原来是你，谢谢你。这辈子欠了你的人情没法还了，下辈子我熊天明必定结草衔环相报！”老熊经我一提醒，记得来了他跳楼那天的事情。他的灵魂飘在半空，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在那里痛哭，看见了那些围观者在那里议论，也看见了我脱下身上的T恤遮挡在他的身上。

“放过他，就当还了我的人情！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不是么？那只会增加你的罪孽。”我吸了口烟，缓缓劝着老熊道！

第333章 所谓公平

“罪孽？我生前与人为善了一辈子，又落得了个什么？罪孽就罪孽吧，以后的事情谁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老熊长叹一声，看着小城灯火通明的夜景有些悲怆的说道。

“那是在为你身后积德，也是在为你的子女积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诚如你所说，你这辈子与人为善，却落得如此下场。在你看来，这是不公平的。可是老天是公平的，你积下的福或者是作下的恶，会继承到你的子女身上。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就是为了子女创造一个好的未来。子女们能过得好一些，相信你的心里也会觉得欣慰是不是？”我走到天台边缘，向楼下看了一眼，侧过身劝着老熊。

“可是......”老熊闻言犹豫了，看了看邓建国，又看了看我！有心放过他，却又觉得心有不甘。

“厂子到如今的地步，也不能全怪他。起码在厂子里，他的口碑还算过得去。就算是没什么作为，那也是关乎于能力的问题。只能说，他所处的位置和他本身的能力不匹配。”公安机关全力运作起来的效率是惊人的，刘建军驾车返回的时候一个电话，让干警们去调查邓建国。等我们回到小城的时候，基本上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此时我跟老熊说的这些，不过是回来之后所了解的资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