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鬼事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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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一个伍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原地结阵待命。”天门山山脚，接到将令的唐咨吐出不知何时溅入口中的泥沙对左右下令道。一伍士卒在伍长的带领下，持刀举盾顺着坍塌的山体向山腰处洞开的门户摸去。

“将军，那伍弟兄已经上去近三个时辰了还不见返回，是不是发生意外了？”枯等了两个时辰，终于有小校不耐了，走到唐咨身前询问道。

“再派一伍！”唐咨拔掉水囊的塞子，昂首喝了几口清水后对小校道。

“喏！”小校闻令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领命道。此处到山腰，距离千余米。就算一路不耽搁，往返也要近两个时辰。爬山可不比走平路，时间上的消耗和体力上的消耗会更为巨大一些。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全黑了。先前派遣出去的两伍士兵，却一个也没见回来。事到如今，唐咨也有些急了。大将军有令，让他探查明白了回营回报。可是这大半天都过去了，不但没完成任务，反而连那两伍士兵也消失不见。他心里明白丁奉一贯看不起自己，除非他不犯错。要是犯在丁奉手里，等着他的除了军法严惩之外，别无他途可寻！

“全军听令，多燃火把随我上山！”唐咨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起身一刀砍断了一根树枝，随手缠了许多枯草在上头，又泼了一些火油点燃了说道。

士卒们闻令，纷纷有样学样的就近寻找起可以做成火把的材料来。过了不多会儿，山脚下就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将军，你看那道门户，像不像是一只人眼竖在那里？”先锋营的官兵一路疾行，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白天炸开的那道门户跟前。副将摘掉头盔，抹去了额头的汗水指着门户对唐咨说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相似。大家多留心脚下，山高路滑，别掉到山崖下边去了。”唐咨看了看那道给人一种深邃感的门户，沉吟了一下对周围的士卒们嘱咐道。

“去一队人马，看看洞里有什么！”千多将士团团围在洞口，手中的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唐咨等将士们稍事休息了一下过后下令道。

“喏！”一个百人将出列领命道。随后一挥手，率领着自己麾下的百来个弟兄，举着火把就走进了洞内。

“可惜了那些将士们！”故事说到这里，老者眼角泛起一丝泪光来轻叹道。

“可是发生了意外？”我见状连忙追问道。

“何止是意外，何止是意外。天门洞开，开的哪里是天门？分明就是一道鬼门。”老者情绪激动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在那说道。

“鬼门？”我闻言心里一惊，鬼门一开，轻则百鬼夜行，中则千鬼夜行，重则万鬼夜行。最严重的，甚至鬼王都会亲临！每一次鬼门洞开，都会在人间引起一次灾难。例如唐山，又例如汶川！再往前追究，其间发生过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上世纪40年代，在河南就发生过一次面积席卷全省的大规模饥荒。那一次，死掉的人数至今没有个准确的说法。

“是的，鬼门！一个百人队进去了，没有回来。又一个百人队进去了，还是没有回来。到最后，唐咨将军亲自进去了。可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的甲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腐蚀个精光，身上的皮肉，就和硫酸泼过一般。”老者双拳紧握着在那里说道。

“他只来得及对剩下的几百个兄弟说了一句：鬼门大开，快跑。然后就那么死在了当场！余下的兄弟都吓坏了，慌不择路的向山下跑去，途中没有人敢回头看那道如同人眼般竖立在那里的门户。消息传回了中军，丁奉大将军半信半疑。又下令一营人马跟随那些回来报信的弟兄们返回了门户。这一去，又是死伤大半！”老者继续说道。

“无奈之下，丁大将军只得暂停进军，全军后撤三十里后，派快马回建业向景帝禀报。不几日，景帝亲临。在山脚下焚烧了一道诏书之后，这才率领文武百官登山拜祭祷告。拜祭活动整整持续了一整日，一日后景帝才在文臣武将们的护卫下下了山。过不到一年，公元264年，景帝崩！”老者轻捻了几下已经雪白的胡须，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起来道。

“鬼门从此便安定了下来？那道诏书就那么管用？”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是天下有事，只需要帝王一纸诏书就能平息，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哪里是诏书管用，只不过是景帝和众鬼达成了一个协议而已。只要它们不出鬼门祸害百姓，那么景帝会每年给这些恶鬼们供奉一些生灵作为祭礼。只不过用活人进行祭祀太损阴德，饶是景帝贵为吴国之主，也抵挡不住那冥冥之中的报应，早早的便驾崩了罢了！”老者闻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

“景帝回都之前，便在此处昭告天下。改嵩梁山为天门山，以盖弥彰。并且留下了一营人马永世驻守在这里，以便就近收集生灵血食，按时供奉那洞中的恶鬼！”老者站起身来，将手背在身后，踱步到门前说道。

第67章 以德报怨

“一营人马，永世驻守在这里？”一营1500人，既然是永世驻守，必定是连家属也一并迁徙过来才是。若是那样的话，这里起码曾经有超过5000人生活过。5000人，一镇的规模啊那可是。只是这里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曾经驻守过几千人的模样。就算过了千多年，一个曾经有几千人生活过，并且生活了不短时间的地方，总该留下点痕迹吧？

“小友可是在奇怪，既然曾经有数千人在此生活，为何此处看起来又是如此荒凉？”老者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面色凝重的在那问道。

“正是如此！”我点点头称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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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附近已经很难找到精血旺盛的生灵了。紧接着魏伐吴，又是征兵又是出征。再后来，司马家篡权又是一阵人心惶惶。等到尘埃落定，在这附近百里之内，已是人迹罕至。不得已，留守的将士们为了达成使命，不让洞里的恶灵出来祸害生灵，只有向自己的亲人动手。”老者说到这里，鼻息粗重了起来。

“每年，镇守在这里的将士们都会进行一次抽签。抽中谁家，就将谁家的亲人送进去祭奠洞里的恶灵。周而复始，时至今日，当年的数千人，如今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我们活着，其实只是为了等死。”老者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

“官人当心！”脑海中传来了顾纤纤的示警声！

“哪两个？”我不露声色的站起身来，向屋内宽阔的地方走了两步问道。

“爷爷，和我！”一直坐在门口的肖云笑了笑，站到老者身边说道。

“就剩下了我们爷孙两个，去年，我亲手将他父母送了进去。今年，难道还要让老头子我将自己的孙子也送进去么？当年的数千人，为这个世道做得已经够多了。到了现在，也该你们这些人，为自己付出点什么了。”老者面目狰狞的向我踏进了一步喝道。

“所以，你就让肖云下山，寻找机会带一些散客过来，然后准备献祭？”我深吸一口气，退到尚昏迷不醒的雷哥身边问这祖孙俩道。

“不，并没有刻意去欺骗他人。我不想自己的孙子，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去承担因果。一切都是你们自觉自愿走到这片林子里来的，若说有那么一分诱导的话，也是老夫诱导你们到这里来的。而我的孙子，只不过在这之前，带个画板找一些风景好的地方画上几笔罢了。”老者看了桌上的蜡烛一眼，抬手对我摇了摇食指道。

“这也算是在潜意识里诱导别人跟着他的脚步走吧？毕竟散客们旅游，更多的是想脱离那种喧嚣，找到旁人找不到的秀美景色。你让肖云故意沿途作画，只是想吸引旁人的注意力，然后借助这周围的景致，一步一步将人诱导过来。”我伸手摸住金钱剑的剑柄，看着老者说道。

“你非要这么说，那也并无不可。只是，我的孙子不叫肖云。他姓唐，全名唐霄云。我们这一脉，是唐咨唐将军的后裔。老朽愚忠了一辈子，到今天想明白了，总不能让我们爷孙，每年都下山一次带人过来献祭吧？过了今天，我就让他下山，远离这个地方过自己的日子。旁人的死活，再与我等没有半毫关系。”老者回头看了肖云一眼，慈爱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

“你们运气不好，就权当为世人做了一次好事吧。”老者抬手拂袖，然后作悲天悯人状对我说道。

“蜡烛里掺了曼陀罗花，你现在应该很想睡了。睡吧，一觉不醒在睡梦中死去，其实也算是一种福气了！”老者看着桌上那支烛芯呈粉红色的蜡烛，缓声在那说道。

“官人莫忧，有妾身在，这种程度的迷药对官人无异于隔靴搔痒，这老东西迷不倒你！”正在我心中一紧的时候，顾纤纤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可惜了你的曼陀罗花，可惜了你的处心积虑。”闻言我顿觉胆气一壮，冲眼前的爷孙两说道。

“曼陀罗花对你没作用？”老者见我丝毫没有被迷药迷倒的迹象，当下骇然的连退几步指着我道。他老了，论肉搏肯定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只有指望肖云。不，应该称呼他为唐霄云。只有指望他，来制服我了。

“霄云！”果然，老者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交给身旁的唐霄云对他使了个眼色道。

“我知道你厉害，也知道你或许学过一些道术。你们跟着我进山，然后闯进护山阵法当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以为你偷偷在那里念咒，我就没有半分察觉么？其实说起来，你倒是帮了我。没有你引路，他们是绝对走不出阵法的。只要在林子里熬上一夜，等天亮自然就能出去。爷爷嘱咐过我，别人不愿意跟我走，万万不可强求，所以当时我并没有刻意去给你们引路对不对？所以你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唐霄云接过匕首，反手将其倒握住对我说道。

“我不会杀你，顶多把你打晕绑起来，然后把你们扔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去。所以关于献祭，也和我关系不大！”唐霄云似乎吃定了我一般在那里说道。

“你们真的很烦呀，说这么多，要打便打，未必我家官人还怕了你们不成？”一阵阴风拂过，顾纤纤手撑纸伞出现在茅草屋里，一皱眉对唐霄云祖孙两说道。

“你养鬼侍？你就不怕折了你的阳寿么？”老者见得顾纤纤显形，大吃一惊道。

“要你管，我家官人乐意怎么了？想要谋害我家官人，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入梦！”顾纤纤可不管那么多，身子在那里一旋，带起一片桃花瓣后脆声喝道。随后，就看见唐霄云祖孙两身体一软，双双瘫倒在地酣然入睡。

“官人，你想怎么处置他们？”稍后，顾纤纤在我脑海中问道。

“唉，其实，他们为湘鄂两地的百姓，已经付出很多了。算了吧，放了他们！”我回想着老者方才说过的话，长叹一声对顾纤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