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男儿行 第29节
懊恼、不甘、迷茫、闪躲,唐城看到的每张面孔流露出的神色都不一样,不过唐城看到更多是麻木,是的,就是麻木,就连那些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子也是一脸的麻木。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家,他们甚至不知道离开家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和大人们一样,全然一副麻木的表情。
“咳,还有啥说的,前面打败了呗,不跑难道等死?”被唐城拉住的溃兵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唐城塞给他半包香烟的份上,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个满身血腥味的家伙。一连问了好几个溃兵,唐城才弄清楚了大致的情况,原来是18师驻守的大场丢了,大场丢失,塞克特防线实际上已被突破,第三战区只得作出放弃北站--江湾阵地的决定,这些溃兵就是当日驻守大场的18师和26师的溃兵。
zhong yang军部队撤退到苏州河南岸,左翼的部队也奉命转移,**部队拟退入浏河、沈家桥、朝王庙、徐家行、广福、陈家行、江桥、北新泾至梵王渡一线,构筑长达35公里的新防线。大场一战使得18师几乎全军覆没,师长朱耀华举枪自尽未果被救,被打散了的部分溃兵不愿回去上海继续打仗,便跟着难民们一路来了苏州。
望着长长的望不到边的难民和溃兵,唐城很想跳上身边的台阶放声大喊,用自己的喊叫唤醒这些人骨子里的血性,唤醒他们回去上海和日军作战。可是他不能,他甚至还记得当初肖亚兰她们街头募捐时说过的那些话,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现在也是一个急于逃离战场的人,既然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理由鼓动其他人留下。
找了个小诊所重新包扎了右臂上的伤口,换过衣服的唐城背着一大摞烧饼混入难民中间,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唐城倒是想过雇一辆马撤快点赶到南京,然后西进合肥之后南下武汉,可财不露白是老话,唐城现在身上还带着伤,要是惹的这些溃兵注意自己了,纵然唐城带着两支手枪恐怕也不是人家那么多人的对手。到时候没了钱不说,闹不好还会搭上一条小命,这样的事情,唐城可是不会去做。
唐城手臂上的抢眼只是个普通的贯穿伤,没有伤到骨头和要害,只需要不沾水的休养半个月便能恢复过来。上海的日军虽说已经突破了大场防线,可唐城听那些溃兵说上海战场还有几十万**在和日军打仗,这也就是说日军短时间内不会追着来,所以唐城宁可多花点时间和难民混在一起隐藏身形。
“小兄弟是一个人?家里的大人怎么没跟着一起走?”见唐城只有一个人,抱着孩子的眼镜男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在得知唐城是个孤儿时,男人带着的媳妇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唐城跟着的这波难民是从上海一路走过来的,抱着孩子的男人连同他的媳妇都是教书的,日本兵打来了,学校早也停了课,见局势不大好,这一家三口不得不离开上海去南京投靠亲友。
“南京是咱们国家的首都,国民zheng fu那么多的高官都在南京,怎么得也不会被日本人占了去,再说上海现在不是还在打仗嘛,也说不定**的部队能把日本人干出上海也说不定。”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抱着小孩子的眼镜男人和唐城祖宗哎一起闲聊,得知唐城是想去四川,男人便开始劝说唐城也跟着他们这一路人去南京。
“四川虽说是个好地方,可路程太远了,你一个孩子独自上路恐不太安全,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南京的好,我在南京的朋友还算有些本事,让他帮你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哪怕是在电报局里送送电报也至少能养活你自己,总要好过到处流离的好些。”坐在旁边给孩子喂水的女人也点头称是,言称现在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唐城一个人去四川实在太过危险。
遇上这么热心肠的一家人,不知道是唐城的幸运还是沮丧,幸运的是遇上了热心肠的好人,沮丧的是那眼镜男人实在是太能说了,坐在路边休息的半小时里,唐城完全就是听他一个人在说话。“看啊,那是什么?”半空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路边休憩的难民们纷纷抬头上望,不明就里的唐城和新结识的一家三口也抬头看向半空,就在那些孩子们拍手言笑的时候,唐城的脸色却变了。
是飞机,半空中出现的黑点是飞机,只是里的太远了一些,唐城无法得知那些飞机属于日军还是**。在上海无意救助艾玛她们之后,躺在担架上的唐城就遭遇过日军的飞机轰炸,那种被爆炸的气浪淹没的滋味令唐城终身难忘。“快走,离开公路进树林,快走啊。”唐城连声的催促一家三口跟着自己去百米外的那片矮树林,虽说那些树木矮小还很稀疏,但至少那片树林离着公路有百米之遥。
“走啊,那是飞机,等他们扔下炸弹,咱们一个都活不了。”见一家三口还呆傻的看着自己却不挪窝,急了眼的唐城伸手抢过女人怀里的孩子,迈步向那片林子奔去。孩子被唐城抢走了,反应过来的女人哭嚎着追了上去,最后面的是拎着皮箱和包袱的眼镜男人,不管那是不是能扔下炸弹的飞机,先把自己的孩子抢回来才是耽误之急。
“快走,飞机就要下来了。”唐城喊了几声,抬头上望的难民们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唐城,无奈之下的唐城唯有回身拽着那女人的胳膊一边奋力奔向那片树林,一边催促拎着皮箱的眼镜男人加快速度。身后的难民中突然有人高声欢呼,唐城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四架身姿矫健的飞机从公路上空快速的掠过,机翼下的太阳旗徽标映入唐城的眼帘。
“快走,是日本人的飞机。”唐城不知道这四架带着日本军旗标志的飞机为何没有直接扔下炸弹,但他知道公路上的那些难民很可能已经被天上的日军飞机当做了靶子,但他知道只有离那些难民远远的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藏在心底的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里,连串的枪声便突然响起,再次俯冲下来的飞机开火了,炒豆子一样的机关炮she击声连贯而清晰。和一家三口堪堪冲进那片低矮的林子,唐城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爆炸声,日军的飞机终于还是扔下炸弹来了。蜷身、闭眼、抱头,唐城带着那一家三口趴伏在林地里,任凭枪声和爆炸声灌入耳朵里,他们只能将命运交还给这世界的主宰者。
轰!轰!轰!山崩地裂般的爆炸不断撼动着大地,双手抱头趴伏在林子里的唐城他们也几乎要被震得弹离地面!持续而激烈的冲击让唐城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似的,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耳膜却还是生生发疼。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动,枪声和爆炸声仍在嘶吼,但听起来却已经稀疏了一些。轰隆隆的爆炸声曾经一度连串响起,等到地面的震感逐渐减弱下来,唐城他们几个已是耳朵发聋,除了持续的嗡嗡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第七十章 幸运的三口之家
挤满了难民的公路上早已是尸横遍野,日军的飞机投下炸弹的时候,他们还都在仰头惊叹,从天而降的炸弹直接在他们中间爆开,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散开的机会和可能。第一波炸弹爆炸后,不等腾起的烟雾和飞溅的弹片和人体落地,日军战机上的机关炮也同时打响,大口径的机关炮子弹打中人体就是肠穿肚烂的大窟窿,甚至有人被机关炮子弹直接撕成了两截或者是碎片。
唐城亲眼看着一架日军飞机再次爬升到一定高度之后优雅地侧身盘旋,调整姿势后又俯冲下来,隔着好几百米就开火了。落在地面的弹雨仿佛是由无形之手划出的直线,每一个弹点都击打的地面的泥土溅起老高。这条线沿着飞机飞行的方向迅速延伸,一直延伸进难民散布的区域,泥屑纷飞的场景变成了泥屑与血花碎布混杂,轰鸣的机关炮she击声甚至盖住了地面上难民们惊恐的喊叫和痛苦的哀嚎声。
连续的俯冲扫she似乎并没有让那些日军战机的飞行员心满意足,反正地面上的难民是没有武器能奈何他们的,索性就驾驶战机不急不忙地爬升,然后不慌不忙的俯冲扫she。侧耳听着日军飞机俯冲下来所发出的特有呜咽声,唐城的心不由得悬到了嗓子眼。尤其当刚刚那几次日军飞机俯冲时在地上打出的那些硕大的弹孔,让他感觉自己就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若是不小心挨上一下,估计自己不但小命玩完,恐怕还得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盘旋一圈的日军战机再次俯冲下来,有半数难民已经被刚才的那阵势给吓蒙了,剩下那些反应算是快的难民已经带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开始四散乱窜。公路和公路边的野地里到处都是血迹和残破的尸体,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让人站不稳,可那些拖家带口想要活命的难民们顾不上那许多,只是一个劲向唐城他们藏身的小树林奔去。
“坏了”忍着想要呕吐的难受,趴伏在地上的唐城面色发白的嘀咕了一句。日军飞行员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这么多的难民都向小树林跑了过来,一定会招来日军飞行员的扫she,唐城不认为这片矮小的杂木树林能挡得住日军飞机的扫she和轰炸。“走,快跟我走。”来不及多想,唐城起身抱起那一直在哭的孩子扭头就跑,眼镜男人此时也顾不上那只皮箱,只是单手拎着包袱拉着自己的女人跟在唐城身后跌跌撞撞的追。
“快炮,快一点,那些人会把日本人的飞机招来,我们要穿过这片树林,逃的越远越好。”唐城靠着感觉向林子深处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叫着,为跟在身后的两人鼓舞士气。“哒哒哒哒哒哒”大批难民们的异动果然引起了日军飞行员的注意,追之而来的机关炮子弹水泼似的she入人群,拼命奔逃的难民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停下,先停下”已经能看到树林的边缘了,气喘吁吁的唐城停住脚步,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继续前奔的夫妻俩。“先抱着你们的孩子,等我一会。”唐城把早已经停止哭泣的孩子塞回给那女人,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跑向视线里的一窝灌木丛。“住住这些灌木枝,我们离开树林。”唐城把用匕首砍下的灌木枝分了一半给那夫妻俩,并示意般的把手中攥着的灌木枝举过头顶向树林边缘跑去。
用树枝做掩护,这是唐城从谢波的战地笔记里看到的一段,那些不停扫she的飞机都飞的很快,里面的日本飞行员不可能看的很清楚地面上的人,唐城他们借助手中握着的灌木枝便能很好的隐藏身形,不至于一奔出树林就被飞机里的日军飞行员发现。“轰”“轰”爆炸声离唐城他们越来越近,咬牙冲出小树林的唐城拽着那一家三口跳进了一处满是野草的洼地。
本是野草遍地的洼地里突兀的出现了一株灌木,唐城和那一家三口就隐藏在那株不停晃动的灌木丛里,再加上旁边那些长草的帮助,就是地面上的人也无法看出唐城他们就藏在那洼地里。和唐城预料的一样,刚才还很安全的小树林已经硝烟密布惨叫连连,大团的浓烟和火焰正从小树林里腾起,唐城身边的眼镜男子和女人看着刚才藏身的小树林目瞪口呆。
空中盘旋的日军飞机还在不停的俯冲扫she,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就是他们的目标,每一次俯冲的飞机拉起机头之后,在他们的身后总会留下一串喷溅着血浆的尸体。可每一次飞机拉起机头重新调整俯冲角度时,那些装死趴伏在地面上的难民总会起身狂奔瞎跑,因为他们不愿和身边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趴在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远离了危险之后,眼镜男子扭头看向闭目养神的唐城,他本来看唐城这么小小年纪一个人逃难看着有些凄苦,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却是个深藏不漏的。知道飞机扔炸弹、还知道如何躲避飞机轰炸,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诡异,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眼镜男子不得不问个明白。
“你们别怕,我不是坏人。”见那眼镜男人把自己的妻儿护在身后,对自己摆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唐城无奈的把自己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并言称自己不是逃兵。“我只是不想当兵,**的部队太烂了,我和日本兵打过仗,**不是他们的对手。”唐城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不过看到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孩子,唐城并没有把香烟点着。
“小兄弟,你这么想可不对啊,要是国人都这么想,那谁来抗击日本人?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兵占了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的亲人?”看似体弱的眼镜男人低声怒吼道,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怒视着唐城。“那日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岛国,我泱泱中华可是有四万万五千万民众,我们不需要所有的中国人都起来抗击日寇,哪怕是十分之一的人都够日寇喝一壶的。”
眼镜男子的话让唐城有些羞愧,不过也只是有些羞愧,因为唐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和懦夫。他在上海和日本兵打过仗,他在千灯镇和日本兵打过仗,在苏州也和日本人交过手,和那些只顾埋头逃命的中国人相比,唐城认为自己做的还不错。“你们别吵了,飞机好像走了。”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抱着孩子的女人却却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哦,也许那样的场面有些吓人,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先等在这里,等我回来叫你们。”唐城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知道战场的惨烈,所以在他打算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下意识的嘱咐这一家三口留在原地。不等那眼镜男人开口,唐城反手抽出别在后腰上的驳壳枪起身从洼地里奔了出去。
遭到空袭之后的公路似乎要比唐城预想的还要惨烈一些,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很多的尸体都还是残缺不全的,甚至有些尸体看着是属于一家人的,因为他们到死都是手拉着手。幸存活下来的不止唐城他们,满是血迹的尸体中有幸存者,不过看他们身上的伤势,存活哦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没有救治自己的药品,所以只能哀嚎着等死。
失去孩子的父母抱着幼小的尸体痛哭流涕,失去长辈的男男女女们也在跪地哭泣,不过唐城看到更多的却是傻愣愣呆坐在血洼里的幸存者。满是焦黑或是灰尘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他们的身上也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可那些人任凭亲人们的哭喊或是捶打,就是一动不动的呆坐着,看着倒像是被日军飞机投下的炸弹给吓傻了一样。
把驳壳枪重新别回后腰,唐城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全家照,从照片平整光洁的质地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新拍的。照片的样式很传统,年轻的父母抱着自己的孩子,甜甜的浅笑加上一头卷发使得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怀里抱着孩子的男人倒是看着有些严肃,紧皱着的眉头已经显出了川字型,让人觉得这个男人不苟言笑。
用袖子擦去照片上沾染着的一丝血迹,唐城把照片重新放回地上,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和焦糊味,唐城穿行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寻找着自己的那个小包袱。两支手枪都在唐城身上随身带着,可他在苏州花钱卖的换洗衣物、干粮全都在那小包袱里,最主要的是,唐城高价弄到的伤药也在那小包袱里。唐城胳膊上的伤一直没好,刚才抱着那孩子一路狂奔弄的伤口又崩了口,要是没有药物治疗,伤口化脓溃烂的可能性极大。
第七十一章 开解
头顶上的天空yin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了,野地里偶尔会有忙着捕食的飞鸟出现,不过对于这片野地来说,它们只不过是寻找食物的过客。和这些飞鸟过客一样,远远出现在野地上的稀疏难民也是过客,遭遇空袭之后,和唐城他们一样赶往南京的大队难民就散了伙,多数人还是沿着公路继续前进,只有几十个心思活泛的难民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唐城一起走野地去南京。
胳膊上缠着布条的唐城和一个面色黝黑身体粗壮的汉子走在最前面,紧跟在后的是眼镜男子的三口之家,那黑脸汉子是大家的向导,号称贩运走私货的时候走野地去过南京。唐城的身后跟着大约五六十号平民,有的白发苍苍,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看样子走上几步就得喘一阵子,有的面色发白,必须依靠旁人搀扶才能站立,有的还在襁褓之中,完全没有自我行动能力。
这样一群行动困难的老弱妇孺,脚边都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皮箱、包袱,仅有的两辆驴车上面所坐之人要么头部挂彩,要么胳膊吊着绷带,而仅存的少量空间都被用来装运零散的食物和小孩子。粮食和水都是唐川带着几个胆大的男人从死尸堆里找出来的,肚子里没食是走不远的,虽说苏州离着南京也不是很远,可这些难民几乎都是老弱妇孺,而且还要用脚一步一步走去南京,如果沿途找不到补给食物的地方,就是饿也要饿死一半人。
看着人们焦虑而又无助的表情,唐城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新使命--护送这些难民区南京,罗伯特从小就灌输给他博爱。护送难民撤往南京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沿途虽说不是时时充满艰难险阻,但就目前来看,日军渗透部队的狙杀决计少不了。从苏州去南京至少有200公里以上的路程,唐城不知道身后的这些难民每天能走多少路,但至少不会超过30公里,所以唐城把这次任务的时间设定在8天。
唐城身后这些难民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他们的安全知自然是一个方面,沿途还得考虑他们的疲劳和饥饿,所以唐城才会在出发前翻检那些沾染了血迹的食物,甚至不顾众人的反对从一伙走公路去南京的难民手中抢来两辆驴车。“出发”在唐城的示意下,那带路的黑脸汉子大手一挥,坐地上已经休息好一阵的难民们起身列着松散的队形跟在那汉子身后默默赶路。
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相信自己的唐城还没有真正指挥队伍的能力,他只是照本宣科的按照谢波那本战地笔记里的记录,按照难民的人数做了粗略的划分。难民中为数不多的成年男人被单独分出来,一个成年男人至少要负责照顾四到五个老弱妇孺,这样的比例听起来很高,可是现实却让人们看到了前路的艰辛。200多公里的路程,走的又是野地,如果那些老弱妇孺找不到人帮助,他们是很难用双脚走到南京去的。
胳膊已经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过,同样一副平民打扮的唐城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体在这些人当中不是最强壮的,可他手里有枪。20响驳壳枪被唐城别在腰带里,m1911插在后腰,带着两支手枪的唐城无疑是这伙难民中战斗力最强的人,而且身后那些难民中有超过半数的人都认为唐城是个心肠不坏的独行枪匪。
临时充当了护卫的唐城跟这些难民没有太多的交集,除了和带路的黑脸汉子偶尔交谈几句,其余的时间不是埋头赶路就是左右张望着周围的动静,即使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唐城也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一个小时就会停下来休息十分钟,这是唐城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当年罗伯特带着年幼的唐城在山东传道的时候,就是这样走遍了几乎大半个山东。
再一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嘴里叼着支香烟的唐城打量着身后那些席地而坐的难民,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非常的疲惫,甚至是看着马上就要倒下了,可手中的皮箱或是捆扎的紧紧的包袱却没有脱手。唐城估计那些皮箱或是包袱里应该都装着这些人自认为最重要、最宝贵的家什,也可能是珍品书画、黄金珠宝,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生命吗?也许这些人宁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掉他们手中的皮箱和包袱。
“叔叔,请你吃糖,爷爷说,吃糖就不会想妈妈了。”稚嫩的声音把发呆的唐城从沉思中唤醒,出现在唐城眼前的是一只白嫩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个看着只三四岁的孩童,孩童此时正努力的踮起脚尖把手中的糖块凑到唐城嘴边。牵着孩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那老者眼神中的睿智和脸上的和煦笑意,唐城判断老者应该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老者一身朴素的装扮,没戴眼镜,右手拎了个小皮箱,左手牵着那三、四岁的孩童,孩童的另一侧是位披着麻色大披巾的“老妪”。和那老者一样,老妪的眼中满是慈爱与和煦,这三个人应该是祖父祖母带着年幼的孙辈,唐城下意识的把手中的驳壳枪收了起来,然后起身按照教会学校的礼节,对着那老者和老妪弯腰鞠躬行礼。“您好,先生,很高兴见到您们!我能帮您吗?”唐城伸手去接那老者手中的皮箱,却被老者摇头阻止。
牵着孩子的老者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林恩,一听他说话,好奇而又欣慰地回答,“谢谢你,我自己能行!箱子里只不过是一些老头子舍不得扔掉的书本。”从身姿和动作来看,这老两口的体格也还算硬朗,其实两辆拉着伤员的驴车就走在他们后面,车上虽然装得很满,但放下一只小皮箱的位置应该还是有的。
手里拿着糖块的孩童犹自倔强的仰视着唐城,小手高高的举着,似乎唐城不接过他手中的糖块,小家伙便要一直这么站下去。“这是您的孙子?”唐城低头看看那孩童,稚嫩的脸庞因为寒冷显得红扑扑的,头戴灰色的线绒帽,穿着一件略略显大的呢子外套,脚上则是一双精致的棕色皮鞋。从孩童的穿戴打扮和那老妪的大披巾上,唐城已经看出这一家三口非富则贵,那种欧洲式样的大披巾不是一般人家买的起的,孩子脚上的棕色皮鞋也应该是英国手工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