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男儿行 第7节
透过开始变得稀薄的扬尘,唐城瞪着眼睛四下张望,巷子里满是爆炸后留下的焦黑,几处燃着跳动的火苗活脱脱就是传说中地狱里的鬼火。这一切都让年仅19岁的唐城感到害怕,终于,唐城在满地的尸体里找到了杨昆。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唐城连爬带滚冲了过去想要把压在别人身下的杨昆拉出来。
唐伸手抓住杨昆的右手使劲想要把他拽出来,但他一使劲却落了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杨昆的左臂早就被爆炸的弹片击中,内里的骨头早已经断裂就只连着少许的皮肉,唐城这使劲一拉,正好把杨昆的手臂给拽了下来。“啊!~~”唐城尖叫着甩开那半截手臂,使劲把手在自己身上擦着,从杨昆断臂处喷溅出来的鲜血糊了唐城一手,让他满眼看去都是刺眼的红色。
“拧开后盖,拉弦,然后扔出去,炸死他们,否则我们都要死。”慌乱中的唐城触碰到了一个铁家伙,是杨昆。断了半截右手的杨昆看着不太好,大量的失血让他连看着苍白异常,若不是因为唐城拉断了他的手臂,也许杨昆会一直昏迷下去。杨昆塞给唐城的是一枚手榴弹,巷子口已经有日军牛皮鞋踏地的声音,杨昆不知道他手下的士兵还有多少活着的,但眼前好像就只有唐城看着还好手好脚。
给杨昆他们带路的时候,唐城见过那些**士兵开枪shè杀沿途出现的零星日军,但手里的这个铁家伙是个什么物件,他还真是不知道。巷口的脚步声唐城也听见了,按照杨昆说的步骤,唐城哆哆嗦嗦但绝对没有迟疑的拧开了手榴弹的后盖,用力的拉掉手榴弹的拉环,然后使劲把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扔向巷子口。
“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的手榴弹在唐城和杨昆的注视中爆开,腾起的扬尘中清晰可见属于日军的残肢断臂,但爆炸形成的气浪也把毫无准备的唐城推了个跟头。“炸,我炸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惊魂未定的唐城顺手从一具**尸体腰间的弹袋里抽出两枚手榴弹,照着刚才的法子扔向巷口。
“趴下”少了半截胳膊的杨昆冲着唐城喊了一句,这个看着一脸精明的年轻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刚才扔出去的手榴弹没炸死他还真是万幸。听到了杨昆的喊声,唐城侧着身子贴着墙倒了下去,“轰”“轰”刚才扔出去的手榴弹在巷口炸了,顺着巷子蔓延开的气浪像一柄重锤一样砸在唐城的后背,夹杂在其中的石子碎砖渣打的唐城后背生疼。
“咳咳咳 咳咳”烟雾中的唐城用力坐起,靠着墙壁大口的咳着,巷子里满是扬尘,根本就看不清巷口,胆战心惊的唐城从后腰上把手枪抽出来抓在手里。唐城正经打过枪,他攥着手枪也只是出于心理作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随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连续三枚手榴弹在巷**炸,唐城担心的日本兵没有出现,血气上涌的唐城乱滚带爬的去拖拽尸体下的杨昆。
“杨排长,杨排长,醒醒。”少了半截胳膊的杨昆被唐城拉了出来,可惜杨昆喊了那一嗓子之后便晕了过去,任凭唐城死命的摇晃,杨昆就是不醒。杨昆是唐城在这伙**里最熟悉的一个,现在杨昆昏迷不醒,满脸黑灰的唐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走,离开这里,日军听到爆炸很快会再派人过来,快走。”许是唐城的求生拜佛起了作用,陷入昏迷的杨昆突然醒了过来,还不等唐城高兴起来,杨昆的嘴里、鼻孔里便流出了丝丝黑血。直到此时,唐城才发现杨昆不只是被炸断了半截胳膊,他的腹部还有两处伤口,口鼻流血一定是被前面的爆炸震伤内脏了。
杨昆的眼睛没了神采,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僵硬起来,“杨排长,杨排长。”唐城使劲的摇着杨昆,盼望着奇迹会发生在这一刻,可惜杨昆的确已经死了,就在唐城的怀里,杨昆的身体越来越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一个拎着步枪慌不择路的日本兵跑进了巷子,抱着杨昆尸体的唐城茫然的看着这个对着自己举起步枪的日本兵,要死在这里了,可惜连肖亚兰的手都没有拉过,唐城的心里满是遗憾。
“啪”“啪”“啪”“啪”一想到肖亚兰,唐城便想到了死于日本人之手的罗伯特,也不知是从哪来来的勇气,唐城土枪举枪对着那日本兵连连扣动手枪的扳机。不过是六七米员的距离,散shè出枪膛的子弹众至少有两颗是击中了那日本兵前胸的,中弹的日本兵有些表情呆滞的看着唐城,然后扑通倒地,也许他到死都不会明白这么个看着痴痴傻傻的家伙怎么会有手枪的。
“八嘎”唐城的手枪此时已经空腔挂机,还不等唐城给弹夹填装子弹,又一名端着步枪的日本兵出现在巷子口,他的枪口已经对准唐城。“啪”的一声枪响,靠坐在墙壁下的唐城歪着身体斜斜倒下,和他一起躺倒的那还有那名日本兵,一颗从身后shè来的子弹钻穿了他的脑袋。日军的钢盔太薄了,只能防备一些流弹什么的,**使用的中正步枪弹和毛瑟步枪弹能轻易的shè穿他们的钢盔,当然这必须要在有效shè程之内才行。
“就这小子抱着杨昆的尸体?咋看着还是个孩子呢?”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一个穿军装的身影在唐城面前停留了一阵,就离开了。声音慢慢去远,唐城还在那里呆呆地坐着,恍如木头一般浑浑噩噩,直到他再次听到一声爆炸,唐城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自己能听见声音,自己还活着。
第十六章 初战
“炮击,隐蔽,隐蔽” 叫喊刚起,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就已划空而来。“ 轰!轰!轰…”接踵而至的爆炸开始猛烈锤打地面,强劲的冲击形成狂暴的气浪,死神的镰刀寄魂于一块块高速旋转的弹片,以难以捉摸的轨迹横扫着阻挡它们的一切。大地在强烈地摇晃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扭曲。唐城双手抱头、膝盖顶胸,以半侧半躺的姿势蜷缩在冰冷泥泞的战壕底部,眼皮与嘴唇死死紧闭,假装自己一块石头或者一具尸体,只要能躲过这该死的炮击,扮什么都可以。
在这条简陋蜿蜒的战壕中,还有许多和唐城一样头戴德式大耳沿钢盔,武器或抱于怀中,或置于一旁的士兵。他们有的表情坦然地闭目养神,有的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人面如死灰、眼神呆滞,茫然不知所措地坐着、侧躺或是像唐川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炮火风暴狂烈而密集,尖锐的呼啸声与响亮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高低相应、此起彼伏。
对于战壕中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无可选择的,要么在心里求神拜佛,要么听天由命。炮弹直接落进战壕掩体,整班、整排的阵亡也不是稀罕事,而一些幸运的老兵油子,经历一百次炮击也能够毫发无损。可是,挨炮弹的煎熬,每一分钟都是那样的漫长,以至于人们不禁质疑:时间难道凝固在了这个节点上?
许久之后,山崩海啸的声音终于由密转稀,又过了几分钟,最后一声沉闷的轰响为这一段充满力量的交响曲谢幕。阵地终于安静下来了,瞬息的变化让人们从耳膜到心脏都体验着惯性的刺激,这对小脑不发达者甚至有着良好的催吐效用。生者挺过了煎熬,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欢呼;伤者在痛苦的**,得来的仅仅是空无的悲悯。至于那些死去的人,再也没有荣誉与耻辱、坚持与动摇、乐观与沮丧的区分,一切都结束了。
“准备战斗,日军要上来了。” 催命的喊叫声照例在日军的炮击结束后响起,并且迅速传遍了各条战壕。先前形如雕塑的老兵们纷纷动了,有的沿着交通壕奔赴前沿阵地,有的起身趴伏在自己的战斗位置里检查着枪械和弹药。枪械、钢盔、水壶等等各种硬物件相互摩擦磕碰,在战壕中汇聚成为一种独特的声音,紧张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倒霉蛋唐城虽然很不情愿,但忌惮于枪托砸在身上的剧痛,他艰难的支起身子,从地上捡起沾满了泥污的步枪,一脸木然地等着。等那个脾气暴躁的班长挥舞着拳头喊“开火”的时候,再和旁边的人一起趴到战壕边缘,用手中的武器向前shè击。
唐城无疑是这道战壕里最倒霉的家伙,别人都是自愿来打仗的,而他却是为**带路时遇上了日军,整排**都死了,就只活了唐城一个,所以“幸运”的唐城便被杨昆的连长给留下拉了壮丁,成了这支杂军里的一名士兵,不过连长的心情好,给唐城的军衔赫然是上等兵,比起其他刚入伍的新兵高了两级。
其实这倒不是杨昆的连长有意在为难唐城,而是因为日军已经把这一带给围住了,游弋在周围的日军没有上千也有六七百人,唐城一个学生贸贸然的独自返回,兴许会遇上日军。上阵杀敌固然危险,但也总好过被日军shè杀在小巷子里。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呆很傻,但摆在唐城面前的现实就是这般残酷,而在仅仅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是一个从没开过枪的19岁年轻学生。
每天在学校忙忙碌碌,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挽着自己心仪的女孩走进铺满花瓣的教堂,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过上幸福美满的平凡生活。这样的人生理想并不算是奢望,可是在小巷子里昏迷,等到他重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堕入了一个噩梦,确切的说,是一个噩梦般的现实,他被强征入伍了,以前的生活已经离他而去,他不再是个报仇心切的学生,现在的唐城是一名为国杀敌的**新兵。
对面日军的枪声陆续响起,炮击之后必有进攻,这个浅显的道理就刚被强征入伍的唐城也摸索出来了。“准备shè击” 熟悉的沙哑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在这道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的阵地里,大家的脾气都显得格外的火爆,唐城他们的班长老蛮尤其如此。老蛮长着一张粗犷的国字脸,留着稀疏的络腮胡子,肩膀宽厚、臂膀轮圆,看着到和评书里的绿林好汉有几分相像,脱下军装拿起砍刀,那架势,绝对和拦路劫道的山匪有的一拼。
在老蛮赶鸭般的口号驱赶下,战壕里的士兵纷纷贴着战壕的壁沿支起身体,不等凶恶的老蛮来到身旁,唐城赶忙岔开双腿避开战壕里的一滩积血做好了shè击准备。眼睛、步枪的准星和目标,这三点要在一条直线上,这样才能打得准,这是老蛮把这支带着血迹的中正步枪塞给唐城的时候说过的shè击要领。这是唐城迎来的第三次日军进攻,前两次他都因为错失机会没有开枪而遭到了老蛮的大力踢踹,这回他可不想再挨揍了。
右手食指塞进扳机护圈,左手托住枪身的护木,肩窝紧贴枪托闭左眼张右眼的唐城悄悄的向自己的身侧瞟去,右边的那个家伙瞄准的时候居然是闭着两只眼睛的,唐城想象不出这家伙是如何瞄准目标的。开火shè击的命令一直没有下达,现在是白天,可阵地前方满是弥散的扬尘,战壕里的唐城根本看不清前面是否有日军,班长老蛮一直冷着脸目视前方,在没有开火命令之前,大家都跟老蛮一样绷着一张脸。
唐城所处的战壕位于一条东西走向的长街上,利用弹坑和沙袋构成的战壕层层叠叠的有好几道之多,唐城作为新兵就蹲守在第三道战壕里。在日军炮火的持续摧残下,整条长街已经变成了废墟,被炮火炸的坑坑洼洼的地面就像是早年上海的乡下,地面上的那些积血因为踩踏而稀烂不堪。在唐城目力所及的阵地前,散布着一些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尸体,不过唐城还是在那些土黄色之中找到了穿着和自己一样军装的**士兵尸体。
阵地右后方几百米外有一座样式古老的教堂,那是整条防线上的一个重要支撑点,里面部署了两门迫击炮,是连里的支撑火力点。敌人近乎变态的炮火也没能击毁那座教堂,唐城在心里期盼过也想蹲在那样的建筑里,一定会很安全。“ 轰”阵地的前方腾起一团烟雾,阵地侧后的大炮开火了,那是一门原本隶属其他部队的88毫米大炮,友军换防的时候并未带走它,现在那门大炮成了唐城所在部队的唯一重火力武器。
“轰”大炮shè击的声音还未消去,对面的空旷地上就腾起了一团火光,不等战壕里的家伙们看的真切,轰隆隆的爆炸声接连从日军阵地侧后方传来,几团接连腾起的火球让战壕里的老兵油子们欢呼起来。不同于新兵蛋子的懵懵懂懂,老兵油子们都知道刚才的那阵连续爆炸是己方的炮火击中日军的炮兵阵地或是弹药补给点了,要不也不会在炮弹爆炸后还发生连续的爆炸。
相比日军凶悍的进攻和精准的shè击,老兵们更恨日军的炮火,炮火是日军主导战场的杀手锏,他们的很多同伴都是死在日军的炮火下。“杀给给”对面出现了日军的身影,在一个举着长刀的军官指挥下,日军终于忍不住发起了进攻。已经能看清日军钢盔上的五角星了,还没有听到开火命令的唐城忍不住向自己的班长老蛮看去。
同样趴伏在战壕里的老蛮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摸样,好像正在逼近的日军跟他毫无关系一样,就在唐城暗自着急的时候,阵地后面那两门属于连里的迫击炮响了。破空而去的炮弹转瞬间就撞入进攻者的队列,伴随着两声轰响,烟雾和火球在阵地的前方腾起,进攻者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又是两枚迫击炮弹砸过去,进攻者停了,如趴窝的死猪一般不动了。
唐城亲眼看着日军中的那名旗兵被爆炸高高的抛起,那面固定在步枪上的日本膏药旗也被大火点燃烧着,“这本该是我的目标”唐城沮丧的在心里呐喊着,已经接受现状的他本已经把准星对准了那日军的旗兵,可迟迟没有开火命令下来,现在却被连里的迫击炮捡了便宜,唐城的心里有些泄气。
“机枪开火!把他们顶回去!”抵不住炮火的日军开始后撤,开火的命令终于来了,只不过却是只命令机枪开火,唐城他们这些使用步枪的却没有开火的份。“哒哒哒 哒哒哒”
零星或成串的机枪子弹呈暗红偏橘色,以极快的速度从前沿战壕飞向阵地前面的日军,像收割庄稼的镰刀一样扑进日军撤退阵型的后队。
第十七章 生死
“噗”“噗”“噗”机枪子弹击打在日军身上腾起数团血雾,七八个悲催的日军中弹倒地,随着日军后退的速度,阵地上的机枪火力开始延伸shè击,不过更多被机枪shè中的却是那些早已经死透了的日军尸体。
没了炮火掩护的日军暂时停止了进攻,蹲坐在战壕里的唐城趁机擦拭着自己的步枪,阵地里的士兵使用的枪械很杂,有唐城手里这样的中正式步枪,也有德式的毛瑟步枪,不过更多的是被老兵称作汉阳造的步枪,这些步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枪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血迹。
所有人都蜷缩在战壕里闭目养神的时候,同样抱着步枪的唐城却在四下里张望着,打仗太危险,他不想死,唐城打算逃离这里。唐城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日军的炮火摧毁了这条街上所有高过三层的建筑,唐城弄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夜幕的降临让视线开始模糊,可对面的日军却不愿留给中国士兵休息的时间和机会,他们的照明弹一发接着一发升入空中,照明弹的冷光映亮了夜空,映亮了大地,映亮了投入进攻的日本兵,也映亮了唐城他们的防线。冲锋的日军在嘶喊着,双方的迫击炮、机枪都在竭尽全力地攻击对方,暗红色的弹道在战场上往来穿梭,各种音质的爆炸声充斥耳际。
“日军出来了,注意隐蔽,隐蔽。”班长老蛮的声音充斥在阵地里,蜷缩着的家伙们伸直了身体依着战壕趴伏下来,拉动枪栓的声音在爆炸声中尤为的清晰。战战兢兢的唐城也学着身边士兵的样子举着自己的中正步枪瞄向前方,看着日军士兵的步步逼近,唐城心里压抑而紧张,以至于当一只脏乎乎的手突然出现在自己左侧时,他猛地一惊,差点失手扣了扳机。
唐城转头去看,手边兀然多了几排子弹,而那只“脏手”的主人――一个身材瘦弱、稚气未干的大男孩,正顺着战壕给每一位严阵以待的士兵分发弹药。看着他身上那不太合体的军装和布质军帽,唐城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那孩子好像还没自己大,那个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20发子弹,大家要省着点用,咱们的弹药不多,可我们要在这里挡住鬼子,子弹打完,大家就只能拎着脑袋上去和日本兵拼刺刀了。”老蛮的大嗓门解释了这些子弹的来由和用意。
唐城不想死,其实战斗中的逃跑者也是有的,但他们要么是在敌人的枪炮下死去,要么是被自方督战的军官枪决,这样的先例在白天的时候唐城已经见过了几次。偷偷瞟了一眼战壕里的老蛮,唐城随即暂时打消了想要逃跑的打算,因为他发现老蛮手里的步枪总是有意无意的指着他们这几个新兵。被罗伯特抚养长大的唐城是在无数白眼中长大的,精于观察和阿谀奉承是唐城滋润活着的小手段。
持续的战斗对弹药的消耗很大,和那些老兵一样,唐城默默将四排子弹揣入口袋。一方面是应付可能继续恶化的状况,另一方面,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shè击技术,打出的子弹越多,浪费也就越多,与其拼尽全力的拼杀,还不如平静地等待结果。战壕里的老兵们大多都甩了身上的子弹袋,备用子弹都装在衣袋里,这样既方便移动又能保证弹药随身携带。
“开火,开火”随着开火命令下达,守军阵地上的子弹和弹片如风暴般席卷而出,日军进攻阵型里的许多人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已中弹倒下,而守军中的大多数人,包括唐城在内,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火力最猛烈时缩回到了战壕里。这样一来,阵地上的火力自然而然地弱了一大截。唐城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就听得一个粗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属于班长老蛮的那只大脚亦无情地踹了过来。
“开火,开火,都给老子爬起来开火。”挨打不能还手,挨骂不能回嘴,在这攸关生死的场合,唐城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是条件反shè似的一手抓着步枪,一手扶着钢盔,连滚带爬地回到战壕边缘的shè击位置,然而脑袋刚一探出战壕,那种下一秒就会有子弹打中自己的强烈感觉就开始折磨他的感官、挑战他的忍耐力,尤其是咻咻怪叫的子弹从近处飞过,心脏完全是悬空的,甚至有种本能的尿意在刺激膀胱。
借助着照明弹的冷光,唐城几乎不作瞄准便咬牙扣下了扳机,“啪”耳膜轻微地发鸣的同时,唐城感觉自己的肩胛骨被撞的生疼。“托住枪的手要稳,枪托顶紧肩胛骨,要不你的肩胛骨会被枪托震裂,瞄准的时候要用心,别他娘的瞎打浪费子弹。”老蛮的声音在唐城耳边炸响,只是这次少了老蛮的那只大脚。
在唐城的心里,老蛮的大嗓门甚至比对面的日本兵还要可怕,不敢扭头去看老蛮的脸色,唐城按照老兵教授的方法笨拙的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又重新推了一颗子弹进枪膛。在老蛮大嗓门的威慑下,唐城旁边几个新兵也都老老实实趴伏在各自的战斗位置,静静的瞄着对面的日军,其实在夜战的环境中,没人知道自己的子弹是否毙杀敌人,也许它们飘忽不知所踪,也许在垂死的躯体上补了无关紧要的一枪。
纵然如此,战壕里的士兵们还是卖力地拉动枪栓、瞄准、shè击,机械般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将弹仓中的子弹全部打光,才能够在不被喝斥的情况下蹲下来往弹仓里装填子弹。接连shè了三发子弹,再次缩回到战壕里,唐城大口的喘着气,这是他第二次打枪,也是第二次直面日军,白天日军的几次进攻都是小规模的,远在百米外就被击退,可这会的日军已经冲到了阵地外的百米之内。
战斗的紧张令唐城的心怦怦乱跳,更让他难受的是硝烟与泥土味道夹杂的奇怪气息,对鼻腔和肺部的压迫远远超过了罗伯特经常抽的雪茄。唐城故意将装填子弹的动作放慢,故意充耳不闻那愈发清晰的爆炸声,然而枪声和爆炸声一阵紧过一阵,手榴弹似乎也开始派上用场。装完子弹,深吸一口气,唐城正准备起身shè击,旁边那个带着钢盔的家伙却突然跌坐下来,唐城下意识的扭脸看了一眼,可当爆炸的火光映亮战壕的那一刻,唐城僵住了。
摔进战壕里的士兵满脸的鲜血,半拉脑袋上还糊着些白色可疑之物,唐城的脑袋嗡的一下便陷入了呆滞状态。他知道自己的视力一直很好,好到他不认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那些白色可疑之物应该就是白天老兵们所说的**子。“呕”扶着战壕,唐城吐了个昏天黑地,一整天里他只啃过几块饼干,就是吐也没啥能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