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第221节
无常全名称为血无常,由此名字便可知晓,这一部分是属于对外行使武力的部分,最是狠辣诡谲。出手便是血流成河、屠门灭户,数千年来,不知留下多少血淋淋的传闻。但如你们上次所遇的情况,却是为父也未所闻。盖其因由,怕是与苏小子大有关联,此事你当谨慎再谨慎,切记切记!”
何言面色也凝重起来,缓缓点头应下。
何晋绅又道:“至于夜不收,这个部分据说是以耳目天下为主要职责。具体有多少人不得而知,究竟都是什么身份,也无人知晓。只是传说他们遍布天下各处,上到大内皇宫,下至贫民百姓,在没暴露之前,谁也弄不清其真实身份。
这也是裁决者最让人忌惮之处,所以夜不收虽只是耳目,却比酷戾的血无常更令人惊怖。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摇身一变,在某个时刻就成了要命的无常。”
何晋绅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沉默着似有所思。何言听的额头沁出冷汗,想想忽然某一日自己亲近的人,突然将自己彻底的卖了的感觉,不由的就是激灵灵一个冷颤。
“裁决者之所以称为裁决者,便是他们总是站在审判者的位置上,从不管世间律法人情,只凭他们的认知行事。霸道狠辣,不留余地,数千年以降,凶名昭著,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何晋绅似自语又似解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言心中震颤,使劲大吸了几口气,这才让心绪平复下来。 转头问道:“难道便无人能制住他们?他们和咱们守护一脉,又有何冲突?”
何晋绅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沉默片刻,才艰涩的道:“方才说了,他们的宗旨是针对当权者和富有者。而咱们守护者,却是历代皇室。所以,往往他们针对的,很大几率都会与咱们的目标重叠。这,便是咱们与他们之间的冲突所在了。
至于说其他的,倒是并没有什么。而且即便是目标冲突,但看在同为三大隐脉的面子上,两方也都会尽量克制。这几千年下来,虽时有相争,但总算没出过大乱子。
再者,咱们守护者因着本身的理念,先天就占据了道义的便宜。要知道,当年的始祖中,又何尝没有他们的先祖在内?炎黄之种炎黄之种,本就是包含着炎帝和黄帝两方的。
至于说有没有能制住他们的,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为父也不确定。便是咱们一代代的先祖们,也从来不曾确定。最多了,也就只是一种猜测罢了。而这种猜测,便涉及到了最神秘的一脉,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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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何言上位
今天何言听了一大堆的密辛,完全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但要说最让他心痒难耐的,还是这个老爹一再提起,却又始终语焉不详的“观察者”。
何晋绅虽然没有明说,但何言却能感觉到老爷子深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忌讳。
与裁决者不同,对于裁决者,老爷子似乎更多的是一种唏嘘嗟叹。便仿若面对着老人的迟暮,时光的流逝,还有着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总得来说,就是一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矛盾之情。
但是对于观察者,那绝对是一种敬而远之,甚至是充满了警惕防范的心理。
这实在让何言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大增了起来。
“爹,这个观察者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抗衡裁决者,果然是大不凡啊。”
何晋绅摇摇头:“抗衡裁决者?不,没有,严格的说,他们从没抗衡过任何人。不管是裁决者,还是咱们守护者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何言愕然,“那……”
何晋绅轻舒口气,悠悠的道:“先前咱们说了,裁决者是一帮子世代以重临天下,恢复往日荣耀为目的的疯子;而咱们守护者,是以保护延续炎黄种族为己任的孤臣孽子。所以说,咱们和裁决者都是有着明确目的性的存在。而观察者……”
何晋绅说到这儿顿住了,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才缓缓的道:“而观察者,从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其实若不是有几件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这才终于泄露出来,甚至都无从确认这观察者是否真的存在。”
何言听的大是讶异,没想到老爷子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千万年下来,竟然不能确定观察者是否存在,那这观察者得隐秘到了什么程度?老爷子口中所谓的实在是太大了的事件又是什么?
想着便忍不住问了出来,何晋绅神色愈凝重,沉声道:“没错,就是不能确定。甚至连这个观察者的称谓,也只是一代代先祖们拟定的,根本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承认。至于说之所以如此称呼,其实是从某些人遗留下的笔记中,里面有【观以察之,以策左右】八个字来的。”
何言更是惊奇,问道:“这某些人是什么人?先祖们干吗去留意他们的笔记?”
何晋绅抬目看了看他,淡然道:“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的,也配让先祖们去留意?哼!”
何言惭惭,他刚才那一刻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这得多无聊啊,才去没事儿扒拉一些死人遗留下来的笔记。还从中总结出“观而察之,以策左右”这语句来,要不要闲的这么蛋疼呢?
是,这个世上曾经生过很多大事,但那是放在整个历史长河中来说的。而一个人的生命相对历史长河而言,短暂的犹如微尘沙砾,更多的经历应该如自己现在这般,虽也会经历一些事儿,却怎么也称不上个“大”字的。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在何晋绅的冷嘲之后他便反应过来,所谓某些人,怕是指的特定时期中,在里面起到了巨大作用的那些人。
“是,还请爹爹指教。”何大少老老实实的认错。
何晋绅又哼了一声,这才缓缓道:“太远的便不说了,只说大秦时的吕不韦,还有秦二世时的陈胜、吴广;再至汉时的陈平,西汉末的王莽,东汉时的张角兄弟。还有隋时的宇文化及,唐代的安禄山,种种诸如这些,你认为不值得留意吗?”
何言终于动容,这一个个人名,哪个不是当时鼎鼎大名之辈?而且更是在后世引起莫大争议,被无数人深挖研究的。别说是何家的先祖了,就是许多博学大儒,也在整日考据其中。
只不过或许他们并不像何家先祖那样,是为了寻找观察者存在的痕迹,而只是单纯的研究历史罢了。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得不承认,上述这些人的确有被重点关注的资格。
只是这么想着,旋即便又闪过一道灵光,不由的豁然变色,失声道:“难道说他们都留下了那八个字?”
何晋绅没说话,只是极缓极缓的点点头。何言面色微微一变,眸子急剧的紧缩起来。
“不单单是他们,还有一些并不起眼之辈,也都现了这种痕迹。或许不是这八个字,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大同小异。也正是如此,才终于被人窥探到了蛛丝马迹,从而传出观察者这个存在。”
何晋绅缓缓的述说着,似乎仍觉不够震撼,目光瞟了何言一眼,又道:“除了这些之外,先祖们还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每当朝代更替,又或者生大的动荡时,这类人的出现便极为频繁,更是或隐或现的在其中挥着莫大的作用。只不过有些人名声显于世间,有些人却始终默默无闻罢了。如何,听了这些后有何感想?”
何言倒吸口冷气,终于是彻底变了颜色。老爷子话中之意,分明是说这些人在引导着一次次的政权更迭,行那改朝换代之事。
引导甚至是推动一个朝代的更替,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又得是多深的谋划才能达到的?这样说起来,裁决者的诡秘,又或是守护者的古老,与之比起来真是完全不够看了。
要知道,刚刚说的这些并不是特指哪一个朝代,而是从古至今无数个朝代都在生的啊。只要想想这漫长的时间跨度,再想想牵扯到的人和事,真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细思恐极了。
“他们……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何言咽了口唾沫,语音有些颤颤的问道。
何晋绅吐出口长气,目光悠远的望着远方,似乎没有焦距,轻轻的道:“不知道,没人知道。谁也猜不透他们想要什么,甚至在没被掘出这些类似的资料前,连谁是他们中的一份子都摸不清。只从刚刚那几个人名上,你就应该能看出来,那几乎囊括了各个阶层。有文臣有武将,有商人有道士,有高官还有囚徒,不一而终。便只单这份底蕴,这份底蕴…….”
何老爷子语声微颤的说着,到最后连连重复两遍,却终还是没有接下去。
这些人来无踪去无影,不争于名,不显于世。但一旦爆,便是山崩海啸、天地倒悬。而待一切平复之后,却又如同一阵清风也似,消散无痕。
这世上事,再强大的敌人,再蛮横的力量都不可怕。而唯有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因为你根本连面对的机会都没有,又何从谈起战而胜之?
何言越想越是浑身冷,之前对自家守护者的骄傲,还有对裁决者的忌惮,在得知了观察者的冰山一角后,尽皆化作了一股青烟消散不见。
与观察者相比,裁决者再狠再诡异,也还是有迹可循,还是属于俗世凡人等阶。可是观察者呢,那才真的是如鬼如魅,那夜在杨家城外所见的黑衣人,简直是弱爆了有没有。
心中这么想着,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不由的豁然色变,蹭的站起身来,急急的道:“爹,你说这观察者,他们……他们会不会又开始动作了?”
何言这下是真急了,想想之前生在苏默他们那边的事儿,似乎总在某只看不见的大手下推动着。那种令人无所抗拒,只能被动应对的诡异,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原先还不是太过在意,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可是今天听了何晋绅一番讲述后,如果真是那观察者在背后推手的,何言是真的半点信心也没有了。
可不管他有没有信心,自己妹子却显然已经深深陷入了这个局中。旁人何言不管,甚至苏默那混蛋都爱死不死,可自己妹子不能不管啊。所以一想到这里,如何不让他着急起来。
何晋绅听了何言的话后,却半响没出声,只是怔怔的望着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言等了一会儿,实在没了耐心,不由的再次出声催促道:“爹!你倒是说说啊,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何晋绅终于眼珠一动,目光转了过来,静静的看着他,平静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何言一呆,我想怎么办?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办,还用问您老爷子吗?这……这真是,怎的老爷子就不着急了呢?
何言从不怀疑老爷子对小妹何莹的疼爱,虽然何莹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一点,从何莹被那恶僧掳走后就可看出,何老爷子头都不知白了多少。而这两月来,甚至腰背都有些佝偻起来。
何老爷子可是习武之人啊,虽然年事渐高,但仍能一餐吃两碗饭,舞动一柄近三十斤的大刀,仍是虎虎生风,便何言这般正直壮年的都不敢近身。
而何老爷子也从来都是腰板挺直、满脸红晕,走起路来不说虎虎生风吧,那也是龙行虎步、顾盼生威啊。
可曾几何时,如今竟如一个普通的老翁一样,这么散散的坐在椅子上,满脸皱褶,两眼浑浊的?还不都是因为心牵小妹所致吗?
可是为何,为何现在很可能小妹要面对,比那恶僧更加恐怖百倍的观察者的威胁时,老爹竟似乎有些无动于衷了呢?
何言百思不解,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爷子,希望老爷子能给他个答案。
所以,老爷子的反问他没法回答,便也索性不去多费那脑子,直接摆明了态度,一切等老爷子决断。
足足半响过去,何晋绅终是无声的长叹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厅门前站定,眼望着远空一会儿,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为父今日跟你说的可都记下了?”
何言一怔,这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现在是事关小妹啊,您老人家莫非真的糊涂了不成?
只是想归想,可是不敢真把这话问出来,不然,一顿老拳是妥妥的。所以,他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闷声应道:“是,孩儿都记下了。不过,小妹……”
“那你可知,为什么为父要告诉你这么多?怎的以前却从未说起过?”一句话没等说完,却被老爷子毫不在乎的打断了,接连两个问题又抛了出来。
何言有些反应不过来,瞪着眼想了半天,这才迷茫的摇摇头,焦急道:“爹,孩儿愚钝,还是请爹爹明言吧。不过眼下却是…….”
他还想继续说,却见何老爷子猛的回过身来,两眼中射出极凌厉的目光看向他,吓的他当即一个激灵,将后面的话又噎了回去。
“你记住,事关三大隐脉之事,我何家祖训,非家主不可与闻!否则,死!”
何老爷子冰冷的如同自九幽寒风般的话声响起,让何言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唯唯而应。只是刚点了几下头,忽然猛的反应过来,霍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爷子。
何家祖训,三大隐脉之事,非家主不可与闻。那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岂不是说…….
想到了某种可能,何言这下是彻底吓住了。
“你总算不是太蠢。”何老爷子淡淡的语声再次响起,话虽不太好听,但是其中欣慰的意味却是显然。
“自今日起,这何家便交付与你了。望你能克忍求勤,兢兢业业,不负何家历代先祖之志,带领我何家兴盛下去。至于你小妹那边,嘿,老夫总算是一身轻松了,便正好走上一趟,且让世人瞧瞧,我守护一脉,终不弱于任何人!”
这一刻,老爷子须戟张,豪情万丈。那原本有些苍老佝偻的身躯,忽然间腾起冲天的气势,哪还有半分萎靡之相。
何言彻底的面色大变,心中咚咚的如同闷雷一般。
第332章:悔
于冕这段时间很憔悴,憔悴的原因却不再单纯的是为苏默了。
前番的西北乱局到了今日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透出几分诡异。刨去之前了解到的几路势力,最近又出现了数股趁火打劫的匪盗,趁着边关大军调动的空隙,四下兴风作浪,惹的民怨滔天。
甚至连边军中都有各种谣传满天飞,以至军心震荡。已有数位于系的军中将领来向他隐晦的表达了不满。
本来嘛,这不过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官场上的倾轧实在太常见了。
可是于冕不该出了调动边军这个昏招。调动大军可不是过家家,大军一动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各种粮秣草料的筹集、辎重物资的运输储备、役夫骡马的征集转运,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不知凡几。
要不说文人就是文人,最擅长的果然只是纸上谈兵。于冕本来想的很简单,只是敕令众军加强各边隘的守备而已。严格说起来,这不算什么真正的军事调动。大面上,也确实属于他钦差大臣的权限,不逾距。
可惜他却忘了一点,人心是最不可把握的。尤其是利益当前,身处其中的哪个肯老老实实的?
他只一个增强防备的喻令下去,下面各个环节的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明明只调拨一百人就可的,待到出发时却能成了一军的开拔。
当然,这个一军是大有水分的。不能真的去点算人数,只是从物资辎重的调配上,才绝对是百分百按照一军的人数运作的。
就只这一个命令之下,累的是四处跋涉的士卒,苦的是整个大同境内各县城、村镇的百姓。唯一欢喜的,便只有那些无数的奸商和世族大家,那怎叫一个生发说的。
如此的混乱之下,焉能不闹匪患?这是其一。
而江彬等人的突然回归,确是将这把火又烧的更旺了,便说是烈火烹油也不为过。
由于他们的四下串联,到处游说,整个事件中于冕的心思和小动作,近乎完全亮明在天下人眼前。只是为了一己私念,就闹出这般大动静,靡费了多少国孥或许士兵们不在乎,但是令他们受苦受累却是他们身体力行的。
这且不说,边军这般突然一动,又会给蒙元传递出什么样的讯息?人家可不会按照你于冕的心思去解读这些举动。若是一旦误会了大明想要发动军事行动,胜负且不说,倒霉的还不是这些边军们?
而且若是一旦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什么差错,朝廷第一个要治罪的,便也绝对是他们这些人。
由是,众军大哗。已经有不少人暗中往兵部和内阁传了消息,可以想象,一旦最后彻底爆发出来,他于冕于大人将会是何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