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第499节
如此说来,你倒是让苏默不端着个试试,分分钟教你做人哇。
“勤子兄心急大事,已然先回去准备了。万事开头难,尤其是这等从所未有之新事物,劳心费力之处多矣。唉,难得他如此看重与你,竟然连……。唉,但望你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程敏政如此淡淡的说着,却是一说三叹。语意中似满是不敢置信,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得意,其中复杂晦涩难明,苏默确是一时哪里分辨的出来。
听的程敏政说完,只是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眼神就又开始飘忽起来。
程敏政哪里知道,此时此刻,此人脑洞又开始不自觉的歪楼了:哎呀,瞅瞅,瞅瞅,这老色鬼,知道你一人儿不容易,孤单寂寞冷的,想着早点选个高质量的老太太暖床,可也不要这么急好吧。好歹也是大宗师呢,走都不打个招呼,太不讲究了,太不讲究了……。
“行了,如今事儿都跟你说清楚了。说到家,这固然是我与勤子兄欲要致力做点事儿,但也未尝不是为了你而为。你当慎而重之,千万上心,万不可懈怠疏忽,汝可知乎!”
上首,程敏政不自觉的又代入了官场模式,话语之间,满是正式威严之势。
苏默激灵灵醒来,连忙起身,垂手侍立,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程敏政这才面色松缓下来,点点头微阖上双眼,摆手道:“如此,你且去吧,好自为之。”
苏默再道:“是。”然后又施一礼,转身往门外走去。
将将到了门边,忽闻程敏政啊了一声,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去,却见程敏政正一脸懊恼,抬手轻抚着额头看来。
苏默往回走了两步,小心的道:“丈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想必是今日劳累的大了,丈人的身子还未大好,还当多多修养才是。”
程敏政点点头,又摇摇头,面上互现踟蹰古怪之色,似乎欲言又止。但不过片刻间,便似乎又坚定了主意,抬眼看向他道:“你回去后,用心置办六礼。我这里倒也罢了,苏、程两家本是世交。然则王家不同,千万不可失了礼数,没的惹人耻笑。唔,汝父不在,我虽可代为允了这门亲事,但要再为你出面行走,却是没那道理了。然则要继续劳烦两位国公,也终是不太妥当……唔,这样吧,你且先去准备,过几日,我自安排人通知与你,届时你再来一趟,我与你引见些人。一来嘛,可为你往王家提亲之男方使者;二来嘛,也算提前结识些人脉,日后自有臂助……”他絮絮吩咐着,一边皱眉斟酌着。
苏默初时还听的点头,可是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了。眼睛越瞪越圆,嘴巴越张越大,待到最后,简直能塞进一个拳头去了。
置办六礼这个可以有,当然也是必须的。呃,你问何谓六礼?没错,你没想错,就是古代男女婚嫁之前的那个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道程序。
而这其中作为第一道程序的纳彩,除了要取一只活的大雁外,还要有一些相配的礼物。当然不太讲究的自不会去在意,多少就是个意思。
但是放在一些刻板或者比较在意的人家,则又是一回事儿,通常也是六样:活雁一只为主,另外再配五样寓意吉祥之物才可。
到得后来,便逐渐演变成各种各样名目,作为头回提亲时的礼节。有人便也称其为六礼。
而随着时代的进步,到了后世,六礼之节渐渐简化,但无论如何简化,这纳彩却始终留存,无非是换了个名称,那便是众所周知的订婚了。
而六礼便也就相应的变为什么诸如一刀肉了、六条鱼了什么什么的这些。
扯远了,回头继续说苏默这儿。
给程府办六礼他明白,可让自己给王府送一份是几个意思?难道说,当年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祖父,同时还给自己定下了王家的亲事?这也没听说啊。
不是,这根本不是听没听说的事儿,是完全不可能有的事儿好吧。这个年代固然是一夫多妻制,但却完全不是字面那么简单。
所谓一夫多妻制,更确切点说,应当是一夫多妾制。一个男子在娶了一个妻子后,再有相中的女子想要娶可以,但娶回来不能叫妻,而只能叫妾。
妾与妻完全是两个概念。妻子是受法律保护的,而妾则不然,只能算作某种物品。对,你没看错,就是物品,连人都算不上。和你买了只鸡买了只鸭,又或买了个锅碗瓢盆一样,都是物件。
对于物件,你可以转卖、可以随意处置,甚至用够了看不好了,也随便你砸了摔了,总之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放心,绝对不会让你负半点责任。
这就是妾。而且,娶妾也不叫娶,而叫纳。由此可见,除非是一些没身份的,或者双方地位相差极为悬殊的,又或者是极特别的情况下,稍有身份的人家女儿,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
这还不说,别以为所谓的一夫多妻制适合所有人。在古代,真正的一夫多妻制那是针对一些有地位、有功名的人的。你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可以玩什么3P4P56P?拜托,你想多了。
就不说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够不够格玩这调调儿,单就给你俩媳妇儿,你特喵的养的起吗?古代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听听,是不是这样就很明白了?
后世人说起养老婆,总是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儿。然则古代不然,那是真真的需要男人去养的。
好吧,又扯远了,再扯回来。就当时的苏家而言,别说苏老爷子只是个有些能力的江湖刀客,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不可能同时给儿孙后辈同时定下两门亲来。
既如此,程敏政这突兀而来的,让苏默给王府置办六礼,从何说起呢?
苏默最后是顶着一脑门的大写的懵逼出来的,直到浑浑噩噩出了角门,才被人扯住唤醒。
第818章:约
“姐夫,姐夫,快跟我来。”二货小舅子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着,紧张兮兮的扯着他低声说道。
又来?!
苏默霎时间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泥奏凯,我麻麻喊我回家吃饭呢……。”
二货小舅子一呆,满脸大写的懵圈,“姐夫,你咋了,咋的声儿都变……呃,你说啥?你麻麻……哏儿~姐……姐夫,你你你…。。你别吓我……”
小正太吓的脸儿都白了,哆嗦着四下看着,忽然感觉头顶的太阳光都阴惨惨的。
你麻麻……不是,我去!咋个自己这声儿也不对了呢?真有鬼!程壎腿肚子都要转筋了,哆嗦着走不动道儿了。
这尼玛太吓人了吧。不是说这位姐夫自幼失枯,他母亲生下他就逝去了吗?这冷不丁的他忽然说他麻麻喊他吃饭,这这……救命啊……。
苏默脸上绷着,眼底那笑意却是怎么也憋不住。让你再吓我!让你不仗义!看这回儿整不出你粑粑来。
“二爷,你在磨蹭甚,让你传个话儿……呃!姑爷,你在呢,快走快走,我家小姐都等好久了呢……唔……”
正看得热闹,冷不丁那边花树后转出一人,一眼看到程壎,老远就埋怨起来。然则一句话未说完,看到旁边抱臂而立的苏默,讶然一声,随即便又欢喜起来,想也不想的就蹦蹦跳跳的过来,拉着他就走。只是才走出两步,忽的省起不对,如同烫了手似的赶紧松开,一张小脸儿霎时间如同云蒸雾霭一般。
苏默神识何其强大,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丫头的身影。此时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也是乐了。
“原来是钏儿姐姐啊,你这般急着拖我要去哪儿啊?是想找地儿和我谈谈诗词歌赋吗?哎呀,那可太好了,我最喜欢和小姐姐们聊天了。还等什么,走起。”苏默脚下不停,故意紧走几步靠近,嘴上也嬉笑着调侃道。
“呀——,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家小姐……唉哟!”小丫鬟被他这话吃了一惊,小脸儿都有些白,两只小手使劲摆着,惊恐的回身欲辩。结果只顾着说话,一不留神,脚下一绊,登时要跌倒在地。
苏默眸子一紧,想也不想的一步跨出,早在她将要摔倒之前扶住她,也不好再继续调笑,有些惭然的温和笑道:“好了好了,莫怕莫怕,和你说笑呢着,怎的如此不识逗?咦,怎么又发起呆来了,可是哪里碰到了?”
钏儿被他牵住,只觉得那只扶住自己的大手温温热热的,便似要透过衣衫直接烫到了肌肤上也似,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直要晕过去了。
打从她跟着程月仙送了程李氏回了后房,便被打发了过来,偷偷探听情况。直到前不久才得到了准信儿,老爷已然亲口认下了这门亲事。
兴奋之余,赶忙回去报知程月仙知晓。程月仙也是暗喜不已,总算是松了口大气儿。只是想着有些事儿,终须有个交代,否则那呆子不定要想到歪处,可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反倒不美。于是,这才有了此番通过程壎来暗约一见之事。
只是不成想,苏默刚被程二少爷坑了一回,哪肯再轻易信他?当即装神弄鬼捉弄了他一回,却是在这儿耽搁了下来。
小丫鬟性子急,等不得人,便自告奋勇来打探一番,顺便再催促一二。只是情急之下,一时间情不自禁主动去扯了苏默的手,待到反应过来后,却是由是大羞。
这个时代的女子,从第一次天葵来临,便可嫁人了。所谓豆蔻初发,可为人妇矣。豆蔻,便是十二三岁之际了。
这小钏儿自小便随着程月仙,情同姐妹。程月仙要嫁,她便顺理成章的是陪嫁丫头了。故而对于人事并不像那些普通人家一味不知,虽仍有些懵懂,却毕竟是朦朦胧胧,早不知暗暗憧憬了多少回。
当得知小姐要嫁的竟是苏默这位才名远扬的少年英雄,更让小丫鬟芳心可可,竟似比小姐程月仙还要开心百倍。
只是开心归开心,若是谮规逾矩,先和姑爷有了私情,那却又是不同了。不要说美梦就此不再,便是小命儿都要没了。
是以,方才虽只是苏默嘴上调侃几句,但可把小丫头吓了个半死。待要急急分辨一二,却又生出这个意外来。
结果,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猛然发觉自己,竟被日思夜想的姑爷抱在怀里,那张曾不知梦到多少回的面孔就那么近在咫尺时,小丫头整个人都懵了。只觉的如同踩在云端里,整个人便似要飘了起来,顷刻间哪还有半点思维。
直到苏默的语声再次在耳边响起,这才猛地惊醒过来,一张脸红的如要渗出血来也似,挣扎着站稳了身子,转身便捂着脸跑了,竟是连话都忘了说了。
身后苏默张口唉了一声要唤住她,却哪里还来得及,手伸到一半便只能僵住,不由的摇了摇头,苦笑着缩了回来。
妈蛋,不过开句玩笑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这下好,连带路的都没了。一个被自己吓的还在后面哆嗦呢,另一个干脆跑的不见影儿了,自己这算不算作茧自缚了?
左右看看,却是身处一个貌似后花园的所在,四下里极是幽静,端的一个僻静隐秘,然却又极是雅致无双之地。
想想也是,好歹程妹妹总是待嫁之身,按规矩是不可在婚前与人相见的。这私下邀约相见,岂能不避讳着点儿?
这程府虽不像某些大户富家那样,宅院层叠十几进,但终究是曾经的侍郎府,却也总有深不知几许之感。此时便要想找人问路也是不可得。
站在原地左右踅摸一番,随即耸耸肩,索性就信步而走,自己试着去寻觅一番就是。反正自己脸皮够厚,真被逮着,大不了咬死了口,就说自己一时想事情不察,误入罢了。
自己眼下已是妥妥的准姑爷了,谁还能真个当小贼打杀了不成?想到这儿,不由自得起来。
如此分花拂柳而行,沿途边赏看着春夏交替之际特有的美景,脑子里边慢慢捋顺之前书房中,便宜老泰山给出的那些信息。
王家的亲事,竟是王懋那老儿主动婉转提出的,其中究竟涉及了什么原因不明,反正最终竟得到了程敏政的同意。甚至进而以苏父不在,程敏政以当下最合适的至亲身份,代男方长辈,应允了这门亲事。
至于说两家女儿同嫁,究竟谁大谁小,哪个为妻哪个为妾的问题,两方则约定以平妻而论。
好吧,这又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特色。确切点说,根本就是某些特殊阶层,为了达至某种目的,从而别出机杼演化而来的一种说词。
当然了,人家也不是凭空胡说。不见昔有娥皇女英之事吗?也不见当时分什么大小。既然前有圣人示例,后人大可学之嘛。这叫啥,这便叫“见贤思齐”……
苏默有些淡淡的忧伤,自己这算不算被侵犯了权利?怎么整的好像自己反倒像是物件一样?两边都看好了,然后相互商量一番,二一添作五吧,你一半来我一半,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啊呸!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吧,贱人就是矫情。实则搞明白了后,这货心里都要美出鼻涕泡来了。
王老头的闺女,那位当日武清见过一面,便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淡雅如菊、浑身满是透着书卷气,又仿若谪尘仙子般的女子……
你问苏默有没有曾动心过?这不屁话嘛。好好色、无恶臭,但凡是个男人,要是见了美色而不动心的,那特么绝逼除了天阉就是变态。
至于后世时,每每总有人跳出来指责某某某不专一啥啥啥的,苏默表示绝逼要啐他一脸。装什么大尾巴狼啊?都是爷们,谁特么不了解谁?别哔哔,有种塞怀里一大美女,就看丫硬不硬。
话说所谓一夫一妻制,根本就是舶来品。中华五千年历史,其中四千九百年都是执行的一夫多妻制,直到近代被打破了国门,这才被迫接受了外来思想的冲击,进而开始改变。认真说起来,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入侵?而且还是思想入侵,简直比文化入侵更歹毒。
认真想想,华夏历经了近五千年的制度,真的就不如外来不过最多几百年的?总人口占据世界五分之一的大国,数千年文化的沉淀出的智慧,难道还不如些许茹毛饮血的异族之见?此诚可笑矣!
说到家,不外乎需要二字罢了。上层的需要,环境的需要,统治者的需要,如此而已!
君不见,若真是那般进步的、合乎自然的,何以小三遍地、二那啥处处可闻?又何以每每离异成为了常态,无数无辜的孩童成为了问题少年?便是那始作俑者的,号称文明的他国,不也只是换个称呼而已?情人,嘿!
此中种种,又扯远了,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做讨论。且再说回当下,或有人要说,就这么简单,这就又收进家门一个?
莫笑,可不就这么简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是说假的吗?这个时代,男女婚姻就是这么简单,或许只是两家长辈喝顿酒,又或者某个场合一激动,得,随口这么一抹搭,成了,一对儿新人就等着迎娶嫁入就好了。
至于说什么至少要先见一见,然后再约几次,再然后再积蓄些什么,最终才爆发……。好吧,这才叫真心想多了。不,是后世小说影视看多了。
在古代,华夏古代,婚姻,就是这么简单,毋庸置疑!当然,这其中,大抵很多都是有着利益纠葛的就是了。
那么,自己和王家的结亲,其中利益何在呢?苏默终于抓住了重点,开始发散起来。
正想着之时,忽的眼角余光瞟过一处,不由的心中一动,瞬间眯起眼神来。
第819章:诡异的毛贼
那是一个青衣小帽的下人打扮的人,此刻正小心张望着四周,很是紧张的从前面拐了出来。略一打量周围,便又继续往后走去。
苏默神识何等强大,一眼就看出这人的鬼祟。一个程府的下人,却在自家院中如此鬼祟,貌似有些意思啊。
苏默脚下不动,只把上帝视角开着,默默的跟着他前行。那人极是机敏,走不两步便要猛地回头看两眼,苏默心中愈发古怪起来。
眼看着将将要超出监控范围了,便远远的跟上几步,却始终将目标锁定。他此时已经完全确定,此人绝不是锦衣卫的坐班,又或者皇家的密探之类的。
大明天子在朝中各大臣家中安置探子,此事天下皆知,属于相互心知肚明,但谁都不去揭破的秘密。
大臣们不会去驱赶点破他们,甚至还故意放纵他们留在家里,就是向皇帝表达一个态度:看,我光明磊落,绝不会有谋逆之心的。
所以同样的,投桃报李,这些探子们也绝不会真个去触碰大臣们的隐私。两下里都知道这只是个形式,可谁要真个认了真了,那就等于彻底撕破脸皮了。除非真个有真凭实据要拿人,又或者另一方真的要造反了,这种形式是会永远这么继续下去的。
然则眼前这个人,竟尔从一开始就出现在后宅,这显然就是一种大忌讳的事儿。而且,苏默也注意到了,此人步履神态之间,毫无半分官气,绝绝对对的是一个标准的下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