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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543节

  

第895章:暗桩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唔,牛羊没有,人倒是有一队。只不过这队人穿着打扮极为怪异,完全不是这个时期中原人的模样。

  数十个深目隆鼻的人一看就是战士打扮,各具华丽的皮甲。腰畔别着短斧,手中拎着长矛。左臂上挂着一面纯钢制成的小圆盾,盾的边缘闪烁着耀目的蓝光,显然打磨的极是锋利。可以想象,这种圆盾绝不是寻常意义上,单纯的防御所用。若是被这种圆盾划上一下,那滋味绝对会让敌人感到酸爽至极。

  队伍中间,苏默懒洋洋的倚坐在大尾巴熊汤圆宽阔的背上,头上包着如同个大团子似的白色头巾,头巾一角顺着鬓边垂下,挡住了一半的侧脸。

  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手中摆弄着一支木杖……好吧,苏大官人现在cosplay的确实是一副古印度阿三的模样。

  在他一旁,徐鹏举也是同样一身打扮,胯下则骑着一头青驴,不时跟他别扭着。不是突然撂下蹶子,就是侧头撕扯那被风吹起的,过于肥大的袍角。

  “老大,要不你再跟太阳商量商量,我觉得以我这英俊的模样,还是骑一匹狼比较合适。骑这破驴……忒掉份儿了。唉哟我擦,又来……”他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冷不丁那驴子又咬住了飘起的袍角,险些没把他从背上扯下去。

  苏默斜着眼乜他,嗤笑道:“早说了让你骑马的,是你自己不肯,怨的谁来。”

  徐鹏举便一脸嫌弃的道:“那都什么马啊,比这驴也大不了多点,如何配的上咱们兄弟的身份?想我这般拉风的男人,尤其是在广袤的草原上,就该驭狼而行,奔腾咆哮,那才附和这当下意境。”

  前方白影一闪,狼王太阳如风般窜了过来,只在二人身前打了个转儿,便又窜了出去。临走之际,却回头冲着徐鹏举低低发出了一声低吼,顿时吓的那驴子又是一蹶子撩起,使得坐在驴背上的徐鹏举惊呼一声,慌忙死命搂住驴子脖颈,这才总算没摔落下去。

  “特么的反了反了!老大,你看看……”眼瞧着太阳临去前,眼神里那人性化的讥讽之色,徐鹏举又惊又怒的向苏默叫道。

  苏默哈哈大笑,座下大尾巴熊也发出阵阵含混不清的呜鸣,如同低笑一般。

  徐鹏举恼羞成怒,偏又奈何不得,只得迁怒自己的驴子,狠狠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怒道:“没用的夯货,看你那点小胆儿!唉哟,我艹,快停!你疯了,你要去哪儿……你大爷的,啊,不,驴爷,驴祖宗,快停下啊……”

  那驴子猛然吃了一记鞭子,顿时发了癫,长嘶一声便撒开四蹄窜了出去。

  徐鹏举不防备下,身子猛地向后一张,慌忙死命再次搂住驴脖子,只怕一个放松便要抛落下来。迎面劲风吹来,直刮的脸面生寒,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惊慌的叫声渐去渐远,在空旷的草原上空回荡不绝。

  众人齐齐哈哈大笑,欢乐的不要不要的。

  直过了老半天,那驴子终是跑累了,这才在徐鹏举连骂带哄之下,重新回归大队。只是此时的徐小公爷,那形象怎叫一个狼狈说的,不免又引得众人的哄堂大笑。

  悻悻的整理着凌乱的衣冠,徐鹏举冲着众瑟雷斯战士狠狠竖了个中指,这才转头幽怨的看着苏默道:“早知道就不跟冷脸儿换这个差事了,不然的话,凭着我和常家的关系,现在怕不已经吃上大席了都。哪怕就是和胖子换换,那也绝对是贵客的待遇啊。老大,你怎么就如此忍心这般待我。”

  苏默被他那眼神儿恶心到了,激灵灵打个冷颤,指挥着汤圆往旁躲开骂道:“赶紧,赶紧把你淫荡的眼神收回去!不然小太爷抽死你。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现在却又怪的谁来?”

  徐鹏举便哀怨一叹,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正要再贫上几句,忽然却见苏默又是一个哆嗦,扭头疑惑的四下看看,嘟囔道:“妈蛋,是谁又在诋毁小太爷?总有刁民想害朕……”

  徐鹏举一愣,随即大惊失色。紧张的左右张望一下,这才猛省附近没有外人,不由的长长舒出一口大气。但随即脸色一正,靠近苏默迟疑着低声道:“老大,你……莫不是真的有自立之意?”

  苏默一怔,随即似笑非笑的睇着他,漫声道:“哦?为什么这样问?若是真的,那鹏举待要如何?”

  徐鹏举脸色变幻不定,满是挣扎纠结之色。半响才终是长长一叹,落寞道:“我能如何?左右不过也就是虚有其名的空帽子世袭公爷。只不过我徐家一门忠烈,终不能由我坏了门风。倘若老大真有……真有……,那小弟也只能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了。”

  苏默眼中闪过欣慰,面上却忽的一变,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佯怒道:“我呸!老子打死你个不忠不义的玩意儿!面对大逆不道的邪恶势力,你身为大明国公,竟然有退却躲避之心,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徐鹏举唉哟一声,捂着脑袋大惊道:“老大,你不是疯了吧?你你……”

  苏默一脸的正气凛然,“你什么你!我辈儒门弟子,便是讲究个忠孝节烈、百死无悔,虽千万人吾往矣!鹏举,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脸上露出无限痛心之色。

  徐鹏举一脸大写的懵逼,讷讷的道:“可是……可是……”

  苏默强忍着笑意,板着脸道:“可是什么?在大义面前,不允许有任何可是!”

  徐鹏举木木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思维完全理解不了。却听苏默忽的纵声大笑起来,啪的又是一巴掌落到了头上。

  徐鹏举痛呼一声,委屈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苏默笑声不绝,指着他笑道:“你个夯货,竟敢平白污蔑老大有反心。你说你该不该打?”

  徐鹏举大叫冤枉,抗辩道:“怎么叫我平白污蔑了?明明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苏默斜睨着他:“我说什么了?”

  徐鹏举忿忿的道:“你说朕!还什么总有刁民什么的。”

  苏默就叹口气,怒其不争的道:“我说个朕就是有反心了?那你刚刚也说了这个字儿,是不是说你也有……”

  快停!

  徐鹏举脸儿都绿了,慌不迭的上前来捂苏默的嘴。“老大,这话儿可不能乱说,真的会死人的。”他一脸哀怨的叫道。

  苏默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冷笑着看他,一言不发。

  徐鹏举满脸纠结,待要再说,忽然瞅见苏默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那眼中隐含的深意,不由的心中顿时一动。猛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失声道:“我明白了!老大,你是说……”

  苏默轻轻吐口气,伸手拍拍他肩膀,淡然道:“总算不是太蠢。鹏举,你从出来便一直心里纠结吧。别否认,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我随意一句玩笑,就问我是不是有自立之心了。”

  徐鹏举讪讪的,目光不自然的躲闪着。

  苏默沉默了下,忽然冷不丁道:“什么时候接到的旨意?”

  徐鹏举下意识的道:“前日……啊,不是……。呃,老大,我没有……嗨,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默不说话,只眯眼看着他。

  徐鹏举被他看得局促,手足无措的。半响,终是长长叹口气,垂下头去低沉的道:“老大,我没有出卖你。也从没想过要对你怎样,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苏默忽然开口道。

  徐鹏举一呆,随即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又是期盼又是激动的神色。

  “我信你!”苏默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重的说道。“你是我的兄弟,我从没怀疑这一点!所以,你说的我都信。更何况,刚刚我不是问过你了吗,你也做出了选择。”

  徐鹏举定定的看着他,眼眶不觉就有些发红。抬手不自然的揉揉鼻子,转过脸去闷声道:“我也只是说两不相帮……”

  “这便足够了。”苏默清朗的声音又起,“面对着祸及满门的大罪,另一边却是天下至尊允诺的丰厚回报,作为兄弟,你的回答足够了!非要以利益诱惑,去考验情谊,那才是真的愚蠢。你觉得你老大我,像是蠢货吗?”

  苏默郑重的说道,但到了最后一句,却忽又轻佻起来,瞬间转变回平日里的那副惫赖模样。

  徐鹏举呆呆的看着他,良久,脸上慢慢的,慢慢的浮起一丝笑容,到的最后,忽的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笑的泪水横流。

  “我感觉受到了伤害,老大,你必须补偿我。要不,你把汤圆给我骑一会儿?”徐鹏举不露痕迹的抹了把泪水,再抬起头来,也已然恢复了往日那副痞相,涎着脸要求道。

  大尾巴熊转头冲他呲牙,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徐鹏举蹭的一下从驴子身上蹦了下来,果然,那驴子已是哀鸣一声,跪了下去。话说大尾巴熊曾一声吼,使得千军万马屁滚尿流,兽王之威又岂是一头普通小驴承受的起的?

  徐鹏举也不去管那驴子,只得意洋洋的昂了昂头,一脸“看我多有先见之明,快来崇拜我吧”的模样。

  苏默撇着嘴冲他比了个中指,徐鹏举哈的一笑,便在旁边步行跟着一起走。身后那驴子半天才自己站了起来,踢嗒踢嗒的跟了上来。看样子,竟是全没了之前的顽劣。

  两人如此并肩走了一会儿,徐鹏举忽然低声道:“前天晚间时候,有人塞到我房里的。倒也没别的,只是要我留意你的言行,无论巨细,全部暗中记录下来就行…。。”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两人却都心中明白。苏默傑然的无声一笑,扭头往那边看去。目光穿过无尽的时空,那里,便是京城的所在。

  

第896章:风起

  

  京城里这两天终于平静下来了,似乎没了那个叫苏默的搅屎棍上蹿下跳,一切都回归了原点。

  这让许多人额掌相庆,也有人为此大松了口气儿。唯有京城的普通百姓感到了淡淡的无聊,好像忽然少了点什么,没有了前些时日那么频繁的刺激谈资了。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这种平静或将会一直持续到某个人再次回归为止,猛不丁的却发生了一件事儿,将这股平静再次打破了。而由此引发的波澜,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一股谁也预料不到的大潮。

  学仕巷,李府。

  李东阳这日难得清闲下来,着手整理着一些手记,准备合录成集刊印出来,也好作为传家所用。

  一杯清茶袅袅,提笔刚刚要落下之时,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老仆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刘阁老遣人来见,请老爷速速往阁里相见。”

  李东阳一愣,饱蘸了墨汁的笔随即一顿,登时将好好一张纸箴浸染,不由的微微一皱眉头,叹口气将笔放下,扬声道:“知道了。”

  门外老仆脚步声远去,屋里李东阳眉头锁起,脸上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一边将官袍换上,一边思索着往前院而去。

  刘阁老自然便是刘健了,可冷不丁的,怎么忽然派人往他这儿来了?

  要知道他和刘健、谢迁虽然同为内阁辅臣,但是往日里极少有私下里的往来。毕竟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有些忌讳该避还是要避的。否则三位内阁大臣,没事儿就私聚到一起,究竟想要做什么?平日里白天办公的时间还不够聊的吗?又或者是有什么事儿,不好在阁里说,怕人知道?

  当然,皇帝是英明神武的,应该不会这么想。但是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小人。若是被某些有心人进谗一番,总归不是好事儿。所以,三人甚至可以说下朝之后,从来就没有互相登过门。

  而今次,刘健竟然打破常规使人来喊,恐怕绝对是出了大事儿了!这么一想,李东阳神色登时愈发凝重起来,脚下加快走出二门。那里,一辆简陋的车驾已然准装待发。

  片刻也没耽误,李东阳匆匆上了车,不待坐稳便敲了敲车厢。把式吆喝一声,那车便从侧门直趋而出,径直往内阁而去。

  不消半个时辰,车驾已到了宫门外。李东阳在仆从的搀扶下,撩帘而下,却听得另一边蹄声嘚嘚,抬头看时,那车已到了眼前停下,门帘起处,正见谢迁恰是也刚刚赶到。

  “于乔,你也是希贤去喊的?”李东阳挥挥手打发了仆从,招呼着谢迁一同往里面走去,一边诧异的问道。

  谢迁点点头,皱眉道:“今日可不正是轮到他当值,却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竟这般急促。”

  李东阳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谢迁顿了顿,忽然道:“莫不是边关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算算时间,如果紧着赶赶路的话,苏讷言也差不多是该到了吧。”

  李东阳脚下微微一顿,但随即恢复。略一沉吟,道:“应该没那么快。以那小子的脾性,怕是总要个三五天的行程。”

  谢迁不由莞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倒也是。那小混蛋就是个惫赖货,听闻此次出关可是一百个不乐意,一千个不情愿的,总是惦记着他那西山的宅子。若不是陛下发了怒,他都能满地打滚也不肯去的。”

  李东阳没说话,只是微微摇摇头。两人便不再多言,脚下又再加快了几分。

  待到进了内阁,却见刘健正皱着眉头,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脸上神色阴沉无比。听到两人进屋的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二人,顾不上客套便沉声道:“宾之、于乔,出事了!今日一早,宁王遇刺!”

  什么?!

  李东阳和谢迁闻言猛地同时身形一震,俱皆面色大变。好在二人都是见惯了风浪的重臣,短暂的失神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可曾拿到刺客?”这是谢迁先急着问道。

  李东阳却微一沉吟,沉声道:“宁王如何了?谁来报的信儿?”

  两人先后问出了疑问,但明显的角度不同。高低上下,显而易见。

  刘健赞赏的看了李东阳一眼,点点头道:“人没事儿,只不过受了些伤,人也因受惊而昏迷过去。至于来报信的人,乃是顺天府的差役。”

  说罢,有转头看向谢迁道:“刺客倒也拿住了,不过却只是尸体。跟着一起来的宁王府的人说,已经移交给了东厂那边。”

  谢迁自己问出问题后便省悟过来,不免有些惭愧。此时听的刘健的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哦了一声。

  但是李东阳却猛地双目一眯,惊讶道:“东厂?”

  刘健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东厂。”

  李东阳不说话了,手抚着胡须坐了下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谢迁这会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诧异道:“怎的跟东厂扯上了?刑部和大理寺那边的人呢?”

  要知道京城负责刑事案件的,最先该过问的便是顺天府衙门。不过主要针对的是京城普通百姓层面的,一般唯有顺天府无法厘清的案件,才会再交由刑部审核。

  而刑部则是又上一层,多是面对一些大案要案,又或是涉及官员层面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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