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第74节
第九十章:音乐老师
苏宅大厅,何言话说一半停住,苏默却是仍旧纹丝不动,只用手轻轻扣着茶盏盖儿,低着头看着,似乎上面有无尽的风景一般。[? <〔
何言无奈,只得自顾接下去道:“所以,咱们便多费了点心思,暗暗去查了查这位少府大人。从他入仕以来的经历、因由、相关人等都查了一圈儿,最终在关陇那边却断了线。这位少府大人,看来很是神秘啊。”
听到这儿,苏默抚着碗盖儿的手忽然一顿,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吃惊的不是阚松的来历神秘,阚松身份不简单他早就心中有数。他吃惊的是,这何家的势力。
何家竟能将阚松从政以来的根底全查了个底儿掉,从武清到京城,再从京城一直到关陇,这般手段、势力,饶是苏默早料到何家背景极为不俗,却也没想到竟至如此地步。
看来这个何家必须要好好交往啊,不为别的,就单单只这份潜藏的势力,就值得。而这个何言今日忽然来此,差点就当面点明了事情的始末,但又一再暗示会严守口风,分明也是一种主动交好的意思啊。
想到这儿,苏默将碗盖儿“嗒”的一声放下,慢慢抬起头来,木然道:“何兄究竟要说什么?”
何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言想说的是,我们追查到关陇后,现唯一和阚松有关系的那人,一家子都葬身于一场莫名的大火中了。”
苏默眼眶微微抽动了下,抬眼直视着何言。何言点点头,再次重复道:“没有活口,一个都没有!全家上下七十余口,无论老少妇孺,还是鸡犬猫狗,尽皆化为灰烬!真真的是鸡犬不留!”
苏默不语,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却在袖子中猛然攥紧。好狠辣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
这一刻,苏默猛然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方的强大,确实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能让七十余口的一大家子,凭空死的干干净净,还让如何家这般老江湖找不出半丝线索来,显然,对方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和势力。而所谋之大,怕是也不敢想象。自己莫名其妙的招惹上了这样的敌人,日后怕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再细细回想一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从卫儿被劫持引起的。那卫儿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微微蹙眉思索着,何言却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抱拳道:“今日闲来无聊,逛到讷言兄弟府上胡吹乱侃一气倒也痛快。如今天不早了,言这便告辞了。”
苏默一怔,随即省悟,也是笑着起身,一边往外送他,一边道:“这等闲聊倒也有些意思,欢迎何兄随时无聊,小弟一定扫榻以待。哈哈。”
何言笑着应了。两人各打机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默契的确定了攻守同盟。
将将走出大门,何言抱拳告辞,忽又停下,曼声道:“先前兄弟送的人可是那位名妓,妙芸姑娘?”
苏默一怔,坦然道:“正是天香楼的妙芸姑娘。”
何言笑笑,道:“据某所知,天香楼以前可没有什么入的眼的角儿。这位妙芸姑娘,应该最近刚来的吧,倒的确惹人怜爱。”说完,对苏默一抱拳,转身扬长而去。
苏默愣愣的不明所以,不知何言最后忽然来了这么一番话什么意思。是他也看上了妙芸,跟自己又不好意明说,所以才如此暗示?
想想又不太像。从未听闻何言逛窑子、留恋青楼妓馆的传闻,也没听过任何关于他的风流韵事,这猛不丁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苏默站在门口,低头思索半天没有所得,索性不再去想了。自己跟妙芸虽说有些小暧昧,但终究那不是自己的女人,若真是何言有意,大可去追求就是。
至于自己嘛,苏默忽然自失的一笑。真要是自己的艳福那就果断圈到自己碗里,不是自己的也不刻意去求。话说这边不但有杏儿那小醋坛子,还有个不知长啥样的未婚妻让他头疼呢。
要死不死,爱咋咋的吧。
放下心事,溜溜达达的回了房。韩妞儿带着卫儿小鬼头躲躲闪闪的在门口晃悠。
苏默让人重新换了茶,拿起来喝了一口,这才放下碗,没好气的道:“有事儿就进来说,没事儿在外头那儿晃鬼呢。”
一大一小便欢呼着窜了进来,卫儿爬到苏默身上坐了,央求着苏默再教他唱刚才的歌儿。
苏默笑着应了,又看向眼神儿飘忽的傻妞儿:“你呢,又要说啥?”
傻妞儿扭扭捏捏半天,嗫嚅着道:“那个……那个我……我……”
苏默这个闷啊,气道:“好好说话。”
韩杏儿被他喝的一愣,随即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说便说,你那曲儿我也要学!你所有的曲儿我都要学!”
苏默一呆,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韩杏儿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不乐意,心下也是委屈,半扭着身子,低声嘀咕道:“不肯便不肯,凭什么自家的本事,外人学得,偏自己人学不得。”
苏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这丫头又是不甘又是委屈的模样,时不时的还拿眼偷觑着自己,不由的哭笑不得。
把卫儿放下,走到她神情,抬手狠狠给她脑门上弹了个爆栗,苦笑道:“这又是什么大事儿?你想学我便教你就是,用得着这么别扭吗?”
韩杏儿抱着头雪雪呼痛,猛听得苏默答应了,登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靠过来搂着他胳膊,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了,又主动把茶端过来,腻声腻气的道:“人家就知道你最好了。累了吧,渴了吧,这一下午的。都怪那个狐……呃,那个女人,没完没了的,一点也不心疼你。”说着,又是忙着掐肩膀又是捏腿的。
苏默这个无奈啊,扯着她小手将她拉起来,往自己怀里坐了,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啊,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思?”
韩杏儿被他搂住,扭捏几下想要起来,却忽然想起对这冤家有所求,便只得由他,却红着脸低声岔开话题道:“卫儿要找你学曲子呢。”
旁边卫儿虽然有些不乐意杏儿姐姐抢了自己的位置,但是忽然听到提及自己,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哦是哦,卫儿要学曲儿。”
苏默:“………..”
就这么着,苏默接下来的几天便多了一个营生,做音乐老师。学生就俩,大胸美妞儿韩杏儿,小可爱卫儿。
晃眼便是三四天过去了,几天来,《铃儿响叮当》这歌俩学生终于都学会了。于是,府里每天都能听到卫儿那稚嫩的声音飘荡,正房里、花园里、操场上,甚至厨房里……
而杏儿姑娘除此之外,还缠着多学了一。苏默拿出来的则是后世他极喜爱的一歌,黄义达的《那女孩对我说》。
这歌曲调仍是走的忧伤流,歌词对韩杏儿这种小女孩杀伤力更是巨大。最终,果然收获了杏妞儿火热的拥抱和一大把鼻涕眼泪,还有幽幽的“你要永远背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句情意绵绵的誓言。
得了自己专属曲子的杏妞儿,觉得有了依仗,便不再如之前几天痴缠了。卫儿仍是热情于童谣之中,也不太来烦苏默了,所以苏默在四天后,终于是轻快下来。
独自坐在书房中,想想自己似乎好久没去城里看看了。赵奉至那老头对自己是真好,自己不说晨昏定省吧,时常去看望下是必须的;
四海楼那边,教给孙四海的生意,也要时常去关注一下。不是说不相信孙四海,但总要不闻不问的,反倒让人不自在,怕是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还有何家,上次何言来时,自己应承过去瞧看何晋绅那老头来着,人总要守诺不是;
除此之外,庞士言那边,张家那边都该去走动下了。张家不但牵扯到凤水开这边的事儿,还有张文墨那边,自己可是有许多想法,日后要通过他去实现的,必须也得保持紧密的联系;
而庞士言那边,虽说庞士言基本上被自己忽悠瘸了,应该不会有别的心思。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常来往便越来越紧密,不常走动的,就会慢慢的生疏起来。
而且阚松走了之后,据说朝廷要重新派来一位佐2官,但是至今已经快三个月了,却迟迟不见动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这最好也去听听庞士言这个官场中人的看法。
毕竟现在还在武清县混,县里的头头脑脑怎么也得混个脸熟,这样才好行事。否则一旦有点事儿,人家跟你不认不识的,凭什么给你方便?
有鉴于以上几点,所以苏默准备进城一趟。
第九十一章:拦路
出门招呼了一声,石悦便拎着斧子跟了过来。[ ( 苏默想了想,自己今个儿都是在城里转悠,也没什么偏僻的地儿,便摆手让石悦不用跟着。
然后就一个人这么悠悠闲闲的出了门,直往城里走来。
凤水开如今基本完工了,主要是有水泥这个建筑利器的原因。又不像后世动不动的就是摩天大楼,全都是些小二起的平房,快得很。
在朝廷还没明确定下水泥的专用权之前,凤水这边水泥可着劲儿出,可着劲儿的用,连道路都用水泥抹平。是以,如今的凤水河畔极为热闹。人来车往,喧闹程度比之城里东西两市都更甚。
看着这喧闹的场景,苏默心中满满的都是欣慰。这也算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小城了吧,怪不得后世那些养成游戏颇有市场,其中果然有着独特的魅力。
一路信步而行,先往赵奉至府上去了。结果铁将军把门,估摸着是上衙去了。眼见的再有个把月就是乡试了,分管这一块的赵奉至忙的跟头把式的。
想了想,便转身往张家和何家而去。反正最后要往县衙去拜访庞士言,赵老夫子既然在衙门里,正好到时候一起拜会就是了。
临去两大家之前,拐了个弯先去了趟四海楼和书坊。四海楼的孙四海自是一番感佩激动,领导来视察了嘛。
如今孙四海的机井生意早已做出了武清县城,不但逐渐向邻近城邑延伸,还开始往京城里渗透了,每月都能给苏默带来几百两的收益。蜂窝煤和炉子也开始渐渐走红,毕竟,炉子蜂窝煤不单能取暖,还能煮饭、烧水不是。用炉子和蜂窝煤,也省了柴禾的钱,还干净快捷,自然大有市场。
这样算下来,炉子蜂窝煤一块儿,机井一块儿,再加上凤水那边一些收益,苏默每月都差不多要有近千两的进项了。
以这等身价,在大明朝勉强也算的上是中等阶级了。故而,便称一声苏大官人、苏员外也是称得了。
苏默临走之时,告诉他可以慢慢开始同时拓展酒楼生意了。苏默没忘了自己的初衷,信息!他无论做什么,信息绝对是要的!
孙四海大喜,忙不迭的应下。毕竟酒楼生意才是他的根本,也是他最熟悉的。
待到了书坊这边,张文墨一见他就拉住不放了,幽怨道:“讷言,你之前说我这书坊日后必能有大作为,可如今你看看,除了你弄出的那个报纸外,还有什么?而且就单单那个报纸,除了让我忙累之外,所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说的那个什么广告之类的,不要钱时倒是有人愿意做,可一旦要钱,登时就都不做了。唉,再这样下去,我这眼瞅着就要关门了。”
苏默想了想,笑道:“文墨兄,你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报纸的真正威力是什么?是造势和信息!报纸能给人造势、给事儿造势,扩大人或者事的影响力和知名度。除此就是信息,便如你们总是在每次科考前,卖些名士大家的行卷一个道理,应需而生才会有市场。信息二字,便也着落在这上面。”
张文墨听的恍悟,只是悟归悟,还是没有辄啊。只得苦着脸看苏默。
苏默叹气道:“这样,你找人专门去寻那些士子考生,跟他们约稿。就说只要他们的诗词文章被选用了,就付给他们一定的报酬。或一两或二两,这个你看着定。然后每十天推出一个榜单,嗯嗯,这个榜单就叫……就叫文榜好了。每次文榜评出前十名,当然你还需要找些名家对这些诗文点评一下,这个我想你找你们家老爷子,以他的面子应该没问题吧。”
张文墨点点头,这不算事儿。别说张越老爷子,就是他张文墨也认识几个人的。
苏默道:“那好,你想啊,这些文人士子通过你的报纸,既扬了名又得了利,还能不拼命支持你这报纸?况且,自古文人相轻,这次他得了第一,后面几位能服气?必然会想着下次再争一争。如此,随着影响越来越大,你这报纸在文坛的地位便也会越坚固,最终形成定式。而当你有了这种地位后,再顺势推出个大赛什么的,邀请历次文榜前三名进行比赛,然后将这比赛的名头拿出来,选一家商家冠名。到时候大赛冠以xxx诗文大赛,对他们的产业宣传岂不影响极大?甚至你还可以为得到冠名权的商家写一些文字,介绍他们的产业和生意。你想啊,有了这种宣传,他们的生意能差了?只要有一人得了甜头,下次再举办大赛时,想要冠名权什么的,那可就得拿真金白银出来竞争了,价高者得。如此一来,你这报纸不就彻底活了?名有了,利也有了,算不算上有大作为?而作为主办这个报纸的你,张文墨张兄,你的大名天下又将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呢?”
苏默巴拉巴拉一通,张文墨听的如同喝了琼浆玉液一般,满脑子都是自己功成名就的场面,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到了最后,只剩下傻笑着点头了。
苏默也不叫醒他,转身悠悠然走了。搞定了张文墨,该是去张、何两家走走了。
一路沿着街道往北,就在将将走到东市口的时候,忽然看到大街中间围了一大群人。
里面喧闹不休,显然是有人吵架。苏默正无聊,便晃着过去,透过人缝儿看去,猛然看到一张面孔,当即一怔,喃喃的道:“怎么是他?”
路中间是两拨人相持,背对着苏默这边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贵公子,生的面如傅粉、倜傥风流。手中握着一把象牙柄折扇,一身锦衣,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丁打扮的人。
而在他对面,却是十几个人围着一辆马车。马车中坐的谁不知道,但站在最前面,满脸涨红,跟只斗牛般的男子却是熟人。
马家三公子,马东来。
今日这马东来的模样比之端午那天,明显有些憔悴。想必是当日的打击实在太大,至今没恢复过来。不过那副牛气哄哄的德性,却依然如故,不见半分消减。
此时此刻,面对着挡住去路的贵公子一行,马三公子正怒声咆哮着,大声警告对方让路。
苏默瞅着好笑,看他眼神不时的瞄向那贵公子身后的随从,眼中明显带着警惕,显然是怕对方动粗。这模样,整个就四个字:色厉内荏。
偏偏驴死不肯倒架,心中再是如何愤怒害怕,就是梗着脖子强撑,人却老实的站在一帮马家家丁中间,怎么也不敢向前半步。
那贵公子却始终笑吟吟的,理都不理他,只把目光望着那马车,手中折扇轻摇,口中笑呵呵的道:“我说美人儿,本公子千里迢迢,一路追来北地,怎么也算得上痴情二字了吧。事到如今,怎么还躲在马车里不肯相见,岂不太过绝情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完全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显然是智珠在握,料定猎物逃不出自己手心。
马车中的人仍是不出声,马东来却是气的抖。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自己被人无视了!第一次就是那个该死的苏默,虽说被骂做野狗,但野狗也是有狗格的,总算入了人眼不是;
可这一回,不知从哪儿蹦出的这个混蛋,简直傲的没了谱儿了。突然出来拦住大伙儿的路不说,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自己。这实在太让人憋屈了。若不是看这人身后跟着的随从看上去不好惹,马三公子很想大吼一声开打了。
可这忍耐终究也是有限度的不是?哪怕你丫的跟咱对骂几句,也能给马三少爷点存在感啊。
最重要的是,这回马三少完全占理儿啊。自己等人走的好好的,是这帮人忽然当街拦住,蛮横的非要车中的女眷下车相见,这简直太岂有此理了。
“你们这些外来的蛮子,难道是欺我们武清没人吗?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女眷,天理何在?王法何在?”这小子倒也算有脑子的,还知道煽动民众了。
果然,他这一喊,四周围观的武清众百姓便有些骚动起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不绝,多有人对那贵介公子指指点点,甚至试探着声儿大了起来。
那贵介公子终于动容,眉头微微一蹙,对着身后摆摆手。身后众仆从中登时走出一人,冰冷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随即大声喝道:“魏国公府办事,闲人散开!”
喝罢,又是一挥手,身后几个人立即分成两拨。一拨直接冲向马家众人,也不理会众人惊叫,三拳两脚便打倒在地,直吓的马东来啊哟一声,两手抱头,扭身就跑。
另一拨人却是对着围观众人过来,唬的众人忙不迭的后退。又听到对方竟是国公,哪还敢停留?顿时轰然四散。
苏默皱了皱眉,这帮什么魏国公府的人还真是霸道!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啊。不过这种脾气倒是挺对苏默的胃口,本来嘛,两下对上了,叽叽歪歪有屁用啊?说不通直接干倒就是了。